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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你若为乱臣，我则为贼子4
一年后，大雪。
风雪交加，凄厉卷门而过。大片大片的飞雪铺天盖地而来，烈风咆哮。凄神寒骨，似阴司厉鬼，来得怪。
一个瘦弱的身影倒在皇子府门口。远远看去几乎以为那是一团破布棉絮，呼啸的寒风撕扯着，似乎转眼就要将他刮走。
那么小，那么可怜。
坚韧阴郁的少年站在蓬门敝户的门楹前，单衣轻寒。寒风狂啸凛冽，更称得他明丽绝艳的眉眼阴鸷如厉鬼，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艳丽，狠毒，清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雪地上的小孩，轻眯着一双狭长的眸子。哪派的探子，哪路的刺客，少年默默地权衡着。他就这样看着小孩的脸色越来越青，看他呼吸越来越弱。眼睁睁地，直到奄奄一息，仅仅吊着一口气。
“我今天救你，你就是我的了。”
少年嘴角一扯，冷冷道。
就像捡了一只阿猫阿狗一样，语气施舍、轻蔑、霸道。少年将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小孩搂在怀里，冷冰冰的，像捂着一块冰。然后用自己的体温笨拙地去温暖他。
“从今以后你叫阿瞒，你是我赵桀的。”
赵桀阴鸷地盯着怀里青白冻伤的小脸，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你要是敢背叛我……”
谁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四年内，阿瞒和他就在最黑暗的地方顽强地长大了。地狱里爬出来的只能是吃人的恶鬼。
又一次从血光恶魇中惊醒，尖叫、血腥、屠杀。冷汗与泪水凝成霜痕，刻骨三分。
夜色里，赵桀紧紧咬住阿瞒的肩头，像只受伤的幼兽一样压抑呜咽，一点荧光闪闪。他的力道大到惊人，利齿咬破皮肉，一瞬间唇齿间就有了浓浓的血腥之气，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
“阿瞒，我好恨。”
“殿下，那就变强。”
雪白瘦小的孩子才刚到他的肩膀，但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他自己也疼得唇色发白，但仍静静地一动不动。垂眉看着他，带有他独特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殿下，变强吧！”
“变强，变强才有能力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在乎你，除了你自己。变强，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活下来，变强！”
一道精光突然自少年的眼里喷射而出，满是嗜血的仇恨和毁天灭地的不甘。他松了口，入魔般地低声喃喃：“对，变强！”
变强！
那就夺了他们贪恋奢欲的权，掠尽他们的万贯家财，留着他们的狗命，然后冷眼看他们猪狗不如地活着！
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一只曾养尊处优，一只柔软纤细。一白一黄，但都是同样的年幼，同样的弱小。
仿佛一用一点劲就能狠狠捏碎了他们。
但这两个弱小的孩子在一个雪夜里抱得紧紧地，在相互舔舐伤口。那时，是重靖十一年，阿瞒十一岁，赵桀十四岁。赵桀那双凌厉绝艳的眸子紧紧地锁住他，“阿瞒，不准背叛我。”
这世道待我如此不公，我就反了它。这人心如此蛇蝎歹毒，我就剜了它。
但我，就再信一次。
十一岁的孩子两手环拱，手背向外，向前推出后再收回至胸前，接着两手分开跪下，伏地叩首，稳稳当当地给他行了大礼。
“臣，此生惟以殿下为我主，誓死效忠。”
青空寂寥，万丈凌天，似有一声苍鹰凄鸣久绝。仿佛那是王朝大厦倾颓的第一声脆响。
嘉庆十四年。
一个名为梁植的寒门之辈慢慢走近了建业大都的城门，没有背景、没有门阀，身份来历干净得过分。彼时身无长物，两袖当风，一身青衫飘渺清瞿。
九丈城门巍如铁，高耸入云，巍峨辽阔。一眼望去，高垣睥睨，连亘数百里。漆黑的砖石似凝着一层层厚重的血腥，兵戟浴战，大国之威不可测。神秘的让人看不到一片瓦壁。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想要窥得其中一分颜色。
金光铺洒，烟尘莽莽，依稀又是个王朝更迭的烽烟往事。
极目远望，只见孤塔耸起，直插青冥。有如一柄绝世出尘的利刃，傲然矗立于建业城王宫的中轴线上，露出这盘踞于华夏大地上大晋王朝的冰山一角。
神秘，奢靡，权力！
所有男人渴望的东西，都在这座城池里。听说这如水火，这权谋剑影，玉作盆金作土，听说楚腰美人胜轻风，听说这里乃是一个奢靡绮丽的人间极乐。
青年轻笑，一抹初阳堪堪映入他眼中，隐隐的侵略性。他想：不知道，迎着旭日的晨光，站在那座高塔上俯视整片大晋王土，是何感觉？揽尽江山万千绝色，一抛君王冠，尤道一树梅花一放翁。
他一步步地走进建业大都，走进朝野，走进大晋的心脏。
“大晋，欢迎我吧。”
让我，见证一个崭新的王朝！
这几年，他们不仅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刺杀，而且慢慢在沧州里夹缝生存，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如同在最阴毒的地狱中结出顽强的黑色果子，那是一次次卖命染血的代价，也是赵桀复仇的底牌。
腹蛇。
淬毒、神秘，拥有极度耐心与毒辣手段的猎手，是梁植，是赵桀，也是最最秘密的精锐之师。
他依照和赵桀的计划，攀上国士一派，一步步侵入大晋的监察机构御史台。继而用一张年轻的皮囊与内戚冯家斡旋，青年屡屡用恍似爱怜的目光与细腻的柔肠布下迷瘴，耐心诱杀着深居内宫的第一宠妃冯美人。
三年后，青年成了建业朝堂上盛极一时的新贵，七窍玲珑、搅弄风云。
赵桀冠礼临即，按礼制归朝。阔别九年的建业城再度见证了曾经四子王旗的归来。大晋尚武，玄色为尊。赵桀黑漆烫金的王旗凌空猎猎，一时旌旗蔽空。
这一切，不过是两个弱小青年的复仇计策罢了。累累白骨之上曾剑戟凌厉，金丝软红下皮囊依旧。高高在上的权贵们钟鸣鼎食，醉眼看风云，岂会察觉巍巍王朝在不堪重负地哀鸣！
但赵桀没有料到，梁植，居然会捅了自己最为致命的一刀。赵桀冷冷一讽，眼底满是化不尽的寒意与恨意。
风渐渐平息，茫茫地，四野尽白霜。
北风猎猎，卷起赵桀的战袍狂狷如刀。他指尖轻颤，声音沙哑，仿佛是刀子划过冰面，掀起一星细小的冰碴，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梁植，你不是背叛我。因为你从未信服，何来背叛！”
尔来不过流水十年事罢了。
谁曾知：
沧州梁植，小字阿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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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强势，给赵桀打call
话说，我有点小好奇，各位是怎么找到这篇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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