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公

　　“马厩的。”孟阑顺势坐在了他的身旁。

　　那厨役笑了笑，“前几日我听人说，总看见你们马厩的人在这进进出出的，这赛马会一到，你们可总算是能轻松一阵了。”

　　“确实。”孟阑笑答，那厨役又问：“马厩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大公子让人将马厩里的马都牵去了赛马会，到时场上需要大量的人手，加上大伙儿谁都不愿留在马厩那等恶臭之地，我是新人，这留守的差事自然轮到了我的身上。”

　　那厨役嘴角一撇，“谁不是呢？”

　　孟阑从篮子里拿起了一个地瓜，“我帮你吧，哪还有刀？”

　　“小崔！”那厨役转身往厨房里喊：“再拿一个削刀出来！”

　　“知道了！”厨房内，一个女子从热烟中冒了出来，拿着削刀慌忙走来，当目光落在了孟阑身上，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气喘吁吁地问：“哎，这谁呀？你相好？”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她是马厩的杂役，叫……”小厮回头看了她一眼，孟阑接话，“我叫孟阑。”

　　厨房中多是女子，孟阑与她们很快熟络了起来，到厨房内帮着打打下手。

　　孟阑一边切着芹菜，身侧的小崔正在擀着面团，她便问道：“这些都是给谁的？”

　　“藏宝阁的守卫。”小崔使劲儿地擀，说起此处，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最近这藏宝阁不知怎么了，凭白多安插了三四个守卫，你们马厩的杂役，守大门的，还有便是藏宝阁的守卫的伙食都是由我负责，原本活儿是够重的了，再多几人……哎，算了，谁让我是奴才呢，让人当畜生使唤。”

　　“你这算什么呀？我们马厩的活儿那才是畜生不如呢，差活不讨好，这大伙儿还得睡在同一屋檐下。说到膳食，那马儿吃的马草还比你准备的馒头新鲜呢。”

　　“我也是随着上面的吩咐分配的，怪不得我。”小崔连忙解释，她继续忙活，但就此话，她脑中精光一闪，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她见孟阑砧板上的芹菜就快切完了，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停下了动作，“孟阑，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孟阑放慢了切菜的动作，“什么交易？”

　　小崔挠了挠头，“我下午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我在想，你能不能替我将这下午的活儿都干了？”

　　就在孟阑蹙眉之际，小崔又道：“作为交换，我以后能给你们马厩多送一锅白萝卜热汤，怎么样？这余下的活儿都不重的，你只需要将这面团绞成米线，放进锅里煮沸了，放些芹菜和萝卜，再按时送去就行了。”

　　孟阑陷入了深思，片刻后道：“一碗热汤不够，还得上多一叠青菜。”

　　小崔一笑，“成交。”

　　随后小崔便逐一交代了她下午的差事，孟阑都一一记住，点了点头道：“放心吧，这也没什么难的。”

　　得到了孟阑的保障，小崔才放下了心，匆匆地将她身上那满是污迹的围裙解开，卷成一团丢进了柜子里，“那我走了。”

　　小崔欣快地奔出了厨房，看着她的背影，孟阑也不照着她的吩咐先等上时辰，便开始起火开锅，她将面条悉数丢入了热水里，等着它沸腾……

　　孟阑握着盛满热米线的托盘的两端，顺着走廊往藏宝阁的方向走，只见烈日底下，那几个守卫还站在岗位巡视，没有丝毫懈怠。

　　看见孟阑走来，他们几个自觉地聚到一块，“今儿时辰怎么提前了？”

　　孟阑微微一笑，“厨房下午的差事多，先提前给各位爷送吃的来，之后才好干活。”

　　“怎么今日膳食这么清淡？连个菜都没有？”那守卫问。

　　“抱歉几位爷，这厨房半数的人都被带去了赛马会，人手实在不足。”

　　那几位虽有不满，但也都只是抱怨几句，没有多加纠缠。

　　这外面的守卫有五位，但是孟阑捧来的米线却有九碗，那守卫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其余的我自会分派。”

　　他们纷纷都聚到了走廊下享用膳食，孟阑看了一眼藏宝阁，没说什么，又默默掉头回去了。

　　…………

　　赛马会。

　　这京城各个达官贵人的子弟云集赛场，宝马盈目，平原两侧摆满了帐篷桌案，而帐篷之间则围有一圈的围栏，是赛马的场所，不过比赛尚未开始，那围栏恍如无设，许多人都自由地在草原上走动交谈。

　　这一届赛马会是叶家当东，许是叶封峤身为首辅之故，比之往届，倒是隆重奢豪了许多。

　　叶星挽看了周侧的人，叶星立正与人谈笑赏马，江柔语与凤姨娘身边也聚满了贵妇，叶家每个人都几乎有了圈子，叶星挽想了想，还是到后方看看情况为妙。

　　临时的厨厅便设在了距离马场不远的林中，叶星挽带了叶府最好的厨役来，他们见了叶星挽，就要行礼，她连忙罢手，“去忙你们的。”

　　荷珠跟在叶星挽身侧，看着姑娘躬身去排列那些碗碟，不禁道：“姑娘，这些事儿让下人干便好了，您是千金之躯，这在府中也罢了，若是脏了衣裳，岂不是要他人看笑话？”

　　荷珠一说，叶星挽便拢起袖子，露出那一大截的肌肤，荷珠又替她盖起，“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

　　叶星挽又将袖子拢起，笑道：“他们是不会注意我的，你无需担心，场上那些公子姑娘，怕是还以为星持是叶家嫡女呢。我在场上干坐着，到还不如来着打打下手，这赛马会可是叶家当东，无论如何，排场可不能丢了。”

　　说到此处，荷珠眉间一皱，“姑娘，无人敢看轻叶家，您担心叶家，倒不如多想想你自己。说起二姑娘，您也知她是刻意抢主子您的风头，这还没到出嫁的年纪了，就乘着此次马会是外场，男女不分坐就开始勾三搭四，也没个体面。”荷珠嘀咕着，却不见叶星挽有任何回应。

　　“姑娘，奴婢说的话您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所以呢？”叶星挽抬头，嘴角一扬，“你想让我学她，也去陪酒买笑？”

　　“姑娘，您毕竟十五了，这场上都是京城各个身份显赫的公子，您是该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

　　叶星挽手指一僵，荷珠察觉她脸色细微的变化，小心翼翼一问：“姑娘，你不是还没放下他吧？”

　　叶星挽眼睫一颤，连忙低下头，掩盖了内心的颤动，“他都已经离京多年了，我怕是连他的模样都记不甚清了，哪还能想着他？”

　　“是奴婢失言，不过姑娘……”荷珠话未说完，叶星挽便打断她道：“叶星持想要尽早嫁人，便让她嫁了便是，我还想在叶府多留一段时间。你说叶星持配不上这些公子，自然，她再怎么说，毕竟是个庶女。可你凭什么觉得他们，就配得上当朝首辅的嫡长女？”

　　荷珠微微一愣，“是奴婢愚钝了。”

　　“叶星持需要结交，那是为了她自个儿以后的婚事顺遂，我无需，是因我生系叶家荣辱，这婚事便不能由我一人的喜怒哀乐而能决定的，更何况，叶星立都尚未娶妻呢，哪轮得到我呀？”叶星挽随后将面前的托盘交给了厨役，“送过去吧。”

　　叶星挽看向荷珠，“你倒也不是愚钝，你是担心她一个庶女，风头却盖过了我。但是荷珠，风头只有一时，没有一世，你争了，也留不住。”

　　当叶星挽与荷珠再次回到赛马场时，正好看见远方有两人从入口处乘马而来。

　　叶星挽眯起了眼，虽看不清面容，但一青一红的蟒服，却让她顿生警惕，“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

　　…………

　　锦衣卫指挥使乌戈骑马跟在沈玉泽的身后，他往叶封峤的方向看去，眼眸深沉，“尝将冷眼观螃蟹，看尔横行到几时。叶封峤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抓我锦衣卫的人。”

　　沈玉泽微微侧过了头，“到时相见，记得收起你的性子，曹怒他们也在呢。”

　　乌戈忍着怒气，“这提督大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还不准大人您上报圣上。”

　　“义父不准，自有他的道理，先耐心等，孟阑还在府内，找到季庚是迟早的事。你现在只要想着，到时怎么应付叶封峤的唇枪舌箭便好了。”

　　很快，高台上的叶封峤也往他们的方向望来，乌戈轻叹了一声，“官场难混呀。”

　　他们翻下了马鞍，有叶家的杂役前来牵马，沈玉泽微微提起裙袍，一步步往高台走去。

　　见两人身穿官服，叶封峤呵呵笑问道：“两位，这可是不在皇宫，如此整装，这是要吓坏场下的人吗？”

　　叶封峤说完，身旁的人也跟着呵呵大笑，乌戈脸上扬起笑容，将腰上的绣春刀解下，交予身侧的侍女，“公务缠身，我与沈千户这还是从北镇抚司赶来的，可是连装束都来不及换，比不得几位大人这般清闲。”

　　叶封峤笑容不变，挥手吩咐侍女上酒菜，他一坐下，其余的臣子也才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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