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在死亡路上【快穿】

　　自那一晚之后过了三天，顾长安的心情就像天空中淅淅沥沥缠绵不休的细雨，心头总是会莫名浮现出那一晚陆狸对着他说出的那句话，以及她说话时那格外认真与灼热的眼神。

　　那一刻，他的心被震撼到了。

　　当时他的脑中嗡嗡声一片，他根本无法思考，他唯一的反应除了逃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至今想来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自出生起就从未有过如此狼狈又无措的时候，阿初她还真是长本事！竟将他逼迫到如此境地，想她这些天心里还不知道如何笑话他呢！

　　阿初，狡猾的狐狸，当真可恨之极！

　　顾长安心里将陆狸恨得咬牙切齿，却是无处发泄。心情更是阴雨转雷阵雨，让围绕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子浓浓的低气压，谁也不敢轻易往他跟前凑。

　　对此，顾长安也有所察觉，他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了一百遍清心咒都无济于事。他的心早已被陆狸撩拨地是愁肠百结，一时间根本难以平复如初。

　　窗外的细雨不知何时终于停下了脚步，书房中依旧静悄悄的，只有笔墨落在纸上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经过三天的练字静心，顾长安终于从陆狸的迷障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冷静。

　　书房外颉小心地敲响了书房门，他神情严肃，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主上，江汉一带来消息了！”

　　随着颉的话音一落，书房中的顾长安落在宣纸上的最后一笔突然一顿，随之才若无其事地将其写完。

　　他看了眼这个字，眼睛微微眯起，低垂着的眼睑遮住了他眼眸深处的幽暗，他沉声道:“进！”

　　颉应了声，推开了那扇紧闭了三天的书房门，颉躬身一礼，声音里带着极易压抑后的颤抖，“主上，江汉一带出事了。渤海提前进入海讯，沿海两郡十多个县城被海水肆虐，几乎无人生还。”

　　顾长安握着的毛笔应声而断，笔尖上的墨打在宣纸上，模糊了一片，颉循声望去，顾长安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写满清心咒的宣纸盖在了那张被污染了的纸上。他抬眼看向颉，眸色深邃，神情凝重。

　　“如今两郡情况如何？”

　　随着顾长安的发问，颉心中冒出的一丝好奇瞬间被他抛在脑后，他正色道:“具体情况还未可知。但是奉阳城外的庆水水位至今未有下降的趋势，反而有所上升，只怕两郡的情况不容乐观。”

　　顾长安沉默片刻，抬眼看向窗外，此时雨水渐止，雨后的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空气中的味道清新自然，透着股勃勃生机的活力。

　　然而在这天高云淡的背后，却是洪水滔天，尸骸遍野。

　　他的眸色愈渐晦暗，眼眸深处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一刹那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的煞气慑地颉面色瞬间发白，身体更是紧绷地犹如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好在顾长安的自控力极强，这种扼喉般的气息只是一瞬间，他就收敛了起来，脸上更是瞧不出一丝变化，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平静无波。

　　“将两郡的所有情报拿过来，孤亲自查看。”

　　“喏！”颉应声退下，其速度更是从未有过地迅速。

　　不一会儿，一叠叠被滞后的谍报在顾长安的手指间滑过，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冷凝，眼眸之中闪现的阴翳仿佛蕴藏着风雨欲来的大恐怖。

　　那年年投入巨资、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修筑的沿海堤坝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连第一波海浪冲击都无法阻挡片刻，就被瞬间冲垮。真真是嘲讽至极！

　　然而让他觉得更加可笑的是海水淹没城池的时候，东盛郡郡守竟然带着他的妻妾还在观潮嬉戏，对无数庶民的生死置之度外，这一场灾难居然被他当做娱乐自身的消遣，真真罪该万死！

　　“东盛郡……张琦……当真很好！”

　　顾长安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眼眸之中的狠厉随着这抹弧度逐渐弥漫开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无形的真空地带，让人望而生畏。

　　颉小声地接话道:“东盛郡与周家一向同气连枝，主上若是动了张琦，必然与周家交恶。周家毕竟是您的姻亲……”

　　顾长安当然明白颉话中的未尽之意，但是周家，他冷笑一声，从来不是他的姻亲。

　　当年他与陆家的退婚风波闹得太大，周公趁机将周婧塞进东宫，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都清楚。

　　但是他的目的真是如此吗？

　　周婧不过是他的一步闲棋罢了，他至始至终的目的从来不止于此。

　　顾长安淡淡的视线扫过颉，颉瞬间噤若寒蝉。

　　“颉，沿海两郡给朝廷发的急报什么时候到？”

　　“估计就在今日送达。”颉小心翼翼地回道。

　　顾长安“嗯”了声，随即走出书房。身后颉不知道他要去哪，急步跟上，“主上，您要去哪？”

　　顾长安头也没回地道:“进宫。”

　　颉愕然停住脚步，望着顾长安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主上的脾性看似阴戾无常，实则心底始终有一份柔软在，只是这份柔软经常被他刻意深藏，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他叹息一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书房中凌乱的书案上，脑中突然闪现出顾长安遮挡的那一幕，心底的好奇被勾起，他走到书案前，从书案的最下面抽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始终只有两个字，他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阿——初——谁是阿初？”

　　颉莫名地看着宣纸上的字体，觉得异常眼熟，他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他惊呼出声:“这不是贵夫人写给主上的字体？难道这些天变得古怪的主上是贵夫人惹出来的？”

　　颉想到这种可能，心中对贵夫人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他暗自嘀咕: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在惹怒了主上之后，还能让主上无所适从的，也就只有贵夫人一人吧？

　　甘泉宫，是历代庆王的寝宫。

　　但是现任庆王元嵩痴迷于炼丹长生，因此，整个富丽堂皇的甘泉宫就像是一座空有壳子的修道场，甚是冷清。

　　此时一声声声嘶力竭地咳嗽声压抑地从甘泉宫寝殿中响起，庆王捂着心口粗重地喘着气，手心里的帕子上是一片刺眼的猩红。

　　他的脸色憔悴，眼底的青灰色十分明显，眼中血丝密布，再加上披头散发，鬓间的几缕灰白衬得他更显老态。

　　常忠将漱口水递过去，眼带担忧地道:“君上，您该用药了！”

　　庆王接过漱口水清了清口中的血腥味，脸色稍有缓和地道:“国师把这个月的丹药送过来了？”

　　常忠一脸为难地道:“国师说这个月的药材还缺了两味重要的主药，无法炼丹。”

　　庆王神情一肃:“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常忠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君上，这两味稀缺的药材只有江汉一带才有，只是……渤海提前进入海讯，将沿海两郡十多个县都冲没了，药材也没了。君上，这如何是好？”

　　庆王一愣，紧接着眼睛微微眯起，声音低沉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老奴正要禀告君上。”

　　庆王脸上露出罕见的凝色，眼中闪烁的光芒明暗不定，最终都化为冷凝。他向空荡荡地殿中沉声问道:“昇，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从阴暗处现出一抹身影来，此人黑衣黑袍，整个人仿佛笼罩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脸。只见他躬身一礼，声音沙哑地道:“主公，沿海两郡出现严重的滑坡和多处塌坝垮堤，两郡并未提前做出防范措施，导致十几个县被海水冲没，无一生还。”

　　庆王神色冷然，怒声道:“混账！这堤坝往年都是何人督造检修？寡人记得司吏年年都会拨巨额银两前往沿海两郡各县，怎地到关键时刻这堤坝如此不济？”他顿了顿，不待昇有所回答，语气阴寒地接着说道:“昇，派人前往沿海两郡，暗中给寡人好好查查其中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喏！”昇应声便消失在了殿中。

　　此时，又一阵剧烈地疼痛自庆王的胸腹传来，他皱着眉，强忍着喉间的血腥味儿，推开一旁常忠递过来的锦帕。

　　常忠担忧地再一次劝诫道:“君上，老奴记得国师有为您配过续命丹，您还是先用一些吧？”

　　庆王有些不愿地道:“续命丹极难炼制，这么些年来国师也就炼成了两粒，寡人早前心疾发作用了一粒，如今不过是停了几日固元丹，忍忍就过去了。”

　　常忠见他仍旧在死撑，迟迟不肯用药，心中焦急万分。他无奈之下双膝跪地，对着庆王重重一拜，语带哽咽地道:“主公，您已停药七日，三日前开始更是日日呕血，若是心疾再发，将是药石无医啊！”

　　庆王一脸不为所动地道:“这旧疾本就是娘胎里带来的，寡人早就有所准备。更何况国师的丹药强行为寡人续命了多年，寡人又有何惧？”

　　常忠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心中大恸，他一时间老泪纵横。他语重心长地道:“主公，您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太子殿下想一想，他是您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了啊！您用药吧，不要再作贱自己的身体了，娘娘泉下有知，会明白您心中的苦的！”

　　庆王本来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他叹了口气，倾身扶起常忠，语气无奈中带着一丝妥协:“常忠，你说的对，寡人现在还不能死！三儿，去把续命丹拿来给寡人。”

　　三儿躬身退下，常忠喜极而泣。他见庆王脸上闪过疲累，便小心地扶他躺下。

　　须臾，有一侍人悄悄地走近常忠，对他耳语了几声。常忠听罢，双眼一亮，他挥退侍人，小声地庆王道:“君上，太子殿下来了！”

　　庆王微阖上的双眼突然睁开，凤眼露出震惊之色，语气中更是带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期盼:“你说谁来了？”

　　常忠微笑地道:“君上，是太子殿下来了。”

　　庆王霎时从榻上坐起，却因用力过猛，眼前发黑的厉害，常忠及时伸手来扶，他抓着常忠的手臂，对着殿中侍立一旁的侍人大声道:“快、快给寡人的脸上扑点粉遮一遮脸色，还有……还有让三子慢点过来，不要让太子瞧见……”

　　还不待他一口气说完，顾长安已经大步走进了寝殿，正好听见庆王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他眸光一闪，脚步微微一顿。

　　此时三子捧着白玉瓶急急忙忙地拐进来，迎面恰好撞上顾长安。

　　顾长安见人冲撞过来，身体本能地一侧，三子收势不及，连人带瓶摔了个大跟头，幸亏他反应快，将白玉瓶护在胸口，未曾摔碎。

　　这边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寝殿众人的注意，庆王循声望去，见一身暗红色袍服的太子冷眼看着摔倒在地的三子……怀中的白玉瓶，他暗道一声坏了，疾声厉色地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没见是太子进来吗？没眼力见的，还不滚出去？”

　　摔在地上的三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爬起来，还不忘将白玉瓶揣进衣袖中，低头向外走去。

　　“慢着——”顾长安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庆王，庆王尴尬地笑还凝在脸上，就见他冷声叫住了就要走出殿外的三子，三子感觉到顾长安落在他背上淡淡的视线，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脚下的步子却是再也迈不动一下，他心中又惊又怕，终于转身向顾长安一跪，哭丧着脸道:“殿下有何吩咐？”

　　顾长安缓步走到他跟前，把手一伸，语调淡淡地道:“把东西给孤！”

　　三儿本想抵赖，但是一接触顾长安的目光，心里就止不住地发寒，于是他顺从地将白玉瓶小心地放在他手中。

　　顾长安看了他一眼，满意地向他点点头，三儿如释重负地向殿外跑去，那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

　　顾长安握了握手中的白玉瓶，见是上好的羊脂暖玉，入手温润。他挑了挑眉梢，揭开瓶塞，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股清香混杂着诸多奇花异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的眼眸深处幽光一闪，他不动声色地将瓶塞重新塞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内殿。

　　此时庆王的情绪早已内敛，他端坐于榻上，一脸无奈地道:“我就剩这点爱好，枳儿又何必与我较真？”

　　顾长安抬眼看向他，见他脸色惨白地仿若厉鬼，身体被这看似大补的丹药早已掏空了元气，如今不过是停药后的反应罢了。

　　这国师，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竟然给一国之君服用禁药，当真胆大包天，其心当诛！

　　顾长安暗自摇摇头，若不是感知到这身体与庆王确实有血缘关系在，他根本不会多此一举。

　　他叹了口气，语气难得缓和地劝了一句:“方外术士大多欺世盗名，父王又何必执着于此道？这些个看似大补的丹药不过是压榨您身体的虎狼之药罢了，您还是尽早停了为好，让吴医首给您开些滋补养气的汤药才是正经。”

　　庆王未曾想到多年对他不闻不问的太子今日不仅自个儿进了宫，还温言劝说起他来了。

　　他看着顾长安那张生得与王后李嫣一般无二的脸时，眼眸之中涌现出无数复杂难言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化作浓郁的化不开的悲伤与思念。他幽幽一叹道:“我的身体不要你管，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顾长安见他执迷不悟，心中冷笑一声，脸上不禁带上了一丝冷意:“随你折腾，反正也是你自找的。”

　　庆王随意地摆摆手，对顾长安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他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他笑笑，温声问道:“你一般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破天荒的进宫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顾长安看向精神头明显不济却仍在硬撑的庆王，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暗芒，他沉声反问道:“您上次早朝说同意我主政？”

　　庆王心思一转，双眸微微眯起，他不动声色地应声道:“是。你想做什么？”

　　顾长安瞥他一眼，神情自若地道:“捉一些碍眼的虫子罢了。”

　　庆王沉默片刻，眼眸之中杀机顿现:“要捉就要捉干净，以免有漏网之患。”

　　顾长安意外地看向庆王，难得两人的想法如此一致，他语气缓和道:“既然您已经得到消息，可有什么想法？”

　　庆王的眸色深邃，眼中有利芒涌动，最终都归于平静。他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我记得周家的封地就在江汉一带。”

　　庆王的目光对上顾长安幽深的眼眸，两人心照不宣地别开视线，他神情自然地道:“既然由你主政，便由你说了算。”

　　顾长安唇角一勾，桃花眼中闪现一抹微光，他看向庆王，语调平淡地道:“您身体不佳，这鹿鸣山还是不去为好。我会让吴医首前来给您把脉，至于这丹药……”他看向一脸无奈的庆王以及满脸期待看向他手中白玉瓶的常忠，他冷笑一声，将白玉瓶塞进衣袖，“父王就不要想了，我见一次没收一次，除非您不让我看见！我还有事，便不留了。”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顾长安已然转身而去，那姿态真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庆王瞪着他的背影，心里浓浓的苦涩与淡淡的欣喜交织，组合成一副难言的画卷。

　　午夜梦回，他忍不住会去想——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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