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归元

　　苏落桑翻身一跃，轻松跳上那几乎一人高的校场。
　　那士兵见了这一幕，瞪大了眼，眼神中开始透出一丝害怕和退缩。
　　“我不想欺负你，让你一只手可好？”
　　那士兵听了这话，恼羞成怒，哪里还有半点害怕，气道：“哼！现在夸下海口，小心一会儿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废话少说，拿上武器。”
　　苏落桑点点头，朝一旁的伍长道：“那位兄弟，借你木棍一用。”
　　木棍在空中飞做一条弧线，眼见着就要砸向苏落桑的脸，却见她快速伸手，稳稳接住。
　　这木棍竟带着一分内力。
　　苏落桑看了那伍长一眼，见他也惊讶地看着自己，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接住这带着内力的木棍。
　　这伍长不简单。
　　把视线移回那士兵，将左手缓缓背至身后，右手举起木棍，成预备姿态。
　　那士兵见苏落桑准备妥当，挥着木棍便向他冲来。
　　苏落桑看他气势汹汹，却漏洞百出，以内力将木棍推出，同时道：“腰身松弛。”
　　那士兵听着这话，还未反应过来，一根木棍已经击向他的腰间。腰部震痛，向前的冲势戛然而止。
　　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那士兵应声倒下，而那木棍竟反弹回了苏落桑手中。
　　那士兵见苏落桑站在那里，寸步未动，云淡风轻，与开打之前一般模样，心中不服，迅速爬起来，道：“再来！”说完又急急冲来。
　　此次倒是有些长进，知道护住腰身。苏落桑微微点头，不再中途打断他，待他举棒向自己面门劈来，横棍抵住，而后向上用力一推，未等他再次攻击，就迅速旋身挥向他的下盘，道：“下盘不稳。”
　　那士兵再次应声倒地。
　　场下，陆沅原本担心苏落桑的伤势，但见她左手当真一动不动，就开始闲闲地双手抱胸倚树观战。
　　“再来。”
　　这次那士兵右手举棍当前，指向苏落桑的心口。
　　苏落桑用木棍隔开攻势，又顺势击向他的腰部，道：“速度太慢。”
　　那士兵被打得退后几步，双眼紧盯着仍衣袂飘飘，纤尘不染的苏落桑。
　　半晌，他忽的将木棍一丢，抱拳单膝跪地道：“你很厉害，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收我为徒。”
　　苏落桑愣了愣，这士兵怎的这么突然，这就要拜师了。
　　“你先起来。”苏落桑上前一步，见他依言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参军？”
　　“我叫牛四六，家住东部丘陵临南牛家村。两年前，两队南疆人突然潜入丘陵，我们毫无防备，全村人几乎全部被屠杀，我和几个管事因为进城采办才侥幸躲过一劫。所以我参了军，此生不把南疆人打得逃回老巢我誓不为人！”牛四六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鼻翼不停地翕动，一双铜铃般的眸子中闪着对南疆人的极深的恨意。
　　苏落桑以前在京州时，只听说过南疆人善战好战，却未曾想到，他们竟是如此残忍，做得出屠村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或许，留下来，是正确的选择。
　　苏落桑还未说话，一旁的伍长突然开口，是冷冷的声音：“好了，既然你看不上我的功夫了，那我就先走了。你还是先烧好你的饭再说什么攻打南疆人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下校场。
　　牛四六盯着那人的背影，大声吼道：“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火头军，走上前线的！”
　　“好！”陆沅抚掌踱步到校场之上，笑嘻嘻道：“不愧是我陆家的士兵！”
　　牛四六头大但似乎脑不大，愣了许久，才不敢置信地怯怯开口：“你是……陆小将军？”
　　陆沅抿着唇，闭着眼，夸张地点点头，满意地看着牛四六那合不拢的嘴，见他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双手一抬止住他的动作，道：“不用跪，不知者无罪。”而后指了指背后的苏落桑，柔声道：“还有，不要太灰心，这丫……这小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得过的。”
　　苏落桑理了理衣襟，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任他耍嘴皮子。
　　“不过呢，想要拜她为师，只怕是不可能了。”陆沅微微侧过身，不再看那牛四六。
　　牛四六是个耿直的，说话硬声硬气，也不怕权贵，竖眉道：“为何不可？我师父还没说话呢。”
　　陆沅“哧”得笑出了声，这师父都叫上了。
　　风骚地回头看着牛四六，一眨杏眼，勾唇道：“因为，我来做你师父，他轮不上。”
　　牛四六再次愣住，他发现，今天他的脑子不太够用。这陆小将军的意思，是他亲自教导他？
　　倒吸一口冷气，牛四六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您，做我的师父？”
　　陆沅再次夸张地点点头。
　　牛四六这回反应快了，不知是不是怕陆沅反悔，二话不说立即跪下，磕好三个响头，道：“拜见师父。”
　　陆沅转过身走向苏落桑，不在意地挥了挥衣袖，道：“好了，赶紧回去整理东西，我们要出发去城里了。”说完，搂着她的腰跃下校场。
　　牛四六应了声是，抬头时见着这一幕，第三次愣住。
　　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见着苏落桑刚刚挣开陆沅的手，牛四六咽了口口水。
　　断……断袖？！
　　仿佛看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牛四六慌忙爬起，飞也似的跑了，比之前与苏落桑比试时跑的还快。
　　话说苏落桑忽的被陆沅搂住纤纤细腰，骇了一跳，落地之后猛的挣开，而陆沅也识趣地放了手。
　　“大庭广众之下，你……”
　　“放心，没人看到的。”陆沅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苏落桑的脑袋，逗逗她，忽的想起了什么，手悬在半空，终究还是落下。
　　苏落桑见周围无人，不知怎的也生不起气来，回头时见陆沅半抬着手，神色有异，启唇道：“为何不让我收那牛四六为徒。”
　　陆沅回过神来，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模样，道：“你的女子身份要保密起来可不容易，怎么能天天带个男子呢，会被发现的。”
　　他才不会说自己连这牛四六的醋都吃。
　　陆沅边走边举起双手伸展身子，舒服地叹了一声，而后皱起脸小声喃喃，声音很小，却恰好飘到苏落桑耳朵里:
　　“我陆沅一世英名，到头来竟收了个火头军当徒弟，毁了，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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