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下

　　江绪态度模糊，没明确答应会配合她，但从饭桌上那种神经紧张的环境出来说了一会儿别的话，梁苫还是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呼了口气，收起手机回包厢。

　　出来的时候只是顺手把包厢门拉上而已，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缝。

　　梁苫从门缝望进去，看着里头那些大佬腿上坐的，手上搂的摸的，一派荒-淫的景象，头疼得很。在这种环境要提防着不被占便宜真的是要斗智斗勇，费不少脑细胞。

　　抬手正欲推门进去，晃眼之际，她瞧见董琛周到地和那不久前凑到她旁边的制片说着什么。制片人似乎不是很高兴，对他爱搭不理的，动唇说了什么，就端着酒杯回他本来的位置。董琛仰头喝了杯里的酒，给自己倒酒之时，不忘替她的杯子满上。

　　梁苫看到他趁着倒酒往她的杯里下着什么，似乎是粉末状的东西。药包纸被他顺势揉进了掌心，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将酒瓶子放回饭桌间。

　　“！！！”梁苫瞪大了眼睛，抵着门正要推开的手触电般收了回来。

　　她知道很多人在这种场合玩得开，为了资源，为了前途，什么都可以豁出去，但那至少都是自己的取舍，她不知道还会人心险恶到给人下药。联想到那个制片人目光里对她赤-裸的欲-望，她不用猜都大概知道那是什么药。

　　喝下那杯酒，她就真能如董琛所愿跟制片人“处好”了吧。时间挑得也真好，从饭局离开，刚好是天黑……

　　董琛为了利益，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暗自庆幸着刚好被自己撞见这一幕没落入他的圈套，梁苫在想要怎么样逃过这个饭局。肯定是不能再进去了，但是她的包包还在座位上……包包里还有她的证件和银-行-卡呢。她还在这个圈里混呢，把他们得罪得太彻底太不给面子也不行……

　　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们主动把包包还给她又不动她呢？

　　梁苫踌躇着苦思冥想，抬头撞见迎面而来的侍者时，突然计上心来。她想也不想就倚着墙扶额，秀眉皱在一起，一副虚弱无力的难受模样。

　　侍者见状，忙上前询问。

　　“我……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打个120可以吗？”她虚弱道。

　　包厢里头的人似乎是听闻了外面的动静，梁苫听到有朝门口过来的脚步声。晕倒被他们带走不见得能安全，梁苫只信得过120。惊动救护车，侍者也在这儿，他们必然会有所收敛，不至于不顾“晕倒”的人生死强行带走而不是送去医院检查。手心冒出一涔薄汗，梁苫紧张地看着侍者接通了120 的电话，终于“两眼一黑”，放心地“晕”了过去。

　　……

　　完成了给梁苫回电话前的那台手术，江绪之后的时间不是很忙。手机就在桌上放着，他有留意来电，但打进来的几个电话中，没有梁苫的号码。

　　江绪看了眼腕表，已经到他的下班时间，距离梁苫交代他回拨电话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或许没有遇到需要帮忙的情况，也或许，她有了自己的定夺，改变了选择。她没说，他也不至于去干涉她的生活，主动打过去问她情况。

　　他把手机揣兜里，换衣服下班。

　　已经是下班时间，医院大厅里的人比白天少了不少，偶有工作人员或病人家属在其间穿梭。

　　跟遇到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江绪收回视线，从他身旁推过来的病床车在他眼底下闪过。

　　病床上躺着的人面容熟悉。

　　他眉心跳了跳，按住床尾，“等一下。”

　　突然被拦下，正急匆匆往神经内科赶去的随行护士不明所以，问，“怎么了江医生？”

　　江绪瞟了眼双眸紧闭安然躺着的梁苫，问道，“她怎么了？”

　　“突然晕倒，一直没醒过来，还得做检查。”

　　“突然晕倒？”江绪狐疑蹙眉。

　　大门那边有人尾随而来，“怎么停了？有什么问题吗？”

　　江绪朝声源望过去，虚虚按着病床的手突然被人隔着被子碰了碰。

　　“……”他微顿，看向梁苫。后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没事。”江绪收回手，“快送去检查吧。”

　　随行护士应下，推着病床车将梁苫往神经内科送。

　　梁苫也不知道自己在病床上躺了多久，做检查，按人中，她硬撑着不作反应，就怕董琛看出来她是装的。可这么一动不动，她又难受得厉害。

　　被推着过来的时候，她有听到江绪的声音，能辨别出他就站在病床前，所以她不动声色轻碰了下他。本意是想暗示他帮忙圆一下，让她少受点罪，也不担心会在董琛面前露馅。但照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没当场揭穿她也算是他难得的仁慈了。

　　正苦恼着要选个什么时机缓缓醒来才不会显得太假 ，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在病房门口响了起来。

　　“……认识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大碍吧……嗯，好。”

　　是江绪的声音。

　　梁苫暗暗掀了条眼缝。

　　一米八-九的大个子正立在她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我公司的人还在不在？”她指指门外，小声打听。

　　“谁？”江绪睨她。

　　“……”还能有谁？梁苫差点跟他急起来，却也只能压制着嗓音详说，“就是陪同我来医院的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像个好人的那个。”

　　“早就走了。”

　　梁苫呼一口气。

　　“那我的包包呢？”

　　江绪冲她病床尾抬了抬下巴。

　　梁苫检查了里面的东西，身份证什么都还在。

　　这真的算是逃过一劫了。

　　再次全身而退的梁苫心情愉悦，穿上鞋子招呼江绪一起离开，“走吧。”

　　江绪没说什么，扫她一眼，抬脚跟她一起离开。

　　梁苫第一次蹭到他的顺风车。奥迪A6L，她喜欢目前却买不起的车型之一。

　　“我真的不用付你车费吧？”攥着安全带，梁苫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见识过他的抠，要真找她要车费，她觉得她也不会太过惊讶。但是她现在不想再在他身上花钱，每次算账明明好像没出错，却总有一种被敲诈的感觉。

　　“似乎找你要车费你能更安心一点，既然如此……”

　　“谢谢你顺路送我回去。”梁苫知道他要说什么，急急打断。

　　江绪：“……”所以为什么要反复询问呢？

　　两人之间沉默横亘。

　　梁苫打量着车内构造，心头酸得很。

　　“说实话，其实你的车子和房子都不是你掏的钱吧？光凭你医生的工资，负担这样的车子和那样的房子不是简单的事。”

　　“难道是你掏的？”江绪凉凉回一句。

　　梁苫：“……”她才不会掏钱给他置办房车，要养也是养小鲜肉啊，他不在选择的行列里。她在酒店看到的那个姐姐光看背影就知道人长得肯定标致，但眼光好像不太好。

　　“其实你承认也没事，这种浮躁的社会，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梁苫故作老成安慰他，“我被你车撞到的那天，其实我在华盛酒店里看到你了，和一个女人……”梁苫看他的脸色。

　　“女人？”江绪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我还看到她给你卡了。”

　　“……”江绪抿唇，脸一寸寸黑下来。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当成小白脸，“背后金主”还是他姐！

　　那天酒店有高层会议，他作为股东之一过去参加，散会后他跟江妍一起走，江妍给他一张名片而已。不知道她什么眼神，能看成是卡！

　　“你还是少管别人的事，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前面十字路口红灯，江绪将车缓缓停在斑马线前。

　　“你今天的小把戏也就能骗骗你自己。搞砸了饭局，你以为你以后的路还好走？”江绪眼角余光扫她一眼，“送你来医院的那个是你们公司的吧？我看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搞砸了，有什么关系。”梁苫撇嘴，低头理了理包包，“我拿资源不靠公司。”

　　江绪丝毫不怀疑她在娱乐圈会一直这么透明下去。撇开她自身原因不讲，娱乐圈这个大环境，原本就是靠资本来运作，而艺人投靠金主求发展，仿佛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再不济，人际关系网也要求足够广泛，才能够在这个圈子有一席立足之地。
　　而梁苫显然两者都不具备。

　　“不靠公司那你还担心他发现你的把戏？”他反问，一语道破。

　　“……”梁苫一噎。
　　她没有人脉，拿资源对她来说不是易事，这么说虽然没骨气，但其实她对公司还抱着一丝小小的期望。并非所有人都要靠潜规则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她想让公司看到这点，能对他们洁身自好的人多一点尊重和支援，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干净一点的环境。

　　“那跟你又没关系。”她噎江绪。

　　绿灯亮，江绪驶着车子随车流缓缓加速向前方移动。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要正确面对你没有通告没有收入的事实。你现在充其量只是出道，离成名还差得很远。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超越现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梁苫不知道他在她今天受挫的日子提这个是什么居心！

　　“谢谢你的提醒。”她咬牙。

　　“不客气。”江绪目不斜视望着前方，腾出一只手从裤兜摸出在医院的缴费单递给她，“这个是你刚刚在医院花的钱。”

　　梁苫瞟了眼缴费单上的金额，不动，“我现在没有钱。”反正他也看出她经济紧张了，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

　　她不接，江绪直接丢给她。

　　“记账上，月底跟水电费一起结账。”

　　梁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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