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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
一双水润清澈的眸子,暗含欣喜,亮晶晶盯着薛雍举着的暗褐色厚纸封,嘴角微微弯起,灿烂的笑容把周遭客人都晃了一晃:
花老板可真是个清风霁月般的妙人儿,也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汉子得了去?
在南陵国,男子与哥儿服装发饰一般无二。为了方便区分,哥儿们都要在右手腕佩戴镯子。若通体光滑,不刻任何花纹,则未成亲;雕龙凤呈祥图的,便是告知众人已成家立业。
“薛公子快进来坐,先歇歇!”
“还装?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呐,信收好!”
“多谢,多谢!”
伸手接过端端正正写着“花颜亲启”的厚厚信封,对着不慎刺目的阳光照了照:森哥不知写了什么?在外面好不好?事情办的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昨儿还恨不的把人大卸八块发泄怒火,今儿就忘却满心欢喜又开始担忧挂念。变脸之快堪称神速…
“小老板,快别傻乐了,我们还等着买完东西上船呢!”
终于有客人看不下去,高声提醒。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啊,让大家久等了!薛公子,您先坐!”
“花颜,我来帮你。”
正暗自感叹“傻人有傻福”的齐小朗洗了把手,接过那杆小巧的圆盘秤:沾了花颜光,今儿来买红豆糕的人都翻了几番,这才未时,赚的都快顶上往日一天收入了。
“那小朗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你快忙你的去吧。”
别看齐小朗年纪不大,却已有三年摆摊经验,对记货物价格以及称重量斤都有自己一套独门秘籍。花颜只需说一遍,就能牢牢记住。
每样小吃各取些,整齐码在盘里,沏了壶热气腾腾的枣茶端到小桌上:“薛公子,尝尝?这都是我新做的。”
拼盘销售,还是从集市有个选择困难的小伙子身上得来的灵感:既能让大家尝到各种口味,从而选择出自己喜欢的带走;又能免了他们站在摊前,迟迟做不了决定。
那副眉头紧锁,碎碎叨叨,纠结不已的模样,花颜实在不愿承认:活活折磨的是他这个卖东西啊…
弯弯绕绕来了玉湖的次数,数都数不清,那片竹林也见了不下百次。薛雍从未想过有一日这个毫不起眼,过目就忘的犄角旮旯也能清幽舒适,引人驻足流连。
“嗯…味道不错!”
泡茶其实是件极其讲究,耗费时间精.力之事。水温高低,杯子温热,甚至冲泡时间都有严格控制。
少一秒不够出味,多一秒清香不在涩味便出。真正的喝茶不能称之为“喝”,只能叫“品”。静静坐下,慢慢斟酌…
可世人哪有那么多闲时碎段来耐心品鉴?还不是杯子里仍几撮茶叶子,沸水一冲了事?多好的茶,多贵的叶,也被囫囵吞的粗俗坏了味儿。
这花果茶倒是省了烦七琐八的步骤,喝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甜腻之感,反而带着丝丝酸爽。细细回味,还有些春雨过后的草木清香。不仅入口干脆解乏,也没有茶叶泡久的苦涩感。
“这果茶倒是方便,味道又极好,你还有别的吗?”
“有!”
薄荷叶混金银花,冲泡后加适量蜂蜜调味,清热解毒。酸枣干,甜梗加陈皮洛神花,白冰糖桂花点缀,开胃消食。
“这都是你自己琢磨的?不会吃坏人吧?”
“薛公子放心,我这些东西问过郎中,都是些补气养血,生津止渴的食材,并不冲撞,而且量也合适…您安心用。”
好歹是入嘴的食物,再简单他也不敢大意,即便自己喝了很多年,在正式售卖前,依旧找乔郎中爷爷确认无误,才敢拿来。
该有的禁.忌,也都书写在牌子上告知。毕竟每个人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弊病,出言提醒也好,避免麻烦也罢,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你倒想的周到!”
“薛公子谬赞了,入口之物,哪容得我半点马虎?”
“哎,也别薛公子薛公子的叫了,听着怪生份。我来这水云县,也不认识什么人,与你夫夫俩也算不打不相识,再者我们也没差几岁,往后称我‘博文’就好,亲近些。”
“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好字!”【注】
薛雍一顿:曾经,花颜的一手清秀字迹已让他吃惊,如今看来,这小哥儿学问可着实不浅,真真是可惜了…
“花颜,你可有字?”
“读书时,夫子赐了‘玉泽’二字,乡下人家大多不在意这些,因而极少用到。”
“玉之美者,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注】
薛雍用他那不慎爱学习的脑袋,强行搜罗出“玉之五德”中的第一解,果真人如其名,名似其身!
“说来不怕玉泽笑话,我家后院不稳当,叔叔伯伯,表哥表弟没个省心。让叶森南下,与其说是帮他,还不如说是助我。
我私下也有两间糕点铺子,果脯蜜饯糖也都是卖的,而且店面不小,玉泽愿意的话,可否给我铺子也供应些?”
话说到这个地步,花颜也不再矫情。
“这些个东西,师傅们一看就知该如何做,博文还特意买?”
“做法毕竟是你想出的…而且我相信,玉泽手里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我可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鼠目寸光放弃更大利润。”
薛雍笑的像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昨儿才尝到两种,今天就变出这么些花样,以花颜的机智,只怕还藏着掖着不少本事呢。
代代相传能把前人遗留的配方做好是不容易,可更不容易的是推陈出新,研究出时兴玩意儿还能被大家接受喜欢。
依前辈们的经验看来,“开山鼻祖”才是最大保证!
“承蒙博文看得起,你算算需要多少,我尽快做出来。”
“这里人龙混杂,也不是谈生意的好地方,等你收摊了来薛府一趟,我们商议商议价格和供应?”
“这样也好。”
“那你忙着,我再坐会儿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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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江澄府继续南下,紧接着是淞淋府,再往南,便是最负盛名第一繁华地---京盛湾:南陵皇城就坐落在此处最中心地带。
进入盛京地界后,河面逐渐拓宽,两岸繁华初现。叶森所乘的客船若在江澄府还能算佼佼者的话,在这里已然淹没在一片豪华精致的场景里沦为配角。
越靠近码头,河面越发拥堵起来,船行速度也不得不跟着放慢。站在甲板,已清晰可见皇城四周的铜墙铁壁,瞭望塔楼高高耸立;穿乌金铠甲的士兵,头戴红缨盔,左手持盾右手握矛,一丝不苟立于城墙之上,威严壮丽!
叶森打出生起,就在云溪村混日子,即便他翻江倒海每日不得安生,也最多比别人多爬几座山,多下几回河,多逛几次县城而已。
京城---整个国家最繁荣,最富足,最权利鼎盛的地方,不止对他是个谜,对挖了不少墓的金三爷,走了不少镖的赵武,念了不少书的安声来说,都是个谜。
船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从熙熙攘攘中,艰难挤出条侃侃通过的窄路,千辛万苦靠了岸,拉下了跳板。
在这里,他们有一整天时间停歇补给。
船上过半的人,有携带货物售卖的,有踹着银俩寻找商机的,也有挎着大包小包走亲访友的,还有得幸高升,举家前来做个天子脚下近臣的…此刻,都面露喜色,纷纷准备登岸,踏上那片在心里默想了无数遍的土地。
岸上早已人山人海:衣袖撸起汗流浃背的卸货人,推着货车挎着篮子高声吆喝的小商贩,情绪激动抹着眼泪的亲戚家眷,抬着轿子严阵以待的侍从仆人…
小小的码头,好似浓缩了万千世界,汇聚了千百种人的千百种人生。
顺着人流穿过码头,对面就是立着朱红匾额,铺着青灰长转的“四方街”。即便不是主街道,三辆马车并行的宽度也不是水云那个小小县城可比拟的。
街道两侧整齐划一建着双层小楼,因靠码头,大都做着批发生意,零星还散落着几家通铺客栈。路两侧密密麻麻摆满小摊,卖吃食家用衣物饰品摆件的不一而足…
难怪薛雍会用脚不拉屎,穷乡僻壤来形容云溪村,想来那个生他养他的一方土地,都不见的有这四方街十分之一的排场,更逞论其它?
穿过四方街,左转,行大约半盏茶时间,再右转,便进入了京城主道,人称“十里长廊”的永安街。
永安街往东,直到尽头处便是权力政治中心---皇城,巍峨磅礴的朱红色宫墙,即便站街尽头都一览无遗。
往西遥遥相对的是开国始.祖下令建造的永昌塔,九百九十九层巨石搭建成九十米高堪称奇迹的巨型祈福塔,寓意南陵国繁荣昌盛,经久不衰。
长街两侧,四通八达的巷子贯穿其中,住的都是京城最具权威的官宦之家,钟鸣鼎食之辈…
青砖已然被打磨平整的花岗岩取代,以它那灰扑扑,不甚好看的身子,是配不上这高大上的地方的。
道路两边的店铺雕龙画栋,清一色带后院亭台楼阁小套房。光鲜亮丽的幌子上提着龙飞凤舞的大字,招摇的从三层楼顶高高垂下,清风拂过,整条街飘飘荡荡,繁华奢.靡之感顿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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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出于《论语·雍也》
【注】五德之说来自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原文为:“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不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
(作者废话)
每次熬完夜,都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