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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莫默骑着一辆借来的摩托车就上路了。
山路虽崎岖难走，好在路线是她熟知的。事发匆匆，莫默除了依旧背着旅行包，只来得及戴上个头盔和薄手套。在石子乱滚的山路上叮叮咣咣，她打开手机音乐，塞上耳机就往村子的方向冲着——务必要在天黑前赶到村子，没有人敢在早春的藏区停留户外过夜。
穿过狭窄的盘山路，沿途并没多少车，只有路过的牛羊好奇地看着一脸意气风发的她。她唱着火车一点点点地开，我的爱人他在等待；她唱着远方有一盏灯火在为我祈祷，我的汗水将湿透寒冷的异乡——这些其实都是在楚河舟那里听到的歌曲，对莫默来说已经太老太老。但她却悄悄下在手机里听了一遍又一遍。这份欢喜和激动，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不觉得自己是要去撮合楚河舟与自己的假想情敌见面，她只觉得自己是要带一个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给楚河舟。想到这一点她就要高兴得笑出来。
柔软的情怀在心中萦绕，天光一点点暗下来。可看看时间，并没到天黑的时候。莫默忽然看到天边滚滚涌来墨色的云，只刹那间，苍穹中铁筑一般的铅灰几乎将雪山的尖顶也要压断。
是暴风雪！
莫默险些要惊呼出声。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接下来的几天县城都不往村子里发车，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手机信号会那么差了。太厚的云层影响了信号的传送，她出发得又太过匆忙，根本没留意到天气变化的预警。
匆匆将车子停下来，莫默四处找着可借住的人家。可举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连个村落都看不到，又到哪去找人家呢？携带风雪的云很快就会过来，莫默就近爬上一座山包，哆哆嗦嗦地给楚河舟打着电话：“大叔，我是默默。”
“默默，我刚刚联系了英子，她说你一个人骑车回村子了。”楚河舟的声音很焦急：“接下来会有□□风雪，你不知道吗？”
“大叔，我不知道。”咆哮的风刮起来，莫默的声音开始发抖：“我已经到了半路，我被困在路上了。”
“默默你别急。”电话那边，楚河舟正乒呤乓啷地收拾着什么：“你在哪？我这就过去接你。”
“我在以前第一次被困住的地方。我在——”
嘟嘟的声音传来，电话又断了。莫默不知楚河舟是否听到，也不知楚河舟是否还记得。仓惶地四下张望后，她躲到一座高高的玛尼堆下，石堆下的凹台正给给她一个藏身的避风点。
五色经幡系在石堆上哗哗作响，蓝蓝的天渐渐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风雪。它们像狼一样地嚎着，莫默的手冻得僵硬。紧紧握着手机，她仿佛抓着根救命的稻草。巨石上的吉祥图案已经被冰雪覆盖，莫默在心中一遍遍地念诵着六字真言，祈祷着楚河舟能找到她。
即便让我永远留在此处，也要让我再见你，也要让我告诉你。
不知在风雪中停了多久，莫默的视线变得模糊，有眼泪从睫毛下滚下来，马上就冻成了冰——整个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突然一道光柱刺破天地间的阴霾，莫默听到了熟悉的喇叭声。
“默默！”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他把她一把抱起来：“你真是不要命了！”
砰地一声车门打开，将满天风雪都关在了车外 。
楚河舟穿着厚厚的皮大衣，用一条毛毯将莫默整个地裹起来。他开来的是特别的越野车，无惧风雪，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停在山边躲避。他轻轻拍着莫默的面颊，低声叫她默默，提起一壶热酒直接灌进她嘴里去。
烧喉的烈酒让莫默瞬间清醒。她愣愣地看着楚河舟，忽然一下子就哭出来。
“大叔。”她抽抽搭搭的：“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默默做的什么傻事？”楚河舟的神情很生气，像是想狠狠地骂她，却只是抓起她冻僵的手使劲地搓着。他的手上浸着酒，配上那使劲的动作让莫默嘶嘶地叫痛。但她的僵直的手指终究在他手中软了下来。
她的手还是通红的，红得就像一只只小萝卜。楚河舟皱了皱眉，倒出些酒在铁饭盒里，把打火机往酒上一燎，立时就有淡蓝的火焰在液面上腾了出来。
“默默。”他对她说：“你得再用热酒来舒筋活血，否则手会严重冻伤的。”
她瑟缩着：“上面还燃着火呢，我不敢。”
“你看这火苗是蓝色的，其实温度不高。”楚河舟鼓励了她好一阵，看她还是畏惧，干脆伸手到盒中，将那热酒淘了起来。火在他掌中熄灭了，只将热度覆在莫默手上。
看着楚河舟细致地揉弄着自己的双手，莫默的泪珠忽然滚下来。
“大叔。”他的手是温暖的，莫默觉得自己再不会有和他如此亲近的机会了：“我看到阿凝姐姐了。”
楚河舟的动作停了下来，莫默继续说着：“就在县城的车站里，她特意来看杜鹃花。我，我要她在县城等等，再回来通知你去接她。”
她的泪水落在楚河舟脖子上，楚河舟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这样急吼吼地要赶回来？”
楚河舟的面貌在莫默眼前一片模糊，她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你告诉她你一直在等她，她一定会感动的。”
很久没有说话。楚河舟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道：“默默，你真是个傻孩子。”
“我希望你能真心的高兴。”莫默轻轻说着：“这比我自己的事还能让我开心。”
酒的香气在狭小的车中袅袅飘着，车中橘黄的灯火仿佛镶着一圈毛茸茸的边。楚河舟看着莫默的眉，莫默的眼，莫默的鼻子，莫默的嘴唇，忽然就轻轻地吻在她额上：“傻孩子呀，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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