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的春天

　　因段勇被傅烈叫走，便遣刘修先回府禀告一声。
　　沈湄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刘修笑着回道：“奶奶可折煞小的了，奶奶若没事，小的就回酒楼侍候老爷了。”
　　沈湄抬抬手，夏荷便拿了些赏钱给他，刘修忙行礼道谢后退了下去。
　　“摆饭吧。”
　　“是，奶奶。”

　　正院里夏荷去厨房取膳，正好碰见齐姨娘那里的丫鬟珊瑚。
　　“夏荷姐姐好，姐姐也是来取膳的吗？”
　　夏荷心里暗暗撇撇嘴，面上还笑着，两人一同进了厨房，就看见刘大娘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乎着，一边指挥丫鬟端菜，一边让小厮将木料砖头都垒好。
　　“今儿已经丈量好尺寸了，明日一早咱们就开工，大家都别耽误了。”

　　“大娘可忙着呢，”夏荷笑盈盈地进了门，刘大娘忙迎了上去。
　　“呦，两位姑娘来了。食盒已经装好了，辛苦两位姑娘了。”
　　“大娘说笑了，奴婢的职责所在当不得辛苦。”
　　夏荷笑着摆摆手，珊瑚跟着点头，好奇地看了看外面忙乎乎的人，“大娘，这是在忙什么呢？”
　　刘大娘呵呵一笑，溜了一眼夏荷，看着她毫无开口解释的样子，便打了个哈哈。
　　“奶奶交待的事情。”然后回头扬声唤道：“快着点，没看见两个姑娘已经等着了嘛。”
　　从厨房丫鬟手中接过食盒，刘大娘忙塞到夏荷和珊瑚手中，“厨房烟气重，现在正好用膳的时辰，我就不留两位姑娘了。”
　　夏荷拎着食盒，微微一笑，福福身便告辞了。
　　没套到话，珊瑚心有不甘，可望着刘大娘一副赶紧让她们走的模样，估摸着也打听不到什么。

　　眼看着夏荷已经快走出了厨房，珊瑚忙跟了上去，拽着夏荷的手“姐姐长，姐姐短“地唤了起来。
　　“劳烦姐姐给我透个音，奶奶刚来，我们这心都提溜着。姐姐，看在咱们当时同进一府的情分上，行行好指点指点我吧。”
　　虽然春叶、夏荷、珊瑚都是同时进府的，珊瑚嘴甜会说话，早早地被齐姨娘选走了。
　　剩下的春叶和夏荷就被分去做洒扫的活计，若不是因这回奶奶回来，她们才被老爷挑了出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闷头干到什么啥时候呢。
　　想到那时珊瑚进了齐姨娘屋里伺候，见到在院里打扫的她们两个可没这般亲热地叫姐姐！

　　“奶奶吩咐的事我可不敢乱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夏荷笑着眨眨眼睛，连忙快步朝着正院走了。
　　珊瑚一个不留神，夏荷就转弯走了，只留下珊瑚恨恨地在后面跺脚，心里嘀嘀咕咕的。
　　“神气什么呀！以后这府里还不知道是谁的天下呢！”

　　珊瑚气呼呼地拎着食盒回了齐姨娘住的后罩院，等服侍齐姨娘用完膳，乳母将孩子带下去睡了，珊瑚这才添油加醋地将厨房的事说了。
　　端着茶杯的齐姨娘一愣，“奶奶吩咐的事？”
　　珊瑚重重地点头，“夏荷那个小蹄子还不说呢，姨娘您说，这奶奶刚回府，能有什么事这般急？”
　　齐姨娘凝眉细想，还是没想到。
　　这个沈湄行事完全让她预料不到，真是棘手！

　　打发珊瑚下去了，跟着齐姨娘同去青阳乡的紫苏轻悄地给齐姨娘换了杯热茶。
　　“姨娘，您别费神了。奶奶刚回府就算真做什么也是有限，如今老爷的心思都在奶奶身上，姨娘您得好好思量一二。”
　　“我知道，”齐姨娘接过茶杯，茶杯热乎乎的，似乎也能让她的心热乎乎的。

　　心情郁郁又碰上好友，酒灌得猛了些，段勇就喝了个半醉。
　　刘修扶着段勇安置在前院，老周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听着动静就知道段勇回来了。
　　“小刘你去厨房要碗醒酒汤来，我来服侍老爷。”
　　“好。”
　　刘修飞快地去了，老周一边帮着段勇脱衣裳，一边听着他嘴里迷糊糊地叨念着。
　　“我都依着你，都依着你。”

　　隔天沈湄起床后，春叶就过来禀道，“奶奶，昨儿老爷喝得半醉才回来，在前院安置的。”
　　沈湄一怔，是因为她的拒绝吗？
　　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沈湄想了想轻声吩咐道：“让厨房今天熬些萝卜羊肉汤，晚上给老爷暖暖肠胃。”
　　春叶心里一喜，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去了。
　　原先她还担心奶奶因为齐姨娘会不会一直远着老爷，今儿一看，奶奶心中还是有老爷的。
　　春叶喜滋滋地想着，等晚上老爷回来定会很高兴的。

　　正如春叶所想，晚上下衙回府的段勇晚饭吃得很开心。
　　用过晚饭，段勇正想和沈湄说说话，这时夏荷有些憋闷地进屋禀报，“老爷，奶奶，齐姨娘带着小姐少爷来请安了。”
　　段勇在场，自然用不上沈湄来吩咐。
　　段勇想了想，道：“让她们进来吧。”
　　沈湄垂下眼睫，神情自若地抿了口茶。

　　齐姨娘杨柳扶风般走了进来，“妾给老爷和奶奶请安。”
　　段勇抬抬手，“起来吧。”然后吩咐丫鬟搬来个小杌子让齐姨娘坐下。
　　段勇招招手让两个孩子近前来，轻声细语地和两个孩子说话，然后抚了抚孩子的后背，“快给你们母亲请安。”
　　沈湄忽然浑身一震，母亲？

　　两个孩子只见过沈湄几面，每次她们娘亲都会先行礼问好，可每次沈湄都是面无表情全然不理，在两个孩子心里就将沈湄定义成了不好惹的人。
　　这会段勇一唤，两个孩子就躲躲怯怯地不敢出声。
　　看到孩子们脸上的惧怕，齐姨娘心里一痛，抿抿嘴，想说什么，可礼法如此，又能说出什么。

　　“孩子还小，别吓到他们。”
　　孩子们不敢出声，沈湄也并不想当这个母亲，索性结束这个话题。
　　段勇笑着点头，心里却暗暗叹气，让孩子们回到乳母身旁。
　　然后，段勇便把往后厨房里的安排说了。
　　“孩子还小，饮食得精细，往后就这么办吧。”
　　齐姨娘刚出声唤了句“老爷”表示下拒绝，就被段勇堵了回去，“行了，时辰不早了，带孩子回去吧。”
　　万般话都没说出口，齐姨娘只能被动接受了沈湄的“好意”。

　　齐姨娘一行人一走，屋里就静了。
　　过了半响，段勇低头抿了口茶，冷掉的茶带着苦味一直苦到了他心里。
　　“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我回前院去了。”
　　说完段勇就起了身，心里还留有一丝沈湄会挽留的幻想。
　　可对于沈湄而言，却是心下一松，“夜深天黑，老爷路上小心。”
　　段勇默然点头，心里一叹，踏出正院门口的那一刻脚步微停，侧头凝望沈湄。
　　“阿湄，我等着你。”
　　没等沈湄的回答，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超前走了。
　　看着段勇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里，沈湄默默在心里答道，你永远都等不到了。

　　照着春叶的设想，奶奶心里记着老爷，老爷的心思又都在奶奶身上，用过晚饭老爷自自然然地就应在正院歇下了。
　　可谁知有了齐姨娘带着孩子来请安的岔子，老爷就歇在前院。
　　然后，奶奶连一丝挽留都没有。
　　春叶和夏荷在旁边看着，真是干着急，心里想着明晚总该好了吧？
　　可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几天老爷照常回正院用晚膳，两人说说话，然后却依旧回前院歇息！

　　这晚春叶和夏荷服侍着沈湄睡下后，两个回去躺在炕上，夏荷担忧地小声问道：“姐姐，这老爷和奶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春叶心里也直犯嘀咕，老爷既不在正院里歇息，也不往齐姨娘那去，每日用过晚膳说些闲话便歇在前院。
　　奶奶既不挽留，然后齐姨娘那除了每日必让丫鬟问一遍能否来请安外，安静极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姐姐，你说要不要暗暗地提醒奶奶一声？齐姨娘已有一儿一女，奶奶膝下可还未有子嗣呢。”
　　黑暗的屋里，更显得夏荷眼中的光透亮。
　　春叶知道她的意思，这份提醒更应该说是投诚才对。
　　她俩虽然现在属于贴身服侍着沈湄，可也就仅限于服侍，离真正的贴心顺意还远着呢。再说当奴婢的，也就只有跟着的主子好了，她们才能有前程不是？
　　春叶心里动了动，脑海中不禁浮现起白日里沈湄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模样，春叶的心里不知怎地，忽然一抖。
　　“奶奶心里可能自有主意，我们等等再说。”

　　沈湄自然不知身边两个丫鬟的心潮涌动，自从段勇主动歇在前院，沈湄就觉得浑身都松散了些。
　　身上松散了，心却依然绷着。
　　段勇以权势困于她，她怎么才能破此牢笼，得以自由身？
　　想得一阵头痛，沈湄望着院里四方方的天，心下忽然一阵憋闷。

　　“春叶。”
　　春叶答应着进屋来，“奶奶，可是有什么事？”
　　“去前院吩咐下车马，我想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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