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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墨汁从笔尖滴落，在宣纸上蔓延开来，娟秀的字迹顿时模糊不已，隐约可窥极短的一句话。
阿娘，见字如唔，展信舒颜。暌违日久，拳念殊殷。
耳畔轰地一声震响，愣神的顾余念猝不及防，手中原本攥紧的毛笔“啪嗒”一下掉落在桌上。
原本一尘不染的书案变得凌乱不堪。
她回过神，压下心中的烦闷，目光掠过脏污的信，黯然抬头，透过窗棂窥见湛蓝明净的天空，大雁成群南飞。
顾余念这才恍觉，白驹过隙，才感盛夏，忽而已秋。
秋分走进来第一眼就瞧见她目露哀愁，不由放轻脚步，将手中拿着的几枝金桂插在书案上的白瓷瓶里。
馥郁芳香在顾余念鼻端萦绕，下一瞬，她的视线落在黄灿灿的花上。
“秋分，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秋分眨了眨眼，柔声说道：“那棵金桂昨天还开花好好的，今天不知怎么就忽然倒了，可是吓到娘娘了？”
顾余念微微摇头，随即流露出期待的神色。
“可收到阿娘的回信？”
秋分收拾书案的动作一顿，半响，终是涩然开口，“没有。”
顾余念垂首，素手无意抚上别在发间的白花，须臾，幽幽开口：“罢了......罢了......”
秋分的目光落在顾余念手腕，惊觉前几日尺寸刚好的袖子又宽松了几分，安慰的话脱口而出。
“许是在路上，明日就收到了呢。”
顾余念蓦然一笑，声音细如蚊蝇，“不会收到了。”
秋分愣住，心觉她笑颜透着令人心揪的哀伤。
顾余念缓缓将信笺揉成一团随意丢弃在书案的角落，抬头望向远方。
室内，室外，寂静无声，唯有南飞的大雁渐渐远去。
蓦地，顾余念起身，嘴里喃喃：“我想去看那棵金桂。”
秋分甚是疑惑，“金桂已经倒了。”
顾余念不答，只是自顾的朝前走。
秋分连忙跟在她身后。
走过湖边，走过花园，最终两人来到了那棵已经倒下的金桂。
顾余念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树干，语气有些伤感：“这棵树原来都这般大了。”
她转身向秋分招了招手。
“这树是我和阿谨年幼时种下的，本来阿谨想种一棵枇杷树，我不依，就要金桂。”
顾余念轻笑一声，随后双手捂脸垂下头，只余零碎的泣声，以及不停耸动的肩膀。
“阿谨没了，金桂没了，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
疾风起，骤雨过，湖面泛起涟漪，鱼群四散开来。
秋分俯下身，声音急促，“雨越发大了，娘娘快些回去吧。”
顾余念抬起头，只见她眼尾泛红，越发衬得楚楚可怜。
她起身，一把将秋分推开，竟笑着在雨中跳起了舞，裙袂飘飘，翩若惊鸿。
秋分见此，心尖一颤，脸色瞬间惨白一片，顾不上尊卑有别，一把抱住顾余念，在她耳畔大声呼喊。
“娘娘，你清醒点！别跳了！”
“娘娘，别跳了！”
......
秋分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嘴里发干。
顾余念就像没听见般，尽情的起舞。
雨停了，青石板旁掉落几个不知名的果子，支离破碎。
顾余念浑身力气都好似用尽了，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片刻后，她神情平静，从泥泞中爬起，淡淡开口道：“回去吧。”
见到这般的顾余念，秋分不知为何，心里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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