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报福

　　姜喻危洗完澡之后出来，坐在沙发上，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的明亮，这是姜喻危的习惯，她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干他这种工作的，看见的黑暗面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才格外的不喜欢黑暗，格外的憧憬明亮。

　　他翻来放在茶几上的书——《二十四个比利》。苏翡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本书是他推荐给姜喻危的，可是姜喻危一直都没有买，然后这个书名不知道怎么传到老张耳朵里了，消息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老张以为是姜喻危一直想看这本书结果一直没买，就直接买了一本送给了他。

　　现在倒好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苏翡唯一来过的证据。

　　但是苏翡眼睁睁看着姜喻危拿着书拿了整整两个小时，一页都没有翻，真是诡异。难道说他就这么看不上他的品味。她推荐的东西，姜喻危就这么看不下去？

　　唉，苏翡叹了一口气，往姜喻危身边凑了凑，坐了下来：“姜喻危，”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这次，是真的要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我也要你，真的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看见你，我就没有办法好好的生活，我真的很担心，你说我要是真的对你一直不甘心，魔怔了，变成厉鬼了怎么办。所以，我们俩互相离开，对大家都好，对不对？”

　　“等到这次綦沐子的事情结束了，以后我跟徐老头说，你的地盘的案子我都不接了。你说这样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

　　“唉，”她又结结实实地叹了一口气：“姜喻危，你真的不能怪我缠着你，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虽然你一直都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比对其他人都要好的多。所以你真的不能怪我，知不知道？”

　　姜喻危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一直盯着书，他听不见的，他回答不了。

　　苏翡有点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又凑了凑，好不容易能在没有他阻挡得情况下往他身边凑一凑，真是机会难得。

　　“啪——”的一声，姜喻危突然放下了书，而且是那种重重地往桌面上一甩的那种。他揉了揉太阳穴，不悦地皱起眉头：“綦沐子小姐，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是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觉的，而且我相信，你应该是能够看见我的。请你不要再赖在我家里了。你的事情我会解决，等到事情解决完就麻烦你去投胎，看在你不是厉鬼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对你出手了。”

　　姜喻危难得在工作之外的情形下说这么多的话，以前他赶苏翡走的时候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顶多就是眼睛轻轻一瞥，说一句“不要再缠着我了”之类的。由此可见，他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苏翡心虚地往角落里钻了钻，没出声。沐子啊，今天你就帮姐姐背个锅，姐姐明天一定对你的事情更尽心尽力。

　　姜喻危大概是能力有限，他也不能太察觉的出离得远的这些东西，所以当他感觉不到苏翡在身边的时候，就进了卧室，准备睡觉。

　　苏翡远远地看了一眼，看见他拿出一个药，吃了下去，看了几眼摆在床头柜上的照片，就躺在床上睡了下去。

　　身为一只鬼魂，苏翡是不用睡觉的，所以她就直接躺在了姜喻危的沙发上，打算躺到天亮。

　　当然，她这个美梦没有实现。姜喻危在卧室里待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走了出来，坐到沙发上，拿出《二十四个比利》，一直看到了天亮，依旧是一页都没有翻。

　　苏翡躲在角落中看着这一切，内心对姜喻危是无比的佩服，难道你们天赋异禀的人看书都是这么看的，靠意念？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姜喻危就已经穿戴整齐，跨上了KTM向着警局驶去。苏翡蹭了他一次重机，假装自己能够抱住他的样子，一脸的美滋滋。

　　清晨，月亮还没有完全褪去，可是太阳就已经早早升起，日与月同在天空中，就像是时间交替的一个空白点，或者被谁按了暂停，这个时候，不属于夜晚，也不属于白天。苏翡坐在后座环着姜喻危的腰，她清醒的认识到，这个时间，是她偷来的，这个不属于夜晚也不属于白天的时间，只属于她，和她臆想中的，她和姜喻危。

　　姜喻危果然到的早，看门老大爷还没有来，他就已经到了。连大门都是自己开的，感觉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勤奋啊，虽说也很努力，可也不用到的这么早。

　　他把文件一项一项地整理完之后，警局才慢慢开始上人。

　　“喻危，又来这么早？”老张看见他已经在办公室，打了个招呼。

　　“嗯，”他看了看手表：“睡不着就早点来了，和万惜如约了八点半，等到八点钟，正好去学校。”

　　“行，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跟我联络，反正我一直都在局里替你们坐镇。”

　　姜喻危冲着老张点点头，收拾起他的黑包，背上了背，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赵黔，就和他说：“别进局里了，直接跟我去学校吧。”

　　赵黔欲哭无泪：“姜哥，我还要打卡呢。”

　　“打卡重要案子重要？”

　　赵黔：我竟无言以对……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万惜如也已经到了，今天她好像是特意叫走了那些学生，实验室里没有什么人。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实验室里，从背影看，老了很多很多。綦沐子站在母亲身边，目光里流露出心疼。

　　姜喻危直接把材料拿了出来，对万惜如说：“綦沐子身上的强酸试剂据我们推测是王水，你也知道王水这个东西，一般情况下是弄不到的，但是像你们这种实验室里，却比其他途径取得要容易得多。而且它属于危险试剂，实验室应该都有记录才对，我希望你可以检查一下你们化学实验室王水的情况。”

　　“可以。”万惜如站起来，她的背脊仿佛一下子就比之前要佝偻了许多。

　　苏翡还记得刚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一位保养得宜的女人，可是现在，却突然一下的，仿佛泯然众人。两天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万惜如离开了一会儿，但是真的不过十分钟就回来了，她的手上拿着一本记录册，翻来的那一页上记录着“王水试剂”的使用情况。她整个人面色都变得异常的难看。

　　“记录册上记录是没有错的，但是和实验室里的瓶数对不上，有人拿了没有记录。我刚刚去查，发现真的少了一瓶。而且，是我的实验室，少了一瓶。”

　　“赵黔，”姜喻危当即立断：“把万教授实验室的监控还有走廊上的监控都给我调出来。”

　　“好。”姜喻危说完，赵黔就立刻跑到了学校管理处。

　　“万教授，我需要你实验室里所有人员的名单，尤其是，前几天，待在你实验室的人员名单。”

　　万惜如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她的名单册实验室里一直都放着，所以直接打开抽屉就拿给了姜喻危，姜喻危问她：“这些人里，有没有谁认识你的女儿，有没有人曾和綦沐子有过过节，或者，有没有人曾和万教授你有过过节？”不排除是因为与万惜如有过节而伤害她家人的情况。

　　万惜如皱起眉头：“我实验室里的孩子们都很好，和我的关系也都很好。虽然实验室压力大，但是他们都很上进，我也尽量不再给他们多余的压力。至于沐子，”她说到“沐子”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明显的哽咽了一下：“沐子她就更不可能了，她不是化学系的，根本就不太认识我的学生。唯一一次给我送东西，见过几个学生而已，可是也仅仅是见过，并不熟啊……”她的声音突然一顿，瞳孔微微地放大，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模样。

　　姜喻危问：“万教授，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万惜如脸上的表情有点疑惑又有点惊恐，她的措辞开始变得异常的不流利：“不，不对吧，不可能啊，他们不熟的……”

　　“万老师，你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她缓缓地抬起眼睛，前几天还是明亮无比的眼睛，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浑浊和苍老，不知道这几天，流过多少的眼泪，才能把一双眼睛糟蹋成这样，她的声音轻轻颤抖着：“沐子给我送东西那天，我正在上课，见过她的那几个学生，正好就是这几天就下来帮我结尾实验，收拾实验室的那几个孩子。”

　　姜喻危拿起名册，抽出一支笔：“万教授，请你把他们几个名字划给我。”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姜喻危接起手机，里面传来赵黔的声音：“姜哥，我想，我们这次是找到那个人了。”

　　姜喻危抿了抿嘴：“好，你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赵黔说：“好。”他盯着监控画面，画面上显示2018年6月30日晚11：30分，一个男人，弯着腰，试图通过监控的死角，来隐藏自己的深夜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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