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

　　房间的门推开，接生的嬷嬷出了房间，她走到了张子范的面前，道：“张氏的胎位有些不正，这大人和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了。张夫人也是坚持不住了，怕是要昏过去了，张公子，这……是要保大人，还是要保孩子……。”

　　张子范紧紧的锁着眉头，看着那晃晃的屋门，低声道：“嬷嬷，子范能不能进去同她说上几句话。”嬷嬷有些为难，道：“张公子，这……总归是不妥当的。”张子范再没有说什么，直接跪到了嬷嬷面前，那嬷嬷惊了惊，扶着张公子的胳膊，道：“张公子无需如此，进去便进去罢！”

　　张子范身体晃了晃，站了起来，他沉着脚步，进入了房间，走到了欣乐的面前，扶着床，直接蹲在了床前，他握住了她的手，她与他的手都沾满了汗，汗都能从两手交合处滴出，子范抚了抚她的额头，哑着声，颤颤唤了声：“欣乐。”欣乐展开了紧蹙的眉头，睁开了眼眸看他，他看着她，缓缓说道：“欣乐，忍一忍，会过去的。”欣乐看着他，咬着唇，无力的慢慢说：“夫君，嬷嬷跟我说了，只能保一个，那便保住孩子吧！孩子能够一直陪着你，而我却不能了。”

　　子范看着她，泪涌出了眼眶，他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道：“欣乐，不要说这样的话，在我们成亲之时，便约定好要看孩子慢慢长大，要一起慢慢变老。这些，都不作数了吗？”欣乐只是苦笑，道：“子范，我陪不了你了，父亲的上领瞧上了我，他对父亲说，要纳我做妾室，我有身孕，他才没有做什么，让我立刻跟着他，我生下了孩子，他怎么会放过我，我做他的妾室，还不如就这样死了。”子范摇了摇头，道：“欣乐，我要你活着，孩子还会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张子范，顷尽家产，也不会让你嫁给那个骄横的防御使李存矩。”

　　子范看着她，说道：“欣乐，为了我，你一定要忍住，活下来。”子范说完了这话，便站了起来，他沉着脸，不再看她，出了房间，对等在房间的嬷嬷说了句：“不论如何，我要她活下来。”嬷嬷看着他，只是说了句：“明白了。”

　　二月甲午日

　　一身穿战甲的男子骑着战马，走在祁沟关的小道上，他身后跟着一行行步兵，步兵后又有一行行骑兵，那骑兵人手拉着一匹战马，步兵约有上千人，那骑兵也约有五百之众，在男子身边骑行的卢文进拉着僵绳，往战甲男子那边靠了靠，道：“防御使，天色也不早了，步兵也拉着战马已经走了几十里路，今日，便在这里安营休息吧！”防御使李存矩转头看了裨将卢文进，转头看了那步兵，冷冷的说道：“现在天色还尚早，这才刚行了几十里路，这军队也是太慢了。”防御使说话声也是不小，前面的步兵也是听见了，虽然都未说什么，但是也是不由的叹了气。防御使李存矩转头看了那叹气的前面的士卒，道了句：“走的这么慢，还叹气，真是没有一群没有出息的东西。”

　　裨将卢文进又道：“防御使，战马送往前方要紧，他们连夜赶路不休息也是尚可的，但是，这战马也是要吃些草的，让战马稍微休息一下，免得战马还未到前方，便拖垮了，这总是不值的，毕竟十头牛才换得一匹战马。”防御使李存矩听了这话，想了想，道：“卢将说的也是，这战马万分重要，那么，今日便在此处安营，让战马吃点草，休息一夜，明日再将路程赶赶。”

　　到了半夜里，营帐之中的十几个士卒偷偷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对身侧的人问了句：“石楠，你确定那李头子睡下了。”石楠嗯了嗯，说道：“彦璋校官，我在防御使的营帐处一直看着，看着他的烛光灭了，直到听到他的呼声响起，这才让大家出来的。”彦璋校官点了点头，道：“那咋们往远处躲躲，点了路上的芦苇，将馒头烤了吃。”

　　十几个士卒跟着校官一同走到了芦苇荡中，几个士卒找了树枝堆在了地上，石楠从那边找了两块石头，两块石头摩擦，手都红了，才磨出了火星子，将折下的芦苇引着，然后将芦苇放到了一堆树枝中，点燃了树枝，那校官彦璋取出了长剑，将大兜子中干粮倒了出来，然后拿手中的剑串好，将剑放在了火堆上。
　　一堆树枝烧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火棍子，那干粮冒着麦子的香气，士卒们双手抱着拳，放在嘴前，眼巴巴的看着在火上烤的馒头，眼中都冒着悠悠的光，校官翻了翻手中的剑，看了看两面都烤有金色嘎巴的馒头，道：“看来，这馒头都已经烤好了。”

　　校官将手中的剑递到了旁边的石楠手中，道：“石楠，将这馒头分了。”石楠接过了校官彦璋手中的剑，双手托着，走到士卒的面前，分着烤好的馒头，石楠走了一圈，每个士卒分了大半个馒头，大口的吃着烤香的馒头，甚是满足，一天的疲劳也消除了大半，这一圈下来，剑上只剩下了小半的一块，石楠将馒头与剑递到了校官彦璋的面前，校官彦璋摆了摆手，道：“石楠，你还未吃，这馒头你吃吧！”石楠坐在了校官的右边，只是拿着他的剑，手中拿着馒头，却并未吃。

　　校官彦璋拿了树枝，抽了抽燃着的树枝，让那火棍子不再燃烧，只冒着闪闪的红，校官身旁的石楠看了校官彦璋的侧脸，又看了那火星被抽打，四面溅着点点火星子，让石楠不由的闭了闭眼，只是闭了一会儿，便睁开，看着那士卒，开口说道：“自从晋与梁开战，战事紧急，死亡惨重，晋王便让防御使到山北面的部落地区招募了我们这一群勇敢善战的人，用来扩充向南讨伐的军队，他又强迫百姓，百姓们有的用十头牛去换一匹战马，从初一到初七，只用了七日的时间，期限如此紧迫，咋们边境的父老乡亲虽然悲叹愤怒，但是都是不敢言的，这七日来，我们跟着他连夜赶路，得到了什么呢？若我们不再这里偷偷烤馒头，连口热乎的饭都是吃不上的。”

　　校官彦璋拍了拍石楠，缓缓说道：“我听说晋王的军队和梁国的军队旗鼓相当，晋王的骑兵又死伤不少。我们舍弃父母妻儿，为别人在异乡作战，千里来送死，而使长又不怜惜我们，怎么办呢？”那士卒都是看着校官，都不说什么，那石楠又开了口，道：“咋们都是在前排跟着的士卒，咋们已经很快的赶路了，那使长却说我们偷懒，他是骑马的，我们两脚走，这能一样吗？今晚，若不是卢将说那战马也是要吃草的，我们还是要连夜赶路的，咋们如此尽力，都是比不了那战马的！”

　　其中一个士卒开口说道：“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又一个士卒开了口，道：“使长都不在乎我们，我们还不如跟着关心我们的卢将了。”那个士卒看着说这话的士卒，道：“卢将只是使长手下的一个将士，即便是能够说上几句话，也总归是无力的。我们跟着他，又能怎么样呢？”另外一个士卒道：“除非只有卢将说了算，我们才能……，若是这样，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石楠看着士卒们，道：“着实，我们不想再受苦，那只有杀死使章，拥护卢将军。”士卒相互看了看，还是有些犹豫，其中一个道：“我们拥护卢将军，若是卢将军治我们的罪，禀告了晋王，那该怎么办？我们的性命还有家儿老小的性命该怎么办？”石楠说道：“各位士卒，大家可晓得另外一件事情？”士卒听了这话，有些好奇，其中一个问道：“石楠将士，还有什么事情？”石楠慢慢说道：“那卢将军有一个女儿，那女儿嫁给了一个寿州的商贾之子，卢将的女儿在天祐十三年便怀了那商贾之子的子嗣，但是，防御使却瞧上了卢将的女儿，并想要将卢将的女儿纳为妾室。”

　　其中一个士卒歪着头，道：“石楠将士，卢将的女儿既然嫁人了，都有孩子了，那防御使怎么还想要将卢将的女儿纳为妾室？他想要怎么做啊？”石楠接着说道：“卢将的这个女儿在寿州有小扫眉之称，她虽然嫁给了那商贾之子，但容貌与身姿还有才气都是那防御使的妻子和小妾所远远不及的，防御使这便打起了那卢将女儿的心思，也是因为卢将的女儿已经嫁人，使长也是不能明白着强人，便同那卢将说，让他女儿生完孩子后，便同那商贾之子分开，如此一来，使长也是能够名正言顺收了卢将的女儿。”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