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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01
流商的伤虽然已开始愈合，但是那毕竟是弑殇造成的伤口，愈合得非常的慢。每天都要到医馆来进行换药和调理。
也许是一开始他比较收敛，众人竟然没有发现，他一个活了快一百岁人，性子竟然是这么的欢脱。不仅心态年轻，性格更是让人有些一言难尽。
先不说他每天来医馆疗伤时与云霜谈论他所谓的修行术法，就是他那喋喋不休地吵着收云霜为徒的行径，也让云霜有些打怵。
“霜兄弟，我看你的气度不凡，定是有修行的先天基础，不若我教教你吧。”
云霜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他，只能一直摇头。
幸好苍海会适时出来解围：“我家云霜已经拜了我兰姨为师，你也不好和我兰姨抢弟子吧？”
“无妨无妨，她教你功夫，我教你修行，不耽误。”那流商看起来有点缠上他的感觉，这让云霜感觉有些无奈。
“霜兄弟灵力上乘，想来已至体内金丹多已成形。再勤加修炼，定能突破甚至御剑飞行。不对不对，小兄弟使刀。哎呀，用刀飞行不受看，还是御剑飞行好看些。”
不仅仅是云霜，就连苍海有时候也逃不过。
“海兄弟的灵力看似虚飘不聚，但是若是能够凝聚，定是修真的好料子。不若你拜我为师算了。”
“你们可知那辟谷为何？可不是不吃饭这么简单的。比如说你们到了哪处，无饭可吃，那可不叫辟谷。”
“那个霜兄弟，我不逼你拜师，咱们就切磋切磋……啊……切磋切磋！”
每每听到他说这话，云霜和苍海只能面面相觑，什么话都说不上来。
而且最让云霜受不了的，不是他那唠叨不停的修行的东西，而是他看云霜的眼神。
惹不起还躲不起，云霜和苍海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还没来医馆，而灵素儿又在前堂的当，迅速撤离“危险地带”。
“海哥，他那眼神，太吓人了。”云霜偷偷对苍海道。
“是啊，我觉得他都快要把你吃了。我都快受不了了。”苍海回道。
“霜兄弟……”正说着，他们又听到流商那拉着长声的声音从医馆前堂传了过来。
“霜兄弟，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他一把拉住云霜的手，“来来来，我今天带了个好东西给你。”
云霜无奈地看了看苍海，眼里一片求救的神色。
“流商先生，”苍海忙拦住他，“今天霜有点不太舒服，改天吧。”
云霜亦很配合似地假装咳了咳。
“霜，你的药我给你熬好了，你还是进屋躺着吧。”苍海把云霜的手从流商手里抢了下来，将他拽回屋里。
流商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无奈地笑了笑。
待流商走后，苍海提议道：“霜，要不这两天咱们去兵营躲躲吧？实在受不了他了。”
云霜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同意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向灵素儿嘱咐了一番。
灵素儿道：“我尽量早点调养好那流商先生的身子，你们这两天就在兵营，不用担心我，有红月在，不会有什么事。”
当苍海和云霜果真躲了起来。那流商似也讨了没趣，每天只是在医馆行完例行的诊治后，便自行离开。
这一天，灵素儿给他换完药。流商突然说道：“你这样子可真像你娘。”
“那云哥不是更像。”灵素儿笑了笑说道。
“是啊，是更像。我本以为他可能是梅若兰的转世，想帮帮他，也算完了我的心愿。奈何他也不受我的恩。”流商叹息道。
“也许只是先生用的方法不对。”灵素儿笑着说道，“而且云哥说起来应该不是娘亲转世。”
“这话怎么说？不是听你说你娘亲她是在你出生之时过世的？那霜兄弟不是与你同岁？”流商有些惊讶。
灵素儿摇了摇头。“云哥虽与我同岁，但毕竟也大了半岁。而他出生时，娘还活着……”
“那这便奇了。看见他也的确让我有些恍惚。”流商道：“初见时，我还以为他就是那梅若兰呢。”
“先生的苦心，我想云哥他们已经知晓。他们一定能明白的。”灵素儿安慰道。
“或许吧。”流商撇嘴道。
半晌，流商又突然问道：“素姑娘可听过鲛人？”
灵素儿摇了摇头。除了上次他初来医馆时提到过鲛人之外，她从未听过有关鲛人的事情。而这流商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至少他也活了近百年的光影，又曾云游四方，想来也还是有不少见识的。
那流商幽幽道：“鲛人的寿命说起来要比人类的寿命长许多。人间曾有传言说，鲛人之血可炼就神药延续生命，即使已经奄奄一息，也可令服下之人放弃灵魂无痛无死。”
听流商之言，灵素儿不禁瞪大了眼睛。
流商的声音此时竟有些滞讷与颤抖。
鲛人是一种很单纯神圣的种族，他们的眼泪可以化做珍贵的明珠。因此天地怜悯，为保护鲛人，在他们的血脉中设下诅咒。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沾染他们的生命。一旦沾上便万劫不复，如同被天地所斥，化为邪魔。生命更会从此陷入诅咒，活着却也如行尸走肉一般，普通的力量根本杀不死他们；死了，灵魂也只能在世间徘徊，即便是幽冥使者也不能将他们带走。
“那鲛人公主曾是我儿时的一个伙伴。”流商道：“我师父是一个伏魔师，除过的妖物不计其数，因此很多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便被那魔物寻仇而死。而我亦遭到那群魔物的追杀。直到我遇到泪珠儿……她将我藏了起来，令我躲过一劫。却不想她竟被抓走，为了他，我不得已才走上这修真之路的。想来也是坎坷……”
流商说着，眼睛里竟有些湿润。“我虽救了泪珠，但不能保她，好在她的父兄已将她带走，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泪珠？”灵素儿道，“这名字真好听。”
“当然。”流商似有些骄傲道，“那可是我帮她取的名字。他们鲛人族都没有名字的。”
“真是奇怪，为何会没有名字？”
“鲛人族……并不会说话……”流商悠然道，“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名字。于是我便帮她想了这个名字。”
“那您为何叫她泪珠呢？”灵素儿又问道。
“鲛人的眼泪，那可是无价的珍宝，是一颗夺目的宝珠啊！”流商道，“我结识她这么多年从未哭过，而那群人却不断的折磨她，让她流下眼泪……”流商有些泣不成声了，“都是我不好……”
灵素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好在先生不是已经让她逃离苦海了吗？您也不必太过自责，每人都有不同的命运，不过是命运的驱使罢了。”
“命运的驱使吗？”流商的目光有些涣散，怔怔地离开了医馆。
“这个人，又怪异，又诚恳，让人有些摸不透。”红月倚着门框，悠然道。
“我身上又没什么他所图的，怕他做什么。”灵素儿道。
红月飘到灵素儿的跟前，一把捏起灵素儿的下巴，让灵素儿抬头看着她：“怎么没有，你本身就是可以图的东西。但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沾染你的。”
灵素儿不太明白红月的意思，想了半天，道：“你几日都守在这儿，不怕那昆仑圣母恼你？”
红月清冷一笑，摇了摇头，不知何说起。
“百年积怨，就算是女娲亲临，怕也难尽罢。”红月不愿多解释，身为幽冥使者，引渡枉魂本就是她应尽的责任。只是青焱损耗修为，几日以来，红月每日也只能在百鬼川支撑不过一两个时辰。
“也不过那几个枉魂而已。”每每回到医馆，红月的脸色总有些苍白。
“如果有需要，”灵素儿拍了拍自己的脖子，“我愿意随时供奉。”
红月抱住灵素儿，“麟儿，你总是这样为我牺牲，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你那青焱那样汹涌，”灵素儿问道。“竟然不能一次全部引渡？”
红月轻轻叹着，幽幽地说：“每个枉魂只有待幽冥王排得往生之处方能渡了忘川河，归了幽冥殿。我也只能先慢慢地将他们引渡到黄泉路上徘徊罢了。”
是啊，百年战事，枉魂远比往生之魂多得多。怕是多少次都不能引尽。
而再想起那日，那些骷髅兵，不知这百鬼川中又生出多少枉魂。灵素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红月抬起头，看了一眼灵素儿。她知道，百鬼川中的枉魂，在灵素儿的心里，有着不可明说的阴霾，对梅家，更是有着无法磨灭的伤害。
“那些枉魂，我总觉得有些怪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引了他们去。”红月有些忧虑。“想来，我是暂时还要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日了……”
“那个，流商先生走了？”苍海从后堂探了探头。
灵素儿嗯了一声，苍海和云霜才从后堂出来。“哎呀，这个流商先生，我真有点怕了他了。”苍海叹气道：“他的伤到底什么时候好啊，你说说他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成天缠着我们做什么呢。”
“怎么，你还怕我把他抢走不成？”苍海话音刚落，医馆外就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流商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
云霜顿时觉得头皮都发麻了。他下意识地往苍海的身后躲了躲。“海，海哥……”
“是啊，我就是怕你抢走他啊。”苍海把云霜往自己的身后拢了拢，挑眉笑着说道：“也不瞅瞅每次你看小霜那眼神，简直就像恶鬼扑食似的。小霜再勇猛，对你也怕啊。”
苍海的话，让一众人都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
“好好好，是我不对，”流商道：“我道歉，求你们别再躲我了好不好？几十年了，我都好久没遇到你们这么聊得来的人了。”
“聊得来？”苍海抱着肩挑眉看着流商。“这话说的可有点假了吧？我家小霜那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就连小妹都受不了，到你这儿，怎么就聊得来了？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成天盯着小霜。”
“你瞧，我不是说过嘛，”流商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下巴都快贴到苍海的肩膀上了“霜兄弟实在是太像梅若兰了，我想让他替梅若兰受了我的报恩。”
苍海把手搪在胸前，把流商挡住，“说话就说话，贴这么近干嘛，哎哎哎，把你那口水擦擦，都要流出来了。”
流商向后退了一步，抹了抹嘴角，笑着道：“哪能呢，霜兄弟，我可真没流口水。”
云霜又往苍海的身后躲了躲。
苍海撇了撇嘴，“咳！我说老头！你能不能别看了？小心我可不管你老不老，揍你啊！”
这边话音刚落，婼云走了进来。
“素姑娘有病人啊……”婼云讷讷道：“那我等会再过来。”
流商看了看婼云，道：“我也没什么事了。先回客栈了，霜兄弟，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啊。”
云霜有些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
“刚刚那个人，他……受伤了？”婼云问了一句。
灵素儿点头嗯了一声，便至后堂赤珠的房间。苍海白了一眼婼云，亦随着灵素儿离开。
“她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婼云有些沮丧，向云霜求助似的看去。
云霜不语，跟在苍海的身后离开。
婼云垂眼噙眼，“是我对不起她……”
红月叉着肩在一旁伫立，冷言道。“千百年来，就没有哪个天神会像你这般不堪。不仅搅了人间清净不说，还被人骗得这么惨。损了天地秩序，而此时又被人类鄙夷。更何况，你还是女娲娘娘的女儿！”
说完，红月从转身去了后堂，只留下婼云自己在暗暗泣泪。
入夜，红月依然站在月下，仰望着天上的一弯峨眉月。
前一晚朔月，红月并没有出现，而此时的她依然如往常一般飘在那里。
云霜坐在廊下，仰头看着红月。
“你看到我的记忆了？”红月撇着问云霜。
云霜点了点头。
红月疑惑地看了看云霜。
“你是麟儿的影卫？”红月问道。
云霜托着下巴，点了点头。
“你们之间的牵绊看起来没那么简单。”红月道。
云霜想起来玉神对他的嘱托。“或许吧。”
红月斜眼看了看云霜道：“只是我觉得的羁绊有些怪异。”
“我知道。”云霜抬起，瞟了一眼红月。
“你不怨吗？”
“为何要怨？”
“那就好……”
云霜不知道红月为何要这么说。看着她飘然离开的背景，云霜陷入了一层忧思。
“霜儿，”苍海走过来，坐到云霜的身边，“感觉今天你有点怪。”
“没，”云霜撇头看着苍海，他的眼神有些炽烈，让云霜有些紧张，“为何这样觉得？”
苍海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
“刚刚在这里嘀咕什么？”苍海问道：“红月在这里吗？”
“嗯。”云霜点头。
“她说了什么？”苍海问。
“没什么，”云霜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许是怕我负了素素。”
苍海看着云霜，动了动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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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苍海OS：那老逗B想当我老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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