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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戈多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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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糖炒栗子


      被窝里暖烘烘的。纪译钻到徐杳然身边,冰凉的脚踝搭在他的小腿上:“徐哥哥,我觉得许女士谈恋爱了。”

      徐杳然从书页里抬起头来:“嗯?”

      “她最近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有事瞒着你,你要不要问问我?这样子的。”纪译肯定地说,“我妈一定是背着我谈恋爱了。”

      “侬脑子瓦特啦?”许女士把签完的文件扔到桌面上,对儿子说,“有你这么问当妈的么?再说了,这种事我犯得着和你藏着掖着的么?”

      纪译被说得一噎,他一屁股坐上桌子,反问她:“那有什么事您不直接和我说啊?就您这个脾气,是藏得住事儿的人么。”

      许女士修得精致的眉毛跟着一抖。
      她扶起额头,想了想还是说:“上礼拜,你后爸来找过我了。”

      纪译这边懵了:“我哪儿来的后爸?”

      许女士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看着自己的儿子,犹豫开口说道:“……你亲生妈妈那边的。”

      如果说纪译对自己的父亲的印象,寡淡得像冲了十几遍的茶沫子,那要说关于妈妈,就是一杯透明到底的白开水,连点波纹也圈不起。

      当时纪译爸爸紧紧攥着儿子的抚养权不肯放手,那边也就同意了。离婚之后,纪爸爸一狠心,和妈妈那边的亲属彻底断了联系。从那之后到现在,纪译的妈妈就只有许女士一个人。

      那个纪译还来不及喊一声妈妈的女人,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就和自己的美国情人飞去了洛杉矶。之后这些年断断续续的,她也有想从继母这边得到一些纪译的消息。即使许女士每次都大方地和儿子说了,但最后漠然拒绝的都是纪译。

      从小时候第一次咬着牙摇摇头,然后跑回到房间,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的豆丁,长了这么些年,直到现在,纪译在听到“亲生妈妈”这个称呼之后,只觉得恍惚和陌生。

      说来讽刺,白白叫了这个名字,却唯独对给他取了这两个字的人没有什么记忆。

      许女士继续说道:“Eliott告诉我,你妈妈她…咽喉癌术后情况很不好,现在在上海做姑息治疗。她不让Eliott告诉你说这件事,但我想我既然知道了,你也应该知道。如果你想去看看她的话,最好抓紧一些。“

      徐杳然来接纪译的时候,他正坐在楼下小花园的长椅上,垂着脑袋。

      把手掌放在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摩挲:“怎么了,等我等到难过了?等下带你去吃排骨面?”

      半天没回话,片刻的安静之后,纪译才从徐杳然的掌心底下抬起头,指尖略过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他红着眼睛,嗓音沙沙,说:“徐杳然。”

      听他说完之后,徐杳然坐到纪译身边,温声细语地说:“你想去的话,我们明天就去,我陪你去。”

      第二天周六,徐杳然开车带着纪译去上海。

      在宾馆放下东西,纪译凑上来亲了亲徐杳然,让他待在这儿等自己回来,然后一个人去了医院。

      姑息科里大都是肿瘤末期的病人,空气里泛着苦味,人人都长了一张相似的倦容。但纪译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坐在窗边,脖子上缠着一层一层的纱布,喉管从中间穿出,长长得垂在手边。阳光从百叶窗里打下条纹参差的影子,落在条纹的住院服上。

      她抬起头都费力,只能垂着脖子在病房里打转视线。隔着几张病床,看向了纪译的方向,见对方也在看自己,她朝这个陌生人,露出了一个用尽力气才能舒展开的微笑。

      英俊的金发男人从后面搭上她的双肩,把滑落到膝盖的毛毯重新裹上臂弯,他蹲下来,隔着毯子,温柔地抓住了女人的手。

      纪译译在原地站着,朝着那个方向,呆呆地看了几分钟,然后转头离开。

      “这么快就下来了?看见了么。”医院大堂里,徐杳然坐在那里等他。
      “你怎么过来了,”纪译走过来,偷偷牵上他的手,“我看见她啦。”

      徐杳然拉着手心里的宝贝走出医院,边走边问:“那她看见你了么?”
      纪译转过头来,眉眼弯弯,说:“也看见啦。”

      从医院里出来,时间还早,上海的巷尾之间刮着比桐城更干燥的季风。

      徐杳然问他:“你中午带我去吃什么?”
      纪译想也没想,飞快地回答他:“黄鱼面!”

      黄鱼面的老店在城中老弄堂的巷子深处,外地人很难找到。要不是纪译以前来吃过,这儿七拐八绕的,黄鱼没吃上,自己倒先被正午的太阳晒成了鱼干。

      周围浓浓的老上海的烟火气味,纪译带着徐杳然从中间穿过,心情像被熨斗捋过一样得温帖。

      作家说,“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于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暧,可感而知。”

      这大抵与人的悲喜相似。今时晴日朗朗,阳光缱绻,弄堂里大多部分都被笼在温煦的光线里。这种时境里,连那些偶尔出现,阳光背后的晦暗角落,都成了流光之间的点缀。

      纪译他们排在一串队伍的末尾,他怀里抱着路上顺手买的糖炒栗子和雪山楂,吃一颗往前挪一步,倒也不觉得等得无聊。

      大概排了有个把小时,终于挪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店里面很小,只摆了四张桌子,好不容易面端上桌子,还得缩着胳膊小心地吸溜,防止筷子戳到别人的汤碗里去。

      纪译抬头望着点菜的招牌,兴奋地说:“等下我要加四份黄鱼。”

      边上,老板冷酷的声音传过来:“没得加了,就剩下两份黄鱼了。”

      “啊?”他们身后有个失望的声音冒出来,拎着菜篮的婆婆挤到老板面前,“今朝噶早就卖光特啦?”

      老板看了眼厨房的灶台,说:“是诶,鱼要卖光了,面还有。婆婆你不是昨天来过了么?今天还想吃啊?”

      “我女儿啊,在坐月子,天天只要吃你们家的黄鱼面喏,这不我天天来给她排队,我昨天就没买到。”婆婆失望地抓着篮子,妥协道,“哎,那等下就给我来点儿面吧。”

      站在一边的纪译听了,嚼着山楂歪头一想。他扯扯徐杳然的袖口,凑上来说:“我们走了,去吃别的吧。”

      “不吃面了?”徐杳然转头看他。
      “不吃了,”纪译擦了一手嘴角的糖屑,“吃山楂吃饱了。”

      出了店门,徐杳然问他:“你不是最喜欢这家的黄鱼面么?”

      纪译拉着他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穿过的巷子走:“那是以前,现在和你一起来,吃什么我都喜欢。”

      因为这趟没吃到,下次再来,还能兴致勃勃地继续排队——黄鱼面是这样,有些人也是这样。遗憾再多,也比彻底的失望来得圆满。

      纪豆子同学不仅认床,还认枕头。晚上躺在宾馆的软绒枕头上,怎么转头都不舒服,熬了半天,终于靠在徐杳然的手臂上迷迷糊糊地有点睡意。

      中午黄鱼面没吃成,晚上纪译一个人吃了三人份的小龙虾补偿自己,现在身上一股花椒味儿。但徐杳然跟闻不着一样,依然牢牢地把他圈在怀里。

      半夜,纪译突然睁开眼睛,不知道是渴的还是空气太干,喉里泛酸。他从徐杳然怀里钻出来,轻手轻脚地翻下床,想倒杯水喝。没想到脚掌刚沾到地面,胃里突然一阵翻滚,赤着脚慌忙跑到卫生间,抱起马桶就开始吐。

      徐杳然被这阵动静惊醒,急急忙忙下床,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见纪译坐在地上,因为吐得难受,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惨兮兮的样子,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把脸埋在徐杳然手里的湿毛巾里使劲地蹭了一把,纪译抬起头,委屈巴巴:“徐老师,我以后再也不要吃小龙虾了。”

      第二天一早,徐杳然的车已经开过了高速的收费站,纪译手机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纪译么?我是Eliott。”

      ……

      站在病房门口,Eliott沉声说:“昨天晚上离开的,走的很突然,没什么痛苦。”

      脸色苍白的金发男人垂着头,语气里透着的是一种悲伤到极点的冷静。纪译越过他的肩膀,望向病房,里面摆着一张孤单的病床,盖着白布,遮住了昨天那张缀着珍珠耳坠的精致脸庞。

      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就有老师夸纪译,好看得像个女孩子,男孩儿都像妈妈,他的妈妈一定和他一样好看。纪译也就跟着想,生出自己的那个妈妈有多好看呢?

      他已经见到了,非常非常好看。

      Eliott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信纸,递给纪译:“这是她想让我交给你的。”

      插着喉管连呼吸都困难的女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二十多年的时间,终归也是一眼认出了他。

      纪译喉咙里突然一阵酸涩,和昨天半夜同出一源的灭顶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都像身体的本能反应。

      打开手里的信纸,上面只有歪歪斜斜的一句话。她连握笔都没有力气了。
      没有落款的一封信: “今生无缘,来世也不再见。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

      纪译攥着纸站在病房门口,只觉得周身冰凉,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攀上脊柱淹没头顶。他好像第一次懵懂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也不存在了。

      所幸,徐杳然站在他身边,牢牢抓紧了他冰凉的手。

      桐城这两日的天气古怪的很,经常没有预兆地骤然刮起大风。

      纪译正趴在阳台外面晒被子,一阵狂风骤起,裹着他的被单就飞了出去。灌了一口灰尘,他连忙关上窗户,跑下楼去追床单。

      走出单元门口,看见对门的奶奶怀里抱着他的小熊被单,站在那里等人来认领。

      奶奶把叠得整齐的被单递到他怀里,笑着和他说:“我就说路过看到这个图案,怎么着眼熟,原来就晒是在我们家窗户边上!”
      纪译嘿嘿一笑和奶奶道谢。

      奶奶问他:“杳然还没回家么?”
      他们两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对门的这位奶奶偶尔还会来送点吃的,一来二去的也疼起了纪译。

      纪译回答她:“已经下班了吧,现在大概在回来路上。”

      “那等下让他回来洗床单!”奶奶慈祥笑着,又拉起他的手关心道,“倒是奶奶想问你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呀?我看你噢,每天这个眉头都是攥得紧紧的。”

      纪译看着奶奶,茫然地摇头:“我没有…还好啊,没什么不开心的。”

      “没有就好。奶奶就想告诉你啊,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我们可以安排的,但遇见了就是遇见了,遇见了就是一辈子。现在有杳然陪在你身边,比什么都好。”

      纪译惊讶于眼前老人的心思通透。转念一想,连对门的奶奶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情不好,那徐杳然得天天待在什么样的低气压里,但他什么也没说。

      奶奶拍拍纪译的手背:“现在杳然还没回家,要不要和奶奶去对面广场上跳舞啊?很热闹的嘞。”
      看着奶奶的笑脸,纪译抱着被子,心脏像怀里棉絮的触感一样柔软起来。

      ——多好,他身边都是这样温柔至极的人。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纪译举起来看了一眼。
      他忍不住弯起嘴角,抬起头和奶奶挥手,眼睛亮亮的:“不啦,杳然快回来了,我得回家等他。”

      把奶奶送到广场上之后,纪译抱着被子走回家,手机屏幕亮闪闪的,是徐杳然刚才发来的消息。

      “路上遇见糖炒栗子了,要带它们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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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都快写完了才想起打广告,呜呜。
    《白云野心》
    双医生,严奚如X俞访云,厚颜无耻攻和白切黑受,年上。
    "医院里处处是战场,生死一线间。这路山寒水冷,总得自己热血。"
    那日他平白捡了个师侄,长得浑白玉圆似豆蔻模样,谁料切开是个黑心的。
    严奚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我这师叔多当几日,当一辈子,够不够算数?”
    俞访云:"你还要当我爸爸?”
    严奚如:"我给你当爱人,行不行?”
    我不求岁月善待他,我来善待他。
    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使我满腔热血。
    "九重天诏休教丹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
    欢迎戳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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