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师大刚刚开学，到处是拖着行李返校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在路上，兴奋地聊天，校园里一扫放假时的沉寂氛围。
　　此刻顾正车里却是气氛沉闷。他们已经到了苏雅梅家楼下，却谁都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想好了？”齐零无意识地开合手掌，手心里有淡淡的黑雾萦绕。
　　“总要找一个突破口吧。”顾正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齐零的侧脸，手指恋恋不舍地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
　　齐零点点头：“是，顾队长，你就是药引子。”
　　“不是药渣子就行，这样你就不要我了，”顾正笑得不怀好意，把头往齐零额头上抵，“会没事的。”
　　“嗯，走吧。”

　　老式的家属楼没有电梯，两人顺着楼梯往上走，没有刻意防备，因为在这种地方伏击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就算苏雅梅没有什么战术素养也不会这么蠢。
　　苏雅梅家的门是关着的，屋里安安静静，好像和他们上次来调查付成命案时没有什么区别。
　　顾正和齐零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默契地分开，都侧身靠在门框的一侧墙上。顾正伸手准备敲门，但在他的手落下去之前，门突然往外推开了一条缝，但没有人出现，屋里也没有任何声音。
　　顾正暗暗呼出一口气，缓缓把门推开，过了两秒，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子，客厅里空空如也，顾正用眼神示意：被耍了？
　　齐零不置可否，刚要说话，就听到靠里的一间屋里传来一声清澈的碎裂声，像是什么打碎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掠过顾正的脑海，他的本能已经让他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间门。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房间被笼罩在一团奇异的黑雾之中，而屋里的人都定格了：孟家姐妹背靠背被绑在椅子上，已经昏迷了，穿着生化防护服的苏雅梅一手握着枪对着门口的方向，一手还保持了扔出东西的动作。而她扔在地上的就是刚刚顾正听到的那声脆响，一支原本密封的试管。里面的蓝色液体已经飞溅而出，被冻结在时空之中，仿佛每一微克都是致人死地的接引使。
　　顾正下意识地回过头，齐零果然已经不见了。
　　“进来之前说好的，你怎么又变卦……”顾正对着空气沉声道。
　　黑雾在静止的画面里搅动起来，齐零从中缓缓出现，面孔英俊而带着邪气。
　　顾正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齐零，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冥王之力反噬，吞没齐零本来的心智。
　　“听话，你带她们两个人走，我留下，顾卫东不会让我这样死了的。”顾正试探性地伸手触摸齐零的脸，触感冰冷。
　　齐零瞥了一眼地上的病毒原液，反手握住顾正的手，一瞬间黑雾就卷了过来，把两人围绕其中。
　　“齐零……”顾正印象中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想要挣开齐零的手，他实在太想解决这件事情，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恐怕再也无法走到幕后主使的面前。
　　“快放手，不要再虚耗精力了，你会撑不住的！”顾正看着四周越来越浓的雾气心急如焚。
　　齐零的脸在黑雾的映衬下白得如同玉石雕砌，此时只皱了皱眉：“跟我走。”说完就凑上来吻住了顾正，一瞬间眩晕席卷了顾正，他情急之下咬了齐零的嘴唇，血腥气立刻蔓延进了两人口中，齐零下意识闭上嘴，抿住伤口。
　　“对不起了宝贝！”顾正用手抹了嘴唇一把，直接甩向围绕着自己的黑雾，那一丝齐零的血立刻驱开了黑雾，顾正从那个豁口一闪而出，同时被齐零凝固的时空开始流动，飞溅的液体落在地上，顾正仿佛能看到无数的病毒扩散在空气中。
　　“快走！”顾正脱口而出的同时出手劈向苏雅梅的手腕。
　　于是屋里的黑雾带着一声咆哮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原本昏迷的孟家姐妹。
　　手枪落地，苏雅梅的第一反应不是捡抢，而是查看自己的防护服有没有破损，确认防护完好以后，对着顾正一笑，透明的头盔里能看到她额头上全是汗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看来这瓶病毒原液是真的。
　　“跟我们走吧，我们才能救你。”苏雅梅盯着顾正，缓缓举起双手，如果这时候顾正捡起枪来，那她不被打死，也会死于埃卡病毒。
　　顾正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地往地上一坐：“那就快走吧，五分钟后，就会有特别行动组封锁这栋楼，销毁所有的生物，包括病毒。”
　　苏雅梅对着门口点点头，两个和她穿着一样防护服的人提着手提箱进来，开始给顾正穿上特制的衣服，避免他感染的病毒随着空气传播，顾正顺从地配合。
　　苏雅梅则拿出一只酒精喷灯，对着地上的病毒原液喷出火焰，很快液体就被烧干了：“顾队长，您知道吗，埃卡病毒连DNA都没有，传播率和死亡率却都高得惊人。”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反应这么快，顾正开始觉得自己手脚无力，胸口发闷，他勉力笑了笑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埃卡病毒就是一串蛋白质，这个发现还是当年我父母和其他生物医学家一起研究的，所以现在我能见到他们了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雅梅面无表情帮他拉上了防护服和面罩连接的拉链，面罩里开始供氧，顾正觉得衣服奇重无比，得靠那两个人架着他才能勉强走动。
　　楼下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顾正被架上了车，手表和手机早就被摘下来扔在了屋里。顾正觉得头越来越重，车子还没开动他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齐老板，这是顾桑的手机和手表。”飞鸟递给齐零一个密封证物袋，因为隔着防护服和面罩，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
　　“嗯。”齐零本来不用穿防护服，但是为了避免病毒外泄，还是穿得严严实实。他抬头瞟了一眼正在苏雅梅家里忙着的生物学家，每个人的神情都非常严肃，而这栋楼里所有的居民，包括孟家姐妹都已经全部被转移到了封闭的环境里进行隔离。
　　这里是大学城，人口密集区域，一旦埃卡病毒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齐零握紧手里的证物袋，舔舔嘴角的伤口，还能尝到一丝血腥味，心想顾队长你的牙还挺利。
　　他带着孟家姐妹从苏家出来就立刻通知了十一处，连顾卫国都惊动了，让段可赶紧过来帮忙。此时段可一脸凝重地从屋里出来，对齐零说：“专家确认过了，根本没有病毒，我们被耍了。”
　　齐零愣了一下，心里稍缓了一些：“是吗？那是好事。”
　　段可点点头：“执行长有命令下来，让我转达给齐老师，在顾队长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请您代理队长职务，指挥我们的行动。”
　　“我？”齐零有点诧异，就算是冥王也不见得就擅长带兵打仗啊。
　　“执行长还说，”段可看出他的犹豫，继续补充欧阳肃让他传达的话，“找到并救出顾队长，也就解决了光明天的危机，所以您来指挥是最合适的，顾队长有自己的黑洞，需要自己去亲自填补，能帮他的人也就只有您了。”
　　“我知道了，”齐零拉开防护服的拉链，把头罩摘了下来，“孟家姐妹怎么样了？”
　　“孙医生已经赶过去了，说孟家姐妹都醒了，妹妹精神状态还是不稳定，姐姐倒是有话跟我们说。”
　　“孟欣知道的东西不少，我过去跟她聊聊。”齐零把防护服整个脱下来塞给段可。
　　“齐老板，我跟你去。”飞鸟匆匆脱下防护服跟上，自觉地跟齐零要了车钥匙，坐上了驾驶位。
　　齐零一言不发地靠在副驾驶上，闭着眼思考病毒的事情，因为之前的直播事件，让他们一看到类似的玻璃试管就联想到病毒原液，所以顾正故意让自己被抓走，一来试探对方到底有没有疫苗，二来他实在想知道是不是顾卫东在光明天坐镇指挥。
　　但现在病毒是假的，是对方不愿意让顾正真的被感染，还是说并没有研发出疫苗来解毒？但不管是什么情况，对方不想致顾正于死地的手段都在指向顾正最担心的事情。
　　齐零睁开眼望向车窗外，玻璃里映出的驾驶席上却不是熟悉的那个人，他心里默想，当你真的见到你父亲的时候，你会对他说什么呢？
　　飞鸟一边开车一边瞟齐零，他对这种绝对能力的强者有种本能的敬畏。
　　“怎么了？”齐零侧过头微微笑道。
　　“齐桑，顾桑之前跟我交代了一件事情，是跟您有关的。”飞鸟小心翼翼地说着，顺带观察齐零的神色。
　　“什么事？”齐零调整了一下坐姿。
　　“顾桑让我跟着您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提醒您，除非万不得已，请您一定不要使用能力。”
　　“那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情况呢？”
　　“额，反正今天去跟孟欣了解情况就不算，”飞鸟感觉有点慌，“我知道您有钉子那种能力，不，比钉子的还要强，但是顾桑说您使用能力也是有代价的……”
　　“代价吗？”齐零再次转向窗外，春天还是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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