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来自地狱

　　肖然的反应出乎顾正的意料，他很自然地点点头：“当然记得，文森是我们这里出去的很优秀的孩子，去年，好像是，他还回来探望过，听说他在从事金融业，能力很强，怎么了？”
　　顾正笑了笑：“您上次跟林文森见面时什么时候呢？“
　　“就是他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能想到回来看看就很不错了，很多出去了的孩子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世，也不愿意再回来。“
　　“我们想看看林文森的档案，方便么？”
　　“档案没问题，但是我们的档案都是纸质的，存在档案室里，管理的老师最近家里有丧事，回去料理了，得等他回来了才能打开门了。”
　　“这么不巧，那您还对林文森印象如何？”
　　“时间太久了，让我想想，十二年前，我刚来的时候应该他就是在读高中，就在林县一中，寄宿制的，一个月才回来一次，话很少，但是成绩很好，而且听说他小时候就有条件很好的家庭想收养他，他自己不愿意走，一直留在院里，后来考上了大学，才正式离开了。”
　　“这里的孩子读书的学费也都是广基提供的么？“
　　“是，学费生活费都是，而且生活费的水准不低，广基在这方面做得很专业，理念就是要让这些孩子也能有尊严的生活。“
　　“那有没有孩子毕业以后直接进入广基工作的呢？”
　　“这个确实就不太清楚了，从责任上来说，我们的职责就是到他们成年，或者能够找到家庭收养，收养这方面，广基也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很多收养家庭都是他们介绍来的。“
　　“清楚了，贵院现在有多少孩子呢？”
　　“一百二十七名。“
　　顾正点点头：“肖院长看来确实工作做得非常到位，那今天就打扰了，林文森的档案可以查阅以后请您给我电话，谢谢。”
　　“好的，”肖然搓搓手，“我能冒昧问问，林文森他怎么了？”
　　“他跟一起命案有关，我们只是例行摸排被害人的社会关系，您不用紧张，那我们就告辞了，可乐给大眼打电话。“
　　肖然送两人出了办公室，刚好遇上大眼和李佳过来。
　　“不好意思啊队长，我们刚刚跟小朋友玩了会儿跳皮筋。“李佳吐了吐舌头。
　　“你们还小么，“顾正抬了抬手想拍陈大眼的头，“行了，我们走吧，肖院长，打扰了，档案的事情还请尽快。”
　　“好的，我们尽量配合。”肖然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目送他们上了车。
　　顾正的车先启动了，陈大眼的车上载着段可和李佳，默契地跟在顾正后面，开出去没多远，就看到顾正的车打了右灯往路边靠，人下了车进了路边便利店。
　　“刚刚查到什么没？“几个人把顾正买的水分了。
　　“什么都问不出来，好像所有人都事先演练好了一样。”陈大眼摇摇头。
　　李佳也补充说：“我跟几个小孩子跳皮筋，他们也只是笑，问什么都不说，只说在这过得很好。”
　　“有没有看到档案室在哪儿？”
　　“我刚刚摸到他们的教室那边，有个图书室，里面确实有档案柜，但不知道是不是存的学生档案。“
　　“你俩再跑一趟林县一中，把林文森就读时的档案找出来。”
　　“好。”陈辰和李佳开车走了。
　　段可跟顾正上了车，顾正才问：“你觉得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太干净了。”段可说话一如既往地简洁。
　　“对，“顾正又搓了搓手指，“不管是那台老电扇，还是椅子都太干净了。”顾正坐在那的时候甚至悄悄摸了摸椅子底面，居然一点灰都没有。
　　“这个人极度洁癖，而且克制，过得跟苦行僧一样，绝对不是因为没有钱改善条件，整个孤儿院看起来很和谐友善，但是跟铁桶一样，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连那些小孩子都一样，这就很不寻常了。”
　　“要不然我们折回去看看？”段可瞟了瞟顾正坐得笔直的后背。
　　“你不要乱来，现在不是以前，”顾正把车窗打开，点了根烟，“要去也得晚上去。”
　　段可不说话，闭上眼开始养神。
　　“你说，那个肖然会不会是林文森假扮的，易容或者幻术什么的？“顾正把椅子放倒，开始开脑洞天马行空的猜想。
　　段可睁开眼摇摇头：“你不要乱猜，现在不是以前。“
　　顾正偏过头很震惊地看着段可：“你居然会开玩笑？“
　　段可又不说话了，顾正也躺了回去。刚刚陈大眼已经发过消息了，说学校的行政人员都下班了，明天早上再来取林文森的档案，顾正越发觉得今晚去探一探很有必要，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小时，可以小憩一会儿，一般行动之前他的习惯是不吃任何东西，不知道齐零今天又点什么好吃的了……
　　顾正醒来的时候，离八点还有五分钟，天色已暗，街边的铺子都开了灯，饭后散步的人三三两两走着。
　　顾正发动车子，开始往更僻静的街巷开。林县很小，入夜以后，商业都集中在一两条街上，他很好找到了合理的停车点，穿过两条巷子就能到达孤儿院。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装备，所有可能识别身份的东西都卸了下来，顾正把枪也放回了储物箱，这是市局配发的枪，不能乱用，不然就麻烦了。
　　“两个重点，第一，林文森的档案，如果他们有鬼，我们下午已经打草惊蛇了，所以能找到就拍照，不重要；第二，这个孤儿院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点我比较好奇。“
　　段可戴上一副墨镜：“我去找档案。“
　　“当然是你去找了，你这双眼睛我可比不上，“顾正笑着拍了段可一下，又严肃道，”注意安全，九点钟，没有意外我们就准时回到这里，如果出了事……“
　　“求助，我记着的。“段可亮了亮和顾正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智能手表。
　　“非常好。”顾正做了个手势，两人拉下面罩，迅速往孤儿院方向跑去，过程中一点响动都没有，片刻以后就已经到达孤儿院后院。
　　院墙大约三米高，段可直接马步一扎，后背贴住围墙，顾正没有助跑，直接跃起，在段可腿上借力一蹬，就攀上了围墙，然后双脚倒挂在围墙边，反身垂下双臂，将段可拉了上去，两人配合得行云流水一般。
　　院墙上果不其然有摄像头，好在两人早就换上了防红外摄像的着装，无声地落在了院子的菜地里。
　　顾正手掌一摆，两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段可去的是陈大眼所说的图书室，顾正则往亮着灯的方向摸过去，好像是一处礼堂，其他地方都黑暗而静谧，偶尔能听到附近居民区传来的犬吠。
　　礼堂近在咫尺，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几台空调外机正在飞快运转着，里面的声音完全听不到。顾正转了一圈，终于找打了一个空调风管的打孔比较宽松的地方，漏出几丝光线，他站上了空调外机，刚好可以凑到风管的位置，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这里应该是礼堂舞台的位置，顾正看到有个穿宽大的白色斗篷的人站在讲台前，捧着一本书正在布道，风帽戴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应该是肖然，但在顾正的认知体系中，好像没有哪个合法宗教的神职人员是这样的装扮。
　　顾正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表情非常的肃穆，而台下则是一百多个孩子，每个人都穿着同样的白色斗篷，虔诚地低着头。
　　肖然好像讲完了一段，把书恭敬地放下，张开双臂，喊了一句什么，下面的孩子们立刻回应道：“光明永在！”
　　然后肖然让到了舞台的一边，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四个孩子走上了舞台，面无表情地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斗篷下竟然都是赤身，男女都有，面对着所有人跪在地上，此时又上来了一个成年人，头低着，脸部淹没在风帽的阴影之中，接过了肖然递上来的一柄马鞭，高高举起，下面的孩子们开始争相呼喊“光明永在”，每喊一句，那人便落下一鞭，抽在几个孩子身上，一道一道都是血痕，但他们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享受。
　　顾正看得心惊，默默关掉了针孔摄像机，就在这时，那个执鞭人突然朝顾正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了半张脸。
　　林文森。
　　顾正已经想掏枪了，但理智还是让他立刻原路撤离，刚翻出院墙，智能手表突然开始震动，他抬手一看，一串数字和字母组合表示的信息来源。
　　他太熟悉了这串字符了，心里一惊，难道段可出事了？还来不及多想，抬头就看到段可已经在车边靠着等他了。
　　顾正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眉头蹙得更紧。
　　“十一处有消息。“顾正冲段可抬了抬手腕，段可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冰冷了。
　　顾正坐进车里，把手表举到眼前，点击刚才那串字符。
　　“请输入口令。“
　　“顾正，11004709。”
　　“声纹与口令匹配成功，请读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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