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千年后宿敌他不让我死

　　鸡炸的很香，脆皮柔软香酥。
　　许扬瞧着一副叛逆少年的模样，他哥模样看起来没大几岁，性子倒是比他正儿八经不少。

　　闻然吃到一半的时候，抬眼发现这人居然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大概也是觉察到自己目光太热切的缘故，连忙别过视线。
　　“那个……味道怎么样？”许扬他哥——许奏忐忑问了句。
　　闻然咽下嘴里的肉，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挺好吃的，你们不吃？”
　　许扬摇摇头：“我们吃过早饭过来的。”

　　时间还早，墙壁上的闹钟刚刚划过九点。
　　许扬兄弟俩带来的不止有一盒炸鸡，还有几瓶黑乎乎的玩意儿。闻然拧开瓶口的时候里头气直往上冒，险些给他喷一身。

　　他眯着眼弹了下瓶口：“这什么东西？”
　　许扬被他问的一愣。
　　旋即他才想起闻然不是人，是个狐妖，还是个千年前的大妖王。千年前可乐还没发明出来，所以大妖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许扬尽职尽责地给这位“过时”的老祖宗科普：“可乐，你尝尝，我毕生所爱。”
　　“你？”闻然挑了下眉。
　　许扬点了下头：“你们那时候肯定没有，现在大家都喜欢喝这个，也就我哥……”

　　他话说到这，像想起什么似得，忽地转头朝许奏看去。

　　先前刚进来时袁林枫还在，他和袁林枫都是清楚闻然身份的人，因此面对闻然没认出炸鸡，不认识可乐都觉得正常，甚至连狐狸爱吃鸡这事儿都套了进来。
　　可许奏不知道。
　　许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一转头，发现许奏一脸平常的模样。

　　像丝毫不觉得方才那些对话哪里不正常。
　　甚至见许扬看过来，还说：“可乐喝多了容易骨质疏松，你也少喝点，多了小心长不高。”

　　许扬：“……”

　　闻然捏着可乐瓶，闻言嗤笑了声：“那你的确得少喝点儿，就这个头，以后够呛啊。”
　　许扬：“……”
　　比我就高了不起吗？？？

　　闻然说完，把瓶口送到嘴边，正想尝尝这玩意儿。结果嘴巴刚碰到，就被一只手横空夺走，再回过神时，手里的可乐已经变成了一杯白开水。
　　就见霍夜捏着可乐居高临下地站在旁边：“你这身体也差不多。”
　　闻然：“……”
　　他啧了声：“我觉得我身体挺好。”

　　霍夜垂着眼，举着可乐在他头顶晃了晃：“但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
　　闻然：“哪儿不好？”
　　霍夜把可乐往闻然背后的小桌子一搁，身体收回来时，脸从闻然耳边经过。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的音量说了句：“它杀精。”

　　闻然：“……”
　　闻然：“？”
　　杀什么玩意儿？？？

　　闻然正僵着，一道铃声忽地响起。
　　许奏比了个抱歉的手势，捏着手机离开了客厅，绕到外头去接电话。

　　客厅重新静下来后，许扬突然朝闻然方向挪了挪屁股，欲言又止道：“那个，今天过来，我还有个事情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事？”闻然问他。
　　许扬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过头朝他哥刚刚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确定对方出去还没进来，才又说：“就是想让你们帮我除个魔。”
　　闻然抬起一边眉：“这回不自己除了？”
　　许扬：“……”

　　“我会付钱的！”许扬没好气地说完，声音又落了下去：“不过我现在没有特别多的钱，你们要是等不了，我可以刷信用卡……”
　　闻然不知道信用卡是什么东西，但结合上下文，听名字大概能猜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他看着许扬憋红的脸，曲指敲了敲桌子：“说说看，什么魔？”

　　许扬顿了下，这才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魔，或者它是不是魔。”
　　闻然：“什么意思？”

　　“我怀疑我哥……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许扬蹙着眉定了好半天神，才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他身体不好，工作又忙，从以前开始就经常需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但是从上个月开始，晚上吃完饭就立马睡着了。”
　　闻然轻轻咬了下玻璃杯沿：“这不好么？”
　　“我本来也觉得好，但后来有次，我去参加班级聚会，一点多才到家。本来这个点，我哥已经睡了，但那天我推开门的时候，发现他还坐在客厅，还不开灯。”

　　说到这里，许扬像又想起那个夜里的事，脸色白了几分。
　　他蹙眉道：“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点了三根蜡烛，一直低着头在说话。好像是说什么‘求求你们放过我’的话，我没听太清。”
　　“他说话声音很小？”
　　“也不全是，”许扬攥着拳头道，“他当时说完，就突然朝着蜡烛跪下去……然后磕了至少有一分钟的头。”

　　闻然把喝空的水杯递给旁边的霍夜。
　　霍夜接过后，问：“还要？”

　　闻然摇了摇头，问许扬：“然后呢？”
　　“然后他就趴在地上突然不动了，”许扬说，“我过去本来想叫救护车的，结果还没来得及打电话，我哥他就醒了。”

　　凌晨一点的老旧客厅闪烁着烛火，橙红色的光芒将许奏削瘦的脸庞勾出一条金边。从许扬的角度看过去，他眼窝处正好落了层深色的阴影。
　　乍一看以为眼眶下方是凹陷进去的。

　　许奏睁开眼，他目光茫然地看着许扬：“回来了？”
　　许扬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奏就撑着手臂坐了起来，他循着屋里的光，转身朝桌上的三根蜡烛看去，继而奇怪地看向许扬：“停电了吗？怎么突然点起蜡烛来。”

　　**
　　“他忘了？”闻然听到这，问了句。
　　许扬点了点头：“我本来以为那天晚上只是梦游而已，但是后来我发现，每隔两天，我哥就会这么来一次。并且每一次，桌上的蜡烛都会比上一次多。
　　“到了后来还有各种贡品，一开始是吃的，比如水果面包之类的的糕点。但是在上周，变成了玩具。”

　　霍夜：“玩具？”
　　许扬点了点头：“对，很多种，有小汽车小挖掘机，还有什么超人模型，奥特曼之类的。但是他每次做完都不记得，隔天连东西都不见了。昨天回家后，我本来想做饭，结果收拾垃圾时，发现垃圾桶袋子下面有东西。”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咽了下喉咙，才道：“……是个被拔了头的芭比娃娃。”

　　“咯哒——”
　　“那个，不好意思，”许奏的声音传来，他满脸抱歉地看着闻然和霍夜，道：“我公司临时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本来还想请你们中午吃顿饭，看来只能下次了。”
　　闻然回过神，目光浅淡地投过去。

　　他这才发现，许奏和许扬虽然是两兄弟，但外表却没有半点相似。
　　弟弟是个刺头，五官算是少年特有的俊朗阳光，而许奏就要阴柔很多。这种阴柔不是五官上的，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他肤色是带着病态的白，眉眼微微往下垂着，神色间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沧桑。

　　闻然冲他笑了下：“没事，您有事就去忙吧。”
　　许奏点了点头，看向许扬：“走吧。”

　　许扬看看他哥，又看看闻然和霍夜，咬咬牙道：“我今天一天没课，也没什么事，我请他们去吃饭就好了。哥你去忙吧。”
　　许奏闻言还有些犹豫，但电话催的紧，于是还是同意了。

　　领走前他又交代道：“我昨晚定了位置，待会位置我发你手机上，你们直接过去就好。”
　　许扬点了点头，冲他哥摆了摆手：“那你慢点。”

　　门砰的一声合上后，许扬收回手，转身看向闻然。
　　他抿着唇，脸色难得带着几分央求：“你……能不能救救我哥？我之前在论坛上也开贴问过，他们说是中邪了，能试的办法我都试了，还是没用。”
　　“除魔局呢？”闻然问他，“怎么不去那儿问问？”

　　许扬动了动唇，呢喃了句：“……我怕。”
　　“怕？”闻然睨了他一眼。

　　许扬嗯了声：“我之前听过除魔局的人是怎么对付鬼的，就是把鬼直接弄死……我怕我哥身体里也是这种东西——无论是魔还是鬼，到时候直接弄死了，我哥……怎么办？”
　　闻然又问：“那你不怕我们也一样？”
　　他停了停，又故意补充道：“你别忘了，我可还是个妖王呢——就不怕我到时候直接把你跟你哥都吃了。”

　　许扬：“……会吗？”
　　闻然：“说不定呢，反正我现在饿得很。”

　　他说完还舔了下唇，殷红的舌尖扫过尖锐的虎牙，笑起来时带着几分邪气。
　　还没邪完，耳朵尖就被人轻轻捏了下。

　　霍夜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捏了捏闻然的耳朵：“别闹。”
　　闻然：“……”
　　他发现自从醒来后，霍夜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放肆了。光手铐和压来压去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捏上他的耳朵尖。
　　胆儿属实肥的很。

　　他一把拍下还在耳朵上作乱的手：“谁闹了，我死不了，我还不能吃吃人泄愤么？”
　　霍夜在那微微发红的耳朵尖上扫了眼，垂着眼道：“就你这嘴，咽得下去么？濒死了喝个水都得挑高山冷泉，茅草屋待会儿你都嫌味道冲的你吃不下饭。”
　　闻然捏着自己耳朵的手一顿。
　　他目光凝滞两秒，而后听见霍夜又道：“把人吓哭了，太吵。”

　　许扬听不懂前面霍夜在说什么，但最后那句听懂了。
　　他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了句：“我已经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

　　闻然回过神，“哦”了声：“我一千多岁。”
　　许扬：“……”

　　“反正，”许扬吸了口气，再开口：“如果你们要是能救我哥，要想吃我就吃我吧。”
　　闻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许扬又说：“而且我觉得你也不会这么做。”
　　闻然眉头一扬：“这又怎么说？”

　　许扬活了十九年，性格直来直去惯了，一时半会突然说起这种话来很是别扭。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反正就是直觉。毕竟你对那个桃桃……不也挺好的么。”

　　他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声音。
　　正想开口再问问，就见闻然突然站起身，转头问霍夜：“大除魔师，有没有衣服再借一套，昨儿那套都脏了，没得穿。”
　　“说的你现在穿的不是我的一样。”霍夜边说，边带着闻然往楼上走。

　　许扬下意识站起身：“你们……”
　　“我的酬劳可是很贵的，一只鸡肯定不够，”闻然踩上台阶，三两步上了楼，轻飘飘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少说得两顿饭。”

　　**
　　正值盛夏，天就没有不热的时候。
　　晌午阳光更是晒得要命。闻然出门前趁着霍夜没注意，偷偷把那可乐捞过来喝了口，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冻得。
　　结果一口下去不得了，还挺带劲。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哪？”许扬站在大门口道。
　　闻然抬手遮了下扎眼的阳光，刚张嘴，结果一股气突然从胸口涌了上来，直往喉头蹿，最后化作一个“嗝”字。
　　闻然：“……”

　　“你偷喝了？”一旁的霍夜微微眯了下眼。
　　眼见暴露，闻然索性坦坦荡荡：“那本来就是给我的，怎么叫偷了？你未经允许从我这儿拿走，才是叫抢。”
　　他越说越来劲，完了还又道：“千年不见，大除魔师，你怎么光学坏不学好呢？”

　　霍夜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教好的那个半途跑路了。”
　　闻然“嗯？”了声：“哪位人士这么不靠谱？”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眼尾眸光一扫，发现霍夜居然正盯着他。
　　那目光太明显且直接，仿佛是在回答他的那句问话。

　　闻然当时就愣住了。
　　好在这种僵持没有持续多久，霍夜便收回目光：“车来了。”

　　车是霍夜叫的，看外表不像的士，倒是跟昨天除魔局来接他们的那辆长得差不多。
　　三人上车后，那司机就问：“要去哪里？”
　　霍夜没答，而是转问前头特别有自知之明上副驾的许扬：“你家在哪？”

　　**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郊外的一处老小区。
　　说小区还高攀了，这一片基本就是老旧筒子楼组成的老房子。每一栋外墙在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中发黑的发黑，长青苔的长青苔，放眼望去就没几块墙皮是干净的。
　　门口的围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和各种涂鸦，闻然进来时扶了下大门，结果手指刚搭上，那门就咯吱响了声。
　　活像下一秒就要寿终正寝。

　　这地方都不用夜晚加持，哪怕眼下大阳光照的坦坦荡荡，只要是有阴影的位置，就能上演一出青天白日活见鬼。
　　于是三人刚走进筒子楼的楼道里，就活生生遇到了“两只鬼”。

　　“许扬！”那两只鬼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一胖一瘦，赫然是昨天跟许扬一块儿作死的筷子二人组。
　　他俩估计没想到还会再遇见闻然和霍夜，见着他们，脚步都是一停。

　　许扬满脸奇怪地看他们：“你们怎么在这？”
　　“哦，本来是想找你的，结果半路上遇到一小孩，说从外地过来找亲戚，迷路了。他那亲戚正好也是住再你这边的，就带着他过来了。”胖的那位解释道。
　　许扬现在听不得小孩两个字，几乎是瞬间绷紧神经：“什么小孩？”
　　“就他。”瘦的那位抬起了头。

　　就见往上一层楼梯上，正倚着一个少年。
　　胖瘦俩人明显是仗着比人家大个几岁，就自顾自地喊别人小孩。此时一看才发现，这人压根就不小，至少面貌与身高看起来少说有十五六岁了。耳朵里塞着耳机，正目不转睛抱着游戏机打游戏。
　　感觉到有目光投过来，少年抬起眼，目光冷淡地扫了过来。

　　“看我干什么？”少年出声道。
　　他声音凛冽，冷漠之下藏着几分天生带的傲然。

　　许扬那位胖朋友说：“你不是说你亲戚电话打不通么，我朋友回来了，他就住这儿，你要不说下你亲戚叫什么名字，他说不定认识呢？”
　　少年却说：“他不认识。”
　　胖朋友：“……”

　　那少年答完，又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打他游戏，俨然一副懒得理你们的模样。
　　许扬是个暴脾气，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认识他什么鬼亲戚，让他自己搁这儿死等去。”
　　说完他掏出钥匙，招呼着身后的二人朝房间走去。

　　路过的时候，闻然又扫了一眼楼梯上的那个少年。
　　坏了灯的楼道有些暗，他一条腿高一条腿低地站在楼道上，屏幕盈盈的光照在他脸上，衬出几分冷白来。
　　闻然正要收回目光，少年突然转着眼睛看了过来。

　　视线交叉的那一刻，一只手横插进来，直接隔断了目光。
　　闻然回过神，偏头看向霍夜：“干什么？”

　　俩人从楼道过去后，霍夜才收回手：“头发上有东西。”
　　闻然：“哦。”
　　他哦完又觉得有些奇怪，霍夜跟他并肩走在右边，怎么就知道他左侧头发有东西的？

　　还没等他想完整，前头的许扬咔哒一声拧开了房门。
　　老旧的铁门推开时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这个点整栋楼都没什么人，滋啦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头顶坏了的灯忽明忽暗，愣是衬出几分阴森来。
　　许扬自己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倒是边上胖瘦俩人搓了搓胳膊。

　　做完这个动作，俩人又像是意识到这样不太好，连忙放下了手。

　　几人进门后，许扬才问：“我家有什么问题吗？”
　　闻然不答反问：“你哥的房间在哪？”

　　**
　　许扬家不大，但打扫的意外干净，那种两个男生住一块儿的脏乱完全没有，尤其许扬的房间，整洁的跟他这人外表差的有些过分。
　　倒是许奏的房间乱的出奇。

　　那种乱是字面意义上的乱。桌子上胡乱对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鼠标键盘，以及乱七八的书和资料，竖着放的显示屏上直接挂了件白衬衫。
　　桌底下堆着放了好几个箱子，有的粘着封口，有的像被什么人暴力撕扯，边缘都撕出一条好长的口子。
　　垃圾桶旁边堆积了许多纸团，一路蔓延到床上。

　　许扬显然也没料到他哥房间居然会乱成这样，整个人都愣了下。

　　闻然见状，问他：“他平时没有这样？”
　　许扬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有时候课多，就住学校寝室没回来。回来的话也都是晚上他下班后，一般情况我们不进对方房间，我哥他也不让我进他房间。”
　　霍夜问：“打扫也不进？”
　　许扬说：“我们只互相打扫客厅，房间都是自己整理。”

　　那就怪不得了。
　　许扬又看了眼地上的纸团，没忍住说：“我哥他平时不是这种人，他有洁癖和强迫症，家里死角的位置基本都是他清洁的。”
　　话说到这里，他又说不下去了。

　　一个平时有洁癖且强迫症的人，有可能忍受自己房间乱成这样么？
　　这明显不合理。

　　闻然目光在房间里掠过一遍后，突然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许奏的床前，然后伸手拉住床上的被子，“轰”地一声，直接将那裹成杂乱一团的棉被掀开。

　　“哗啦啦……”
　　棉被下，被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玩具暴露出来。有好些因为闻然的动作，直接被卷下了床，咚咚咚地砸在地上，朝房间各地滚去。

　　其中有样圆形的玩意儿顺着地板滚到了门边，正好砸在许扬脚下。
　　他下意识低下头。
　　那是一个芭比娃娃的头颅。

　　“嘻嘻嘻……”
　　一道轻笑声突然在房子里响起。

　　胖瘦俩人登时被吓得捂住耳朵，满脸惊慌道：“什、什么声音？”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笑……”
　　“我我也是……”

　　他俩话音刚落，就听那道“嘻嘻嘻”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比刚刚还要清晰些。
　　众人下意识循着声音低下了头。

　　就见许扬脚边的芭比娃娃头颅不知何时，居然转了个“身”。原本是后脑勺朝上，这会儿已经露出了半张脸来。
　　劣质的塑胶脸庞上涂着颗足足有半张脸大的眼睛，眼角部分已经掉了漆。
　　它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抵着许扬的鞋尖，再次转动起来。

　　这一次，众人终于看清了芭比娃娃头颅的全脸。
　　金发，金色的大眼睛，以及深红的嘴唇。跟大街上一个五块钱的芭比娃娃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只有一个脑袋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毛骨悚然。

　　**
　　“难、难道刚刚是它……它在笑？”瘦子颤抖着问了句。
　　还没等到回答，那诡异的笑声再次响起。

　　“被发现啦。”
　　“大家都被捉到啦，都被捉到啦。”
　　“怎么办呢嘻嘻……”
　　“下一个轮到谁来当鬼呢？”
　　……

　　窄小的房间里，与先前轻笑相差无几的童音在屋内响起，说话时尾音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属于儿童的俏皮。
　　但屋里的几人谁也感受不到这份俏皮。
　　尤其许扬三人，差点没当场给这芭比鬼娃娃跪下。

　　**
　　闻然垂着眼，在一片杂乱的童音里，慢悠悠地扫视着面前堆了一串的玩具。
　　耳边那些童音似乎玩劲上来了，说话越来越大声，最后那声音直接贴到闻然耳朵边，像是不吓死他就没完。

　　闻然当时就啧了声。
　　他捏住棉被的一角高高举起，被子在他手里行程一条宽大的“扫把”，而后道：“安静点，再吵信不信我把这些东西都砸了，让你们藏都没得藏。”
　　童音：“……”

　　屋内安静了两秒。
　　又是一道童音响起：“捉迷藏……”

　　“藏”字尾音未落，就见闻然把手上被子一拽，霎时间半床玩具直接被他扫落在地。
　　“捉迷藏什么？”闻然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童音：“……”

　　许扬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他妈也行？”
　　霍夜明显对闻然这行径见怪不怪，只是望着对方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

　　事实证明这还真行，因为那群声音终于不逼逼了。
　　耳边清静后，闻然放下被子，正想走到边上捡个纸团看看时，紧闭的窗户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老旧的玻璃哪里承受的住这种晃动，当即没坚持两下，便“咔擦”一声当场炸裂。

　　狂风霎时席卷而来！
　　房间里的东西都被风卷的散落在地，连同床上的玩具也是，砰砰砰地一一砸在地板上。旁边的一个小衣柜吱吱呀呀的晃了半天，最后直接被吹开了柜门。

　　“轰隆！”
　　“卧槽！”
　　“这他妈什么东西——”

　　震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闻然跟着转头朝衣柜看去。
　　就见开了的衣柜门里，居然哗啦啦地滚出了一堆拉住，足足堆了快有一个小山那么高。不但如此，柜子里似乎还有，因为另一扇只开了条门缝的柜门，也在往外滚蜡烛。

　　闻然刚想走过去看看，那道刚静了没几秒的童音又响起。
　　“谁来当鬼呢？”
　　“我来当鬼吗？”
　　“你来当鬼吗？”
　　“还是他来当鬼……呢？”

　　“砰！”
　　房门猛地被关上！

　　与此同时，喧嚣半天的风也终于停下。
　　房间里回到寂静无声。

　　闻然转头看向身后，方才站在门口的几人已经不见了，连同霍夜也是。不知道是被关在了门外，还是直接被风卷去其他地方。
　　从目前的安静程度上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闻然收回目光，抬脚踢了下脚边那些玩具：“喂。”
　　童音没有再响起。

　　他又踢了几脚，然而那些童音就像离开了这里一样，一声不吭。
　　整个屋里安静的闻然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房间被吹得乱七八糟，除了脚下那片空地，几乎就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闻然叹了口气，边走边将脚下的蜡烛和玩具扫开。
　　走到门口时，他发现那个芭比娃娃的头颅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被吹到外头去了，还是“走了”。

　　闻然伸手，学着先前在门外许扬开门时的动作，拧开了门把。
　　他本来以为十之八.九是要打不开的，结果手轻轻一转，门居然真的咯吱一声，开了。

　　意料之中，门外一个人也没有，静的和房间没差。
　　方才那场风刚吹起来时门还没有关，但跟满地狼藉的房间不同，客厅里依旧整洁干净，连餐桌上的纸巾都没挪半点位，仿佛它跟房间是被分割开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闻然抬脚走了出去。
　　想了想，他还是试探性地喊了声：“霍夜？”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寂寥。

　　闻然又回头看了眼房间，想起门关上前，那些恼人的童音说的话。
　　捉迷藏和鬼。
　　看来他这十之八九是被迫当“鬼”了，而其他几人，估摸着就是被“藏”了起来，瞪着他去捉。

　　具体藏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在魔结的界里，藏在哪儿都不奇怪。
　　好在也无法把人藏到界之外的地方去。

　　想到这，闻然忍不住啧了声。
　　没想到许扬直觉还挺准，他那个哥哥，还真是被魔缠上了。好巧不巧还被他们给碰上……不过也亏是碰上的他们。

　　**
　　许扬家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不大，没两分钟功夫闻然就把这套房搜完了，连同柜子床底，甚至桌子的抽屉都拉开检查了一遍。
　　然而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找到。

　　检查完最后的卫生间，闻然关上门时，余光扫过边上挂着的一面镜子。
　　那是一面很旧的镜子，镜面上划痕多的连闻然这个视力不佳的人都能清楚看见，边缘处还磨损的厉害。
　　镜子是长椭圆形，大概是为了装饰，塑料外框上勾了一圈繁复的花纹。不过因为年限太久的缘故，有些地方已经直接破了个口子，花纹连到一半直接断掉。

　　闻然走到镜子前，屈指在玻璃镜面上敲了敲。
　　咚咚两声，有些沉闷。

　　他眯着眼，跟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约莫五秒，才收回手转身朝外走去。
　　门不知何时居然自己关上了。

　　闻然伸手在门把上拧了两下……居然没拧开。
　　他微微蹙眉，又用力拽了拽，都没拽开，正想着踹一脚试试时，手上门把一松，居然又能开了。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这门。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声音。

　　“闻然？”
　　是霍夜的声音。

　　“你出来了？”闻然边说边抬起头：“许扬那几个胆小鬼呢？跟你在一起么？我怕真给他们吓死——”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话，声音直接卡住了。

　　“谁是许扬？”霍夜嗓音低沉，他朝前迈了一步，停在闻然面前，身上繁复的红色喜服在烛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朦胧暧昧。
　　霍夜一头长黑发用红色发带半扎在脑后，红色喜服将他皮肤衬的白皙了好几分，垂下眼时，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了层浅淡的阴影。

　　闻然呆愣地看着霍夜，半天才憋出一个：“你……”
　　“我什么？”霍夜说着，抬手轻轻捏住闻然的下巴，迫使闻然跟自己对视：“你说出门摘个东西，结果我在这等了你半天，你就带回来一个人名？”
　　闻然：“……”
　　他被霍夜这扮相惊的脑子发懵，连反抗都忘了。

　　偏偏霍夜还不依不饶地追问：“许扬是谁？”

　　周身寂静了好片刻。
　　闻然不知怎的，下意识觉得这时候不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好，于是他脑子一转，试探着问了句：“你……怎么穿成这样？”
　　“成亲不是都这么穿的么。”霍夜答道。

　　闻然霎时一怔：“成亲？”
　　“不然？”霍夜说罢，微微眯眼，目光在闻然衣服上掠过：“倒是你……不是换了衣服吗？怎么还穿成这样？”

　　闻然顿了下，顺着问了句：“那我要穿成怎么样？”
　　“当然是跟我一样了，”霍夜说：“今天可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闻然：“……”
　　闻然：“？”
　　什么玩意儿？谁和谁成亲？？
　　他和霍夜？？？

　　闻然只觉自己整个人被一道雷重重劈了下，从天灵盖到指甲盖，没有一处能够好好思考。
　　偏在这时，一只手还揽住了他的腰，猛地将他按进怀里。

　　熟悉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围。
　　闻然下意识揪住了霍夜那身宽大的喜服。

　　他感觉到霍夜抱着他，在他耳边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将本就敏感的耳朵吹得直接发起红来，没过几秒，便快跟霍夜身上的喜服差不多一个色号。
　　霍夜却跟嫌不够似得，张嘴，轻轻用牙齿咬了咬那发红的耳朵尖。

　　闻然被他咬的差点没站稳。
　　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就听霍夜低沉的声音一点点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一字一顿、极具暧昧道——

　　“闻然，你该叫我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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