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之花

　　第二天杜雨晨睡到中午才起来，因为是周末，她不用上课，不用面对那些风言风语。
　　两个眼睛都肿得像核桃，只能勉强睁开条缝打量着周围。
　　手机里有好几条美娜的未读短信，杜雨晨点开回了句“我很好，别担心”，便又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里面没有来自何彦华的电话或短信。
　　已有美女守候在床前，他的事又干她何事。
　　想到何彦华，杜雨晨就觉得头疼，她只能选择用冷水洗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些。
　　她走出房间，发现宁湘怡坐在书房里看书，见她出来，赶紧招呼她去餐厅坐下。“小雨，你一定饿了，我煮了你喜欢的西红柿炖牛腩，很开胃的。”见她的眼还肿着，她又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用毛巾包着，放在桌边准备给她敷眼睛。
　　“好好吃一顿，一会再敷敷眼，休息会，如果想去哪里，也可以说，我陪你。”宁湘怡把菜端了出来，替她盛好饭。
　　菜都是满满当当保温着的，她自己也没有吃。
　　饶是杜雨晨再没有胃口，也不想辜负宁湘怡的心意，装模作样吃了几口。

　　下午，杜雨晨没有再待在宁湘怡那里，湘怡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能一直赖在那，让她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一个人的悲剧没有必要牵连其他人。
　　她一个人走回了学校。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她机械地走着，如同行尸走肉。
　　推开宿舍的门，室友都在宿舍，齐刷刷地看向她。
　　她没有逃避，对着大家的目光，平静地说：“我和何师兄分手了。”她不知道美娜和室友会怎么说，但昨天的事不只一个人看见，总是藏不住的。与其招来众多猜测，不如她大方承认。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拉开抽屉，从一个小木盒子里拿出了那两张机票。这个盒子里放的都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她用剪刀将两张机票剪成了碎屑。
　　“雨晨，我听孙奇说何师兄已经出院了，有些事，要不要当面说清楚啊？”美娜小心翼翼地问。
　　杜雨晨的手顿了顿，随后继续把剩下的半张机票剪成碎屑，丢进垃圾桶。“事情就这样了，没有什么好说的。期末了，大家都好好复习吧。”感情什么的，见鬼去吧！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心里却是隐隐作痛，但她不会自取其辱。
　　这天下午，她找出了所有何彦华送给她的东西，项链、音乐盒、风铃......这些都是她曾经心爱的东西。最后，她弯身从脚踝上接下了那条手链。这是生日的时候何彦华送的，因为当时觉得戴手上过于张扬，链子是可调节的，她就戴在了脚上，久了便也习惯了。她解下来，一起放进了盒子里。最后，拿上了那条围巾，捧着箱子出了门。

　　寒冷的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疼。
　　一阵寒风袭来，杜雨晨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吸了吸鼻子，随后抱着箱子在积雪的路面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
　　天虽然冷，但不少学生对于雪有着特殊的情愫，校园里并不寂寥。校园里，打雪仗的，堆雪人的，拍照的，依旧是不少。有些南方的孩子，来北京上学才第一次过下雪的冬天，兴奋异常。
　　食堂这边，支着几个棚子，有不少人驻足观看。
　　这是校学生会的活动，为贫困学生“雪中送炭”的一个项目，同学们可以直接捐赠物品，亦可以把捐赠的物品义卖筹集资金。杜雨晨将这些东西送去义卖。
　　负责的同学见她送来的东西都很新，而且都是同学会喜欢的，笑得眉眼弯弯，“这位同学，你可以给你送来的东西标一个价，然后在这边本子上，登记上你的名字。”算是功劳簿了。
　　杜雨晨写上了标价，“我的名字就不用了。”她转身离开，走远后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她看见有人拿起了那条围巾。她匆匆结尾的，比预想的短些。
　　希望这些给她带来过快乐又带来过悲伤的东西最后还能给别人带来快乐。
　　走远后，她抬头看看天，扯着嘴笑了笑，她要微笑着和过去告别。
　　像是感应到她心中所想，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固执地闪烁着“何彦华”几个字。
　　她没有接，而是调成了静音，重新放回口袋里。
　　一路上，手机一直顽固地间歇性震动，她全然无视。

　　走到公寓楼下，刚刚兴起的一阵震动很快又停下。她抬头，看见何彦华正站在公寓门前的空地上等她，他的身上还穿着她送的那件黑色羽绒服。看见她，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面前，又急又气，“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会担心的知道吗？”他面容苍白，经过一夜的折腾，下颌棱角分明，胡茬竟也清晰可见。
　　杜雨晨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她别过脸看了看别处，掩藏住自己的泪光，随后直视何彦华的眼睛，“何彦华，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我宣布，我们分手了！”
　　“骗你，我什么时候骗你了？分手，我不同意。”那天喝酒喝到断片，他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室友守在床边。
　　“是不是宁湘怡跟你说了什么？”
　　“不需要她跟我说什么，我自己都看到了。怎么，你现在还想挑拨我和她的关系，想都不要想！”
　　杜雨晨气呼呼地就要走，被何彦华一把拉住，连搂带拽地带入了一旁的小树林。
　　“你放开我，我们已经......”
　　“结束”二字还没有说出口，何彦华低头吻了上来。
　　多么烂俗的套路，想到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她的？
　　一想到这，她奋力推开他，挣扎间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够了，何彦华，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打人，手都是颤抖的。
　　她拿出纸巾，无比厌恶地擦拭他留下来的痕迹，“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小雨，你告诉我，宁湘怡都和你说了什么？”他的脸上已经有了5个红色的手指印，此刻却顾不上疼痛，依然再追问昨晚的事。
　　“真的，我们结束吧，不要再纠缠不清了为彼此最后留一点颜面。”她累了，不想纠缠了，奋力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只是在踏进公寓楼的那一刻，她顿了一顿，那一刻她竟有些希望他追上来。
　　只是这一次，他已走远。
　　多么可笑的想法！

　　下午六点半，宁湘怡吃完了晚饭像往常一样去上自习。杜雨晨的事，她没有再追问，小雨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去处理感情的问题。
　　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何彦华一脸颓然地站在图书馆门口，面色晦暗。
　　她假装没有看见，径直往前走，被一条突然横出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她看了看那多出来的手，挑挑眉，“何大少今天玩的又是哪出呢？”
　　“借一步说话，我有事问你。”
　　“我要是没兴趣跟你谈呢？”她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她知道他肯定是为了杜雨晨的事找她。
　　“宁湘怡，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嗯？我是没本事像何大少一样在大家面前演一出多情的戏码。”她故意挑衅他，果真就看见他双目猩红，眼中愤怒的火苗在燃烧。
　　“如果，何大少今天还想上演一出殴打推搡女同学的校园暴力戏码，我可以勉为其难坐坐悲情女主角。”两个人站在图书馆路口的台阶上，很是引人注目。何彦华一脸怒容，垂在两侧的手早已握成拳，青筋暴起，像是要暴打宁湘怡的架势。

　　图书馆后面的角落里。
　　“宁湘怡，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何彦华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宁湘怡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何大少，请你正一正你的三观，动用一下你的逻辑思维想一想，凭我和杜雨晨的交情，我凭什么看着她被你骗还袖手旁观。”
　　“所以你就买通别人，演出了那一场戏。”何彦华原本并不知道那陌生女子的事，后来在杜雨晨那碰了钉子，回头问孙奇昨晚的经过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后来又问了他那几个朋友，才知道那女的在病房里就扑在他床头痛哭，他们都以为他脚踩几条船。
　　“宁湘怡，你未免太狠毒了！”何彦华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强捏着拳头防止自己失控。
　　“我狠毒？也不知道是谁恶毒。”
　　她掏出手机，几下点开，按下了播放键。
　　“华哥果然是华哥，当初打赌说一个月要把那个女生追到手，还真就追到手了.......”
　　何彦华的脸很快变成了猪肝色，他作势要抢宁湘怡手里的手机，但对方动作更快，躲了过去。
　　“我狠毒？所以，你是要让她知道真相。知道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你和人打赌的筹码，知道你不是花心，而是从来没有心！”

　　“你！”
　　“何彦华够了，你们结束吧，为彼此留点余地。”
　　“可那不是真的，我对她是真心的。”何彦华仍试图辩解。
　　“就算你现在对她是真心，可是你许不了她将来，不是吗？”宁湘怡收起了之前的锋芒，更多的是规劝的口吻，“我不想她成为你逢场作戏的工具。小雨是个很单纯的人，她不会像我一样想这么多，也没有我这么坚强，我不想让她受伤。”
　　“如果你现在还对她存了一点真心，那就此结束吧。世界上同时喜欢红玫瑰和白玫瑰的男人很多，会被指责花心，但总比让人觉得从来没有心好。”
　　原来不是她机关算尽，而是她比谁看得都透彻，想尽可能规避最坏的结果。
　　说完后，宁湘怡转身离开，留下何彦华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任由夜幕降临，将他吞噬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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