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今望

　　最终，靖珊没去参加学院的才艺大赛初选。她犹豫之下，还是觉得有必要给唐颂发个信息略作解释。他没回复，靖珊心中波澜微起，但想到自己也没做错什么，而信息末尾都说“若忙勿回”了，倒也无需多虑。
　　近日，殷晴常去舞蹈团排练。她的节目已轻松通过学院初选，预备参加校级选拔。一天晚上，靖珊课后去腾跃楼地下排练室找她。虽说是地下室，实则一半地下，一半地上。有几扇窗内点着灯，仿佛暮色中亮起几只萌萌的大眼睛。靖珊走近时，忽听其中一只眼里传来悠扬婉转的琴声。
　　是圣桑的《天鹅》。如此美妙的琴曲是谁拉的呢？她循声向某间排练室里张望，果不出所料，是王岳舒然！他面朝墙上的大镜子，侧身对着窗户，站在靠里的位置，瘦削的身形依稀可辨。
　　靖珊快步走到排练厅。她透过门缝，窥见殷晴在和舞蹈团的姐妹们排练，知道她后面还有独舞，便信步来到流泻出曼妙琴声的小排练室。房门虚掩着，她悄立门外，犹豫要不要进去。
　　此刻，琴声戛然而止，脚步声传来，房门豁然洞开。一切都疾如闪电，靖珊惊诧地猛然抬头。
　　“是你？”王岳舒然一脸错愕，随即肩膀微松，“进来吧。”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可别生气啊，小王子。”靖珊一吐舌头。最近室友都忙，她跟姚澍走得近些，学去那小丫头不少习惯。
　　“胡闹，”舒然一贯的惜字如金，面带不悦地转向她，“你也跟他们学。”
　　“我只是觉得，皓天取的绰号也没什么不好。再说，我很喜欢《小王子》这本书呀。”
　　小王子凝视她的双眸：澄澈如水，杂质皆无，是当下少有的眼神，仿佛一眼便可望穿她心底。他不再多言，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拿起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琴身。
　　“你这把琴真漂亮啊，做工精细，就像艺术品。弓毛是特选的马尾吧？”
　　小王子轻轻一笑，听她赞美自己的琴，几乎赶得上当妈的听人夸赞她的孩子。
　　“你刚才开门干嘛那么快啊？跟抓贼似的，吓了我一跳。”靖珊受惊的小心脏还在兀自扑通扑通呢。
　　小王子脸上泛红，支吾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没想吓你。”
　　“哇，认识你这么久，你跟我说的话里，就数这句最长。”
　　两人相视而笑，随后舒然问道：“你刚才说的皓天……就是姬皓天？”
　　靖珊点点头。
　　“你跟他很熟？”
　　“我们一起进的广播站嘛。”
　　舒然随口应了一声，仔细地收好琴，和靖珊走出小排练室。
　　“室友在练舞，我要去找她，你先走吧。”
　　靖珊走到大排练厅外，从门缝里望见殷晴的身影，现在只剩她一人：白衣飘逸，身姿劲挺，起范儿，甩袖，亮相。接着是挝腰，双手在空中幻化出许多交替闪现的图案，身转袖随，动似流云飞燕，静若玉树幽兰。
　　靖珊正看得出神，忽听背后有人低声赞道：“好美。”原来小王子没走，站在她身后也往门里望着。音乐和舞蹈本就相通，靖珊心想，我既是晴儿和小王子的朋友，让他俩互相认识一下也好。
　　殷晴练完去了里间的更衣室。靖珊和舒然进去等她。不久，她换上一身荧光橙色的运动服出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又将目光转向靖珊。
　　她赶忙介绍：“这是我们班同学王岳舒然，小提琴拉得一等一的好。这是我的室友加闺蜜，经济学院的殷晴，她跳的舞你也看到了，那自然是不用夸的啦。”
　　殷晴本已泛红的面颊上顿现愠色，浓眉微挑，语气却是一沉，“他看到了？什么时候？刚才吗？”
　　小王子连忙摆手澄清：“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说完瞧瞧靖珊，感觉自己骤然被抛到她刚才的被动地位，神色难免有些尴尬。
　　“哈哈哈！看到就看到呗！有什么大不了，跳舞本来就是给人看的。”殷晴爽朗地笑了，复归平日里那个言笑晏晏的晴儿。
　　“搞什么嘛，你刚才的表情吓死我了。”靖珊轻捏了一下殷晴的手臂。
　　“你不知道，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偷窥我们训练。”
　　“你也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人？”小王子突然睁大眼睛。
　　“经常是门口人影一闪，就消失了，好像个头挺高的。”殷晴认真地瞧着舒然，“这么说，你也遇见过？”
　　“拉琴时，我常会闭起眼睛。有一次睁眼翻查乐谱，镜子上反射出门边有个人影。我追过去，那人已经不见了。”
　　靖珊恍然道：“原来你刚才突然开门，是把我当成那个人啦？”
　　小王子抿着嘴点点头。
　　靖珊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有这样的人，你们还真得小心。我听敏红学姐说，沉香楼曾经出过偷拍事件，好像有人把微型摄像头装在女厕所里……”
　　“哎呀，你这丫头口无遮拦的！怎么当着他的面吐槽这个？”殷晴嘴上嗔怪靖珊，却偷眼觑着舒然。
　　靖珊掩嘴而笑，故意学着晴儿的语气，“哎呀，我可是真把他当姐妹了呢！”
　　迷影笼罩下的阴云渐渐消散，三人又有说有笑起来，一同走出腾跃楼。云开月明时，他们踏着溶溶月色走回宿舍区。舒然先送她们到B栋宿舍楼下，然后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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