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泛在生与爱的川流上

　　一箭射出，苏小小闷哼了一声，本能的用手去捂伤口。接着，端云煊的第二箭又射了出来，直接射了她想去捂伤口的手，不待苏小小喘口气，接着第三箭射的是小腿，苏小小因疼痛跪在了地上。
　　一口气射出三箭，端云煊笑的更加张狂了，“当初一箭没射中你的脖子，为此我可是后悔了好久。去了封地后有空便勤练箭术，我现在可以说是想射哪儿就射哪儿，眼睛鼻子耳朵都行。只是怕射鼻子眼睛把头给你射爆了，到时候李钰来给你收尸时把他给恶心到。”
　　“下一箭，我想想该射哪儿呢。”
　　此时，苏小小跪在地上，脸色青白，额头上全是因为疼痛而流出的冷汗，她盯着端云煊道，“射心脏，求你。”
　　“上赶着要死的人也是不多见啊”，话虽这么说，端云煊拿起的弓箭还是对准了苏小小的心脏，一箭射出。
　　苏小小看着箭尖向自己的心脏飞来，想着这一箭下来定必死无疑，身子竟本能的微微侧了一下，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就这么死掉的吧，但这一箭还是射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随着箭的力道躺在了地上，鲜血一滴滴的染红了身下的泥土，她眼里的世界变得模糊，已经感觉不到疼或不疼了，就那样静静的躺着，直至脑子里再无任何意识。
　　李钰回府后，听李三说刚才永宁王来了李府，还在府中打听了苏小小。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惊恐了。
　　他迅速转身，朝着给苏小小安排的小院跑去，嘴里呢喃着，“不要，千万不要。”他觉得自己的心抖的十分厉害，他觉得很怕，很怕端云煊已经将苏小小杀了，想着她可能死去，便已是觉得呼吸也难受。
　　他赶到时，端云煊还在，苏小小也正躺在地上，他嘶吼出声，跑到苏小小跟前，抱起躺在血泊中的她，对着一旁一直沉默，瑟瑟发抖的丫鬟到，“快去请大夫。”
　　“是”丫鬟脚步踉跄，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就拉扯着一个大夫走进了院子，那大夫竟是路好人。他这次刚好进京采购药品，路途刚有人叫他路大夫路，一丫鬟就立即冲到了他面前，你是大夫，求您帮忙救人。也不待路好人同意，那丫鬟拉扯着他就往院子里走。
　　没想到进入院子后，看着躺在地上的竟是自己的熟人苏小小。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立即走至苏小小身边查看她的伤情。
　　“快将她抱到床上，准备热水，将我外面的伙计叫进来帮忙。”
　　小院子里的人迅速忙了起来，端云煊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特别是看着李钰那着急慌乱的表情，心里便有一股气在升腾。
　　他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躁动压下，他爱李钰，就一定会得到他。如今计划安排的也差不多了，他说过，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谁也不能小觑他，他想要的自会拼命得到，无论爱情还是地位。
　　苏小小中了四箭，最要命的就是差点射中心脏的那一箭，幸亏偏了一分，不然就直接要命了。
　　可是也因为太靠近心脏，路好人拔箭的时候头上不停的冒汗，就怕血管破裂，拔出箭后直接大出血。
　　路好人小心翼翼的进行着每一部，忙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见他松下一口气。他转头对着李钰道，“苏小小现在身体很虚弱，谁也不能动她。还有帮我安排一间房间，我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调理她的伤势。”
　　李钰点头同意了。
　　夜里，路好人查看了苏小小一番后，也回房间睡觉了。李钰则推门而入，轻轻的走至苏小小身边，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把你安排在这里也有小半年了，我本想试着放弃你，让你自由，却总是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这儿来，看看熟睡中的你。你睡觉喜欢打呼噜，我却觉得你的模样可爱，忍不住伸手捏捏你的小鼻子，你嘴里轻轻的呢喃着，“李钰，别弄。” 那次你在睡梦中叫我的名字，我竟开心的笑了。
　　那晚，李钰在苏小小床边说了很多他不曾当面告诉她的事。最重要的一句便是，我应该也深深的爱上你了，不管以后怎样，我都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一周后，苏小小醒了。看着正站在床边的路好人，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语气有些虚弱的说道，“咦，路好人，你啥时候也死了。”
　　“我没死，你也还好好的活着呢。”
　　“你救了我，怎么回事啊。”苏小小转头看了看四周，还是之前自己的房间，没回扬州啊，心中更加疑惑了。
　　路好人心中回想了一番，组织好语言后便将自己知道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了。
　　听完之后，苏小小有些不敢肯定的问，“你说，当初李钰很着急我的伤势，说我很危险的时候，他眼睛都红了？”
　　“是啊，虽然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的担忧不像是装出来的。”
　　苏小小说不清心里的感受，他以为是李钰告诉端云煊她在这儿的，如今看来又不像。她的内心充斥着矛盾，但也期望着，不是她认为的那个样子。
　　李钰上完早朝后便直接来了，看着已经醒来的苏小小，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过了好久他才说道，“再养两日，我带你回府吧，府中比这儿安全。”
　　苏小小犹豫了，爱情，生命，自由，这些对她而言，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她是个贪心的人，所以什么都想要，但挣扎到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或许来了这个时代，就该遵循这个时代的规则吧。认命的活着总比垂死的挣扎要好，她妥协了。
　　她道，“好。”
　　苏小小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人也已经苏醒了过来，路好人准备回去了。他来告别时说道，“好好活着，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知道，毕竟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恣意的活着呢，死过一次，总该看开一些了。”
　　“那就好，我走了，再见。”
　　“再见。”
　　路好人走后的第二日，李钰便亲自将苏小小带回了李府，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她内心惨淡的笑了笑，这就是结局，离了男人，连活着都成问题。她在悲哀中离去，在沉寂中回归，挣扎了许久，仍旧什么都没能改变。就这样吧，得过且过。
　　她每日安静的呆在院子里，李钰来看她她便笑笑，有些过去，两人回避着不再提起，哪怕中间存在着万千矛盾。
　　如今，皇帝的病情已经越发严重的，整个人几乎处在昏迷当中，朝廷的太医集体在皇帝跟前候着，却没有办法将之救醒。
　　就在这日早晨，皇帝突然睁眼，嘴唇微微的张合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睁着眼睛便去了。
　　皇帝驾崩了。那日，整个皇宫都是慌乱又沉寂的。京城里却开始了另一番腥风血雨，当朝丞相和太尉共同拿出一份遗诏，说是传位于二皇子端云海。永宁王端云煊说遗诏是假的，拒不承认，他起兵谋逆了。
　　他率领早已混入京城的一万将士杀入皇宫，而且他也已经收买了宫里的一个禁军副将，里外迎合。双方激烈了拼杀了起来，胜则富贵，败则死亡。端云煊觉得，自己胜的可能性很大。
　　端云煊已经杀掉了大皇子，如今他提着刀剑，一步步向着端云海逼近。看着端云海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杀了他，便是胜利在望了。
　　他一刀辟出，李钰迅速冲到近前用剑挡住。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李钰，他死了，我做皇帝，我能给你的权势你应该猜的到，为什么？”
　　“为了天下。”这就是李钰的回答，他提剑挡在端云海面前，冷冷的对视着端云煊。
　　“我端云家的天下，我端云煊做皇帝不一样吗？”
　　“不一样，在朝堂百官，在天下人心中不会一样。”
　　“我胜了，谁又敢说不一样。”
　　端云煊与李钰战斗了起来，端云海又重新被赶来的侍卫护在身后。京城的卫兵赶来，端云海这边已经开始有了优势。最后，护卫京畿的队伍赶到，开始歼灭端云煊所率领的乱党。
　　最后端云煊败了，看着那一片黑压压将他包围的人，他的视线落在李钰身上，他看着他，眼中似乎潜藏着无数的话语，但他却没有在说一个字。提刀向颈，自刎而亡。
　　那时，李钰的心情也并不平静，眼中有太多的悲哀，不可否认，他曾爱过他。可爱到最后，却只能看着他死去。
　　最终，端云海登上皇位了，登基后不久，他封李钰为骠骑将军，并赐婚，要将自己的妹妹端云静嫁给他。
　　那一刻，李钰怔愣了一下，可当着朝堂百官的面，他还是领旨谢恩了。他的婚事，门当户对，可那一刻，他想的却是苏小小，她接受的了吗？
　　皇帝要将自己妹妹下嫁给李钰的事情很快传遍了京城。许多人都在羡慕李钰能成为当今皇上的妹夫，李家的权势可以说盛极一时了。
　　李钰爹娘脸上自也是乐开了花，自己儿子那十分让人操心的婚事终于定下了，对象还是皇子的亲妹子，以后他们李家也是皇亲国戚，走路那可是都带风的。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欢喜，那苏小小呢。
　　当李钰亲自来告诉她的时候，苏小小反倒很平静的嗯了一声。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不管李钰将来会娶谁，但总归不会是她。
　　李钰见苏小小表情平静，便道，“不管我娶谁，我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子。”
　　“嗯。”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以前总觉得自己努力一下，挣扎一下，挡掉李钰身边所有的女人，那便只有她了。可后来她懂了，幸福并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李钰的心里，从来就不是只有她。他的心里装着骄傲，装着男权，装着门第观念。她改变不了这些，也就得不到公平的爱情。
　　苏小小淡然的模样让李钰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伸出手，将苏小小搂在怀里，记着，“不管将来我身边有多少女人，都会宠你疼你一辈子的。”
　　“嗯。”
　　她终于想通了吗？他希望是的。
　　就在李钰将要成亲的前一天，杨雯来找她了，李钰没有任何疑惑，只是淡然的离开让两人单独对话。
　　苏小小先开的口，“来找我是想要说什么吗？”
　　“李钰要娶的将是公主，希望你收起你所有的小心思和小心眼，本本分分的做人，不然不仅你的小命难保，或许还会连累李钰和整个李家，你可懂。”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杨雯这番话语看似忠告，但也可以解释成一种威胁。在皇帝与杨雯眼中，她本就不是一个善良单纯的人，细细一调查，说不定早已查出了她做过的那些小坏事。将来端云静入了李府，她要有一点点坏心思，恐怕都会死的很惨。
　　死，她不想。哪怕绝望，她也想要活着。
　　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李府，红色的地毯一直从李府铺到了宫门，大路两侧全部摆满了鲜花。这场婚礼是盛大的，让全城瞩目。
　　这日，苏小小作为李钰的贴身丫头，为他束发，给他换上火红的礼服。这都是她要求的，看着李钰成亲，看着她与别人永结同心，不狠心又怎么让自己死心呢？
　　她道，“爷今天很俊朗。”
　　李钰侧过头，沉沉的看着她，“你其实不必来做这些。”
　　“但我就是想做。”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自虐倾向，就喜欢在绝望中虐出点存在感。
　　此时，外面适时的响起了李三的声音，“爷，吉时要到了，该去迎亲了。”
　　“好，就来。”
　　李钰向外走去，在门口时他停了一下，回头看着苏小小，嘴唇张了一下，却又一个字也没有吐出。
　　犹豫了片刻后，只道，“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去睡一觉吧。”
　　“嗯。”
　　李钰离去了，将要去娶一个完美的姑娘，她们相敬如宾，扶持到老，她们生同衿，死同穴。而只有夫妻，才能完美的得到彼此，生死与共。
　　大堂传来欢喜热闹的声音，苏小小去看了，李钰用红丝绸牵着新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看他们拜完天地，看李钰拥着新娘进入洞房。
　　她心痛的行走着，没有目的，夜渐渐黑了，微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她抬起头，眼中的泪光在闪烁。她爱李钰，直至爱到心死。
　　以后的日子会怎么，她有些想象的到，守着曾经所谓的爱情，孤独终老。因为那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爱情。
　　她随手折下手旁的一朵鲜花，轻轻吹了一口气，它的花瓣已然凋落。灿烂到极致后便走向毁灭，如爱，如痴，如念。
　　如果可以，她愿这只是一场梦，她从未拥有爱情。
　　她寻了园中的一处石凳坐下，抬头看着那轮皓月，月中有家
　　夜越来越深，月也越来越亮，她趴着石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月亮型的吊灯。
　　屋外传来老妈的敲门声，“苏小小，你看看都几点了，还不出来吃完饭。”
　　苏小小从床上坐起身子，看着熟悉的体恤和牛仔裤，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2018年6月6日，下午6点。原来，她只是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走出房间，家里电视的声音正哗哗的响，老爸也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瞧也没瞧苏小小一眼。
　　“爸，我想你了。”
　　苏爸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是又想问我要钱了？”
　　苏小小大囧，“没。”
　　“妈，我也想你了。”
　　“别给我搞肉麻兮兮的那套，吃完饭洗碗去，别就只洗那四个碗，锅碗盘盆也要一起洗。”
　　苏小小笑了，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温暖。
　　吃完饭，收拾干净碗筷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又重新躺在床上，细细的回想着梦中发生的一切。
　　李钰，一个她在梦中爱过的男人，梦会渐渐遗忘，他也将渐渐从自己的心里淡去。有些失落，却又有些释怀。
　　求而不得的爱，不如不爱。
　　夜里，辗转反侧，直至过了好久才睡着。她做梦了，又梦见了李钰。他在寻她，他寻遍了李府，寻遍了京城，都没有发现她任何的消息。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可仍旧找不到她。就像她突然的出现，如今又突然的离去。
　　他颓然的坐在青石地上，望着天空，“你说，你来自天上，你又回去了么？终究是个心狠的人，我还没有对你说我爱你，你怎么就走了呢？以后，你让我再去疼谁，爱谁呢？”
　　“苏小小，你走了，那我也会忘了你的”
　　（在悠悠而过的生命里，爱情就是一朵小花，盛开时芬芳，灿烂后凋谢，我们相互凝视彼此，转身后却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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