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我叫沈娇，今年92岁了。
　　今天是我和老头子结婚六十周年纪念日，我们做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惊世骇俗的决定，我们打算一起在这一天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起因是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似乎随时都会离开我，每次我在梦中惊醒都要探一探他的鼻息，才能放心的继续依偎在他的身边，体会着只有这个陪了我六十年，宠了我六十年的男人才能给我的安心和舒适。
　　我们说好了，绝不允许他比我先离开，将这份最爱的人离开的伤痛留给我一个人。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溺宠的笑。
　　他褐色的瞳孔像是一个神秘的漩涡，用着星星点点的闪光诱惑着我坠落他的陷阱。
　　我的初恋不是他，我有些记不得初恋的样子了，只记得他的模糊的轮廓。人啊，年纪大了，总会忘记些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的事情。其实又有什么感觉是真正难忘的呢？
　　只有老头子一个人，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连带着那份喜欢的，心动的感觉，放不下，忘不掉。
　　我们躺在结婚时买的大床上，他用消瘦的臂膀揽着我，把下巴放在我的头顶，小声承诺下辈子还要来找我。
　　我却并不觉得悲伤，甚至诡异的有些平静和伤感，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迫丢掉了一些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甚至无可代替的东西。
　　我转过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想让他看到我眼角处的湿润。
　　困意来袭，我蜷缩在在他的怀里，慢慢闭上眼。放纵自己一点点坠入黑暗。
　　我从没想到会再次醒来。我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房间，一时间有些迷茫，竟不知该做些什么。我就这样呆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
　　那个陌生的名字，是我的初恋。我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听着对面温柔的蜜语，我平静的约了时间地点。是我们最常去的那家餐厅，我点了他最爱吃的菜。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几乎忘了他，却还会记得这些事。
　　“你怎么了？娇娇？今天心情不好吗？”
　　我吃了饭，两眼毫不掩饰的直视着他：“我们分手吧！”
　　我要让他看到我眼里的坚定，我要去找那个现在就已经默默喜欢我，守护我的老头子。背着老头子跟他吃饭，我竟有种出轨的感觉。
　　“娇娇，你到底怎么了？”
　　不理会他的质疑，挽留。我背着包，打了老头子的电话：“浩子，出来逛街吗？刚分手，心情不好。”
　　老头子变得有些陌生了，少了脸上的皱纹，皮肤变得紧致，看起来竟少了些柔和，多了些锋芒。
　　我下意识的挽住他的胳膊，却不自主的皱了皱眉，总感觉那里很违和。
　　大概是我从六十多年后回来，还不适应变得年轻，身体健壮的老头子了吧。
　　后来，我和他结了婚。
　　似乎一切都和记忆里的一样，，每早固定的早安吻，每晚固定的热牛奶。又似乎一切都和记忆里不同，他的味道似乎并不像记忆里那么清新，他的性子也并非记忆里那般温润包容。
　　用偏执来形容他似乎更准确些，我坐在床上，思想有些混乱。难道六十年的形影不离的相处，都不足以让我完全看懂他吗？
　　算了，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我打开书房的门，打算找些书来读，以此打发时间，培养气质。
　　手指掠过书架，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吓得我一激灵。
　　打开掉在地上的带着古老花纹的盒子，一只莫名眼熟的怀表映入我的眼。我确信自己没有见过它，却又确信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它。
　　我打开老头子的电脑，翻找各种浏览记录，最后我在他的网购记录和他的各色证书里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突然间，我觉得四肢猛地无力，跌坐在地。我刚刚明白，原来——记忆中六十年不曾更换的手机，记忆中他的味道，记忆中他的性格.......记忆中的一切记忆，不过是他给我的记忆。
　　晚上，他回来了，我想跟他说明白，但是看着他风尘仆仆，却还想着给我热将牛奶的的样子，我心软了。
　　他在洗澡，我喝掉他给我的牛奶，慢慢困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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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娇，早安！”
　　“早安！”我回吻住他，这个我爱了六十多年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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