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雪渊

作者:海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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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冰镜·青巅皇城』

      空气消失了。声响消失了。光明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铜镜中女子一袭青衣,月光艰难地从紧闭窗户的缝隙里投进一丝,也足以将她小脸映得惨白。颤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拿起剪刀把一头垂地黑发拦腰裁断,柔弱的身子放下沉重的金属剪刀有些踉跄,板着脸认真梳起男式的普通发髻。

      那温婉绝美的女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一种可怕的坚决,那种坚决似乎只在大漠狂暴风沙里,破釜沉舟的重伤战士眸子里残留过。手指蘸取梳妆台前淡粉色的药物,抬起下巴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涂抹,脸部柔和迷人的线条渐渐变得锋利。

      门外,铁质容器触地的碰撞声,孩子临死前的拼死呐喊,陈旧木板燃烧发出的灰尘味还有尸体烧焦后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已是男子装扮的妙皎举起手,合上雕花木门,弯下腰吐出胃里翻腾过的酸水,清冷眸子回望了一眼火光中的皇宫。

      原本青紫色的皇宫无所顾忌地带着冬天里所有的光和热疯狂咆哮,惊了丝丝云卷中,静谧的,被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着的夜。它发散着难得一见的美,像是遍体凌伤的壮士在明晃晃的枪口前有力地扬起嘴角,肌肉运作撕开了脸上结疤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滴到赤红的战场上。

      没人注意到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上似乎披着一条谁也看不见的透明绒毯。

      妙皎穷尽所有计划今晚的行动,一切都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她心里不停地转着数十只精确的秒针,没有任何的偏差。必须在皇城戒严前赶到传送冰晶达南疆,再依靠自己的肩上披着的【月璃】逃到【迦南岛】去。

      当然,只要一步出错,自己就会死。

      妙皎看了看头顶屋檐边滴到自己手背上的雨滴,皱眉,提溜着巨大镰刀的黑袍死神就好像无时无刻在她耳边吹气。柔软的皮质轻靴踩在几百年来被雨水侵蚀得坑坑洼洼的青石街道表面上,整个人像一条透明得看不见的影子,飞快地前往向长巷深处。

      “你逃?”沉稳平静的模糊男声随着天空中刺耳嘶哑的马鸣到来。

      她不住地裹紧身上的绒毯,抬起头。

      半空中无声的爆炸连绵不绝,远方席卷着漩涡般浓浓烟雾,漾起肉眼可见的气波。巨大狰狞的马型灵兽全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带着精致法阵的银色盔甲,细致入微的花纹流转着强大到窒息的魔力光华。极低的气压里无法正常呼吸,弥漫着的恐惧简直快要压断自己的肋骨。马背上的人陷在一团让人失去焦距的漆黑里,他的披风翻滚着膨胀,铺展到整片天空,肆意吞噬四周的空间。

      他不是和自己说话。

      抓一个不拥有【魂俎】的女子,绝不会派出【决勋】。支撑着帝国魂术士中心信仰的,被人认为不存在或被供奉成神或恶魔代表【冰镜帝国】魂力巅峰之一。

      从那么高的空中看下来,自己不过是一只白色蝼蚁大的小点儿,当然他说不定连这白色小点儿也看不到。

      深深松了一口气。刚转身却被捂住嘴扯到墙边,肩上的绒毯被扯起来一齐遮盖了身后的人。两人默契的没有任何交流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心跳都疯狂压制着回正常的频率。

      滴答。又是雨落下。

      时间不多了。

      “别动。”身后的捂着自己嘴的手拢了拢,“他还在。”

      妙皎手里的【月璃】是一面盾,人世间现存神器中唯一的盾。三年前自己还在【花神阁】当花魁时无意得到,听琴客人膝上白色绒毯自己手指一触碰,绒毯就从视线里消失,连着自己也变得透明。

      听琴人一手扶脑袋笑着瞧了一眼自己的眸子说,【月璃】也喜欢听你的琴,那就只好把它送给你了。自己赶紧松开手,听琴人又笑盈盈地转了个身,拿出一枚红色戒指说,这个也送与你了,你好好收着呀。

      他说完就拉过另一条毯子,在躺椅里找了个柔软的地方瞌上眼,迷迷糊糊地说:“【月璃】跟着自己喜欢的人才行,它不喜欢我这懒懒散散的人,但也多少救了我几命吧。可以蒙蔽所有人的眼睛,所有人的耳朵,感觉,魂力……神器呀,它可以弥补,创造,毁灭你能想象的一切,看你如何用,或是看它有没有那么,喜欢你,喜欢你的琴了……我想吧,它大概是很喜欢你,一碰到它就会被保护起来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只有【月璃】喜欢的人才会感受到它,其他人都是看不见这张小毯子的……”

      【月璃】也喜欢正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吧,所以自己才会被人捂着嘴,还莫名觉得很安心吗?

      “不会被发现的。”妙皎巧妙挪开唇上的手,“它能掩盖。”

      身后人举着绒毯的手迟疑了一下,迅速地将毯子覆盖在肩上,分出一半把妙皎裹紧,双手生硬地把她抱在胸前,呼出一口气继续向妙皎原本前进的方向跑去。出乎意料的顺利赶上了传送冰晶,妙皎一直被抱在怀里直到身后搂着自己的人仅仅靠着一双脚实打实地走出冰镜帝国后,才把自己放下来。

      往南或多或少总有春天,不像北方无论在哪里永远都是一模一样雪白的冰渣味,平淡的让人懒得去厌倦。山涧边少有人走的绿竹小路上,脚踏下去,上层干枯的树叶咔嚓咔嚓的碎成粉末,下层湿潮的落叶粘着鞋底。

      “我叫邹觉,在牢里趁乱逃出来的。”比自己高了不止两个头的大男孩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我没有【魂俎】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抓我做什么。”

      妙皎踩在湿漉漉的竹叶上,她踮起脚拨过邹觉的脑袋,用力眨巴着眼睛去看他耳朵后面一小片没有被头发遮住的皮肤,再伸出手碰了碰。非常微弱的金色光芒闪过,妙皎愣了几秒说:“你不是没有【魂俎】,它就在你身体里面。我不敢肯定,但它可能需要什么刺激才会被出现。”

      “所以他们抓我就是想激发我的【魂俎】吗?”看着邹觉抱着手装作认真手思考的可爱样子,妙皎露出酒窝笑得苦涩。

      究竟是什么样的【魂俎】?

      【决勋】不仅没有唤醒他的【魂俎】,还让他逃了?

      他到底会是多可怕的怪物?

      “说不定他们拿你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妙皎透过绵软的轻靴察觉到了底层叶片夹带的湿气,她不自觉地蜷曲起自己的脚趾。邹觉的双手立即有力的托起她的小臂,顺势捞起她的裙摆抱在胸前,将她裹在绒毯的温暖里。

      相处不久却有了难得的默契,他迈开长腿,伴着咔嚓咔嚓树叶碎裂的声音继续向前走着。

      “你怎么知道啊?”邹觉的怀抱异常平稳,甚至不带有任何行走必要的晃动。

      “猜的。”

      “我们去哪?”

      “去迦南。”

      “唉,不是不让去的吗?”

      “除了那里,我们不管在【奥安斯汀大陆】的哪个角落都会被抓回去的。”

      “也成啊,可是你为什么要说‘我们’呢?”

      “那你为什么要逃出来呢?”妙皎把脑袋靠在邹觉的肩上,“你绝不会是住在牢里的。”

      “皇宫着火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要失去什么了,却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心里很不舒服,就逃出来了。”

      “对呀,就像如果你被他们抓回去也只是等着机会再逃出来,我被抓回去马上就会被杀死掉的。因为活下来的机会只有一次,我把我有的所有东西都放在赌桌上了吧。”

      妙皎握住了邹觉胸前的衣襟,手里的汗把他光滑的衣料攥得皱巴巴的。在这里,这片大陆上,只要有人知道了她是谁,都会期盼着她早些死去。她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活下去。

      “要怎么去迦南呢?”邹觉走出林子,走到草地上,“还要走多久阿?”

      妙皎没说话,帮邹觉摸平衣服上的褶皱,将绒毯在他胸口打个个死结,轻轻地把套着鹿皮短靴的脚丫放到草尖儿上。

      “万一阿,我是觉得万一等等出了什么意外,别管我了,你自己赶快跑。”妙皎对着邹觉胸口上自己打的结冷不丁吐出一句。

      “为什么呀?”

      “笨,你就是现在乖乖回去,或者你不管在哪个帝国,做魂术士还是普通人,都能好好活下去,没必要跟着我冒险。”妙皎赌气似的不开心起来,“我和你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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