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7/idolish7]My Fair Lady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的呢？也许就是从她偷偷练习合唱曲结果被他发现的时候开始的吧。再具体一点的九条天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之后没过几天九条先生就回来了，据说是比预料中还要早地处理完了事情。
　　这样的状态也持续了约有半年左右吧。
　　直到某一日——

　　当他用钥匙打开住所大门的时候，他便看到了似乎是在教着森海砂什么的九条先生。那个努力的孩子正埋头用笔写着什么，九条先生也是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嘴角边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这样的笑意九条天也不是没有看到过。九条先生也曾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来，在他完美地完成了九条先生所给出的所有的目标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说不出哪里怪异的表情看着他。
　　与这样的九条先生对视很久的话自己也会迷失在九条先生眼底那片漆黑之中的……他是那么想的。

　　所以平时到这种时候他都会很自然地岔开话题。但是现在……
　　九条天微微皱起眉，一边用余光悄悄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一边利落地脱鞋。
　　九条先生似乎是没注意开门的声音，更没注意到他已经回来的样子。也许在这里观察下也不是不可以，起码他现在得搞清楚眼前他所见到的场景是怎么一回事，九条先生究竟在教给森海砂什么……九条先生究竟有什么样的意图才行。

　　“喔……你有美术功底倒是让我感到很意外，小姑娘。我需要更正对你的看法了。”一阵纸张摩挲的声音过后，九条先生似乎是拿起了上面画着什么的纸张，“没错，舞台的设计是为了配合演出者……这是最核心的要求，而在此基础上发挥你的想象。……你的领悟能力很强。”
　　森海砂腼腆地笑了笑，也没有拿起写字板或是做手势来回答的迹象，然而这样的举动却让九条先生很满意。没想到向来敏感的九条先生竟然被她的演技欺骗过去了，也许是她伪装得太好。
　　在他和九条先生面前，她永远是那个有些腼腆内向的、笑起来却如同烈阳般的女孩子。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森海砂？）
　　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疑问突然浮现了上来。

　　就在几日前，他因为久违的噩梦而惊醒。本想着也许会吵醒她而爬起来看了看她的情况，却瞥见了令他所惊愕的一幕——
　　女孩似乎是没有注意到他醒了，倒不如说也许是忽视了他的动静。就算她将自己藏在被子之下，手机屏幕那黯淡的荧光还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并且完整地映出了她那毫无表情的脸庞。她本就有着好似精细雕刻出来的酷似古董娃娃的容貌，这样惨淡的光芒之下她看起来反倒更像被抽走了灵魂的人……朝着人偶更加迈进了一步。
　　那绝非是平日里他所窥见的那个森海砂，这么陌生的模样使他感到了不安和慌乱。

　　「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咳咳咳，抱歉，我明明知道你现在因为心病而发不出声音……」
　　听起来像是通话。似乎是压根没考虑过他也许会中途醒来目睹这一切的可能性，但又知道他需要较为良好的睡眠环境，所以她外放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大。
　　但在如此寂静的夜晚之中，也足足像是往平静的水面上投掷了石子使其泛起涟漪。

　　她似乎是有按下按键，随后他听到电话那边说道：
　　「别管我……吗。可是我想你了啊，海砂。我刚好醒，就想到打电话给你了。」
　　她依旧在沉默中按着按键，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呵呵……你有时候很凶呢。明明我们也算交情不浅了吧？我可是想着你也许还不怎么适应那里，想帮你缓解下思乡之情的哦？」

　　「抱歉抱歉，我就不绕圈子直奔主题了——等病情有些好转之后，回来吧。」
　　「我大致了解了一些你的现状。你现在在学习制作人的相关知识吧？我需要你，我想你会了解我的。我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你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件事，我会让你自由。」
　　「……咳、咳咳咳……拜托……了……」

　　（会让你自由……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制作人的学习……？）
　　九条天在上课的期间自然不清楚森海砂会做些什么，当然他也不会去干涉森海砂的自由。因为他们是是难得志趣相投的同龄朋友，也同住在同一屋檐下……足够的隐蔽空间才会使友谊长久。
　　所以就算每日回去的时候他也不会过问今日森海砂做了些什么，除非她笑着在写字板上写下自己今日做了些什么拿给他看，共享给他。

　　——他突然明白了，教给她制作人的相关知识的人，是九条先生啊。
　　此刻客厅里九条先生就在给森海砂授课，教她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制作人。
　　但是这么做的动机……他不明白啊。

　　不……不，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从最近九条先生的举动来看，他似乎很“中意”森海砂。只是碍于她的心病而间接导致的失声，他才暂时放弃了想要培养她成为偶像的想法，转而以另一种方法……
　　况且九条先生会答应作为那孩子的监护人，也一定抱着“如果能治愈好她的心病”的希望吧。九条先生一定还没有放弃想培养她的想法，不然也不会颇有耐心地陪她去看心理医生。

　　（已经不能再出现下一个牺牲者了。我必须得想点办法……）

　　“……天？身体不舒服吗？”
　　九条先生的声音将他一把拉回了灰暗的现实之中。
　　九条天立刻反应过来，微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九条先生。也许是最近有些睡眠不足。”

　　“我知道你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天。但是也要注意时间的均衡……健康管理对偶像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九条先生的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但也只是一瞬间。
　　“我明白的，九条先生。不会有下次了。”他露出近段时间不断练习着的偶像的笑容。

　　九条先生似乎并没有起疑，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在他刚准备回房间先找出换洗衣物去洗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真的没事情吗？没有在逞强吗？」
　　她那凑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打出了这些问话。

　　“没关系。”他将少女的手轻轻拉开，“我现在身上都是汗，就先去洗澡了。”
　　森海砂愣了一愣，脸上似乎有流露出一瞬间的失落……不，也许只是他看错了而已。
　　那个孩子虽然算是亲近自己，但并没有亲近到对他敞开心扉的程度。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产生了一丝丝的挫败感。
　　然而脚才迈出没几步他又停了下来：“待会……我有话跟你说，去书房吧？”
　　背后自然是一片沉默。

　　但是她一定会来的。因为她不擅长拒绝。

　　*

　　她抱着写字板盘腿坐在地板上——虽然入秋了但地板上毕竟铺了地毯，还不至于会着凉。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天君？」
　　在他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话开口的时候，她却已经写下了自己的疑问，并通过敲击写字板的方式让他看到自己的问话。

　　“等下……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去练琴咯。」
　　“等等——！”

　　九条天愣了愣，有些讪讪地收回刚刚下意识拉住她裙摆的手。
　　她转过身，疑惑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九条先生……你要小心九条先生。”他深呼吸一口气，大脑的思路已经清晰多了，“你应该从九条先生那边听说过我是九条先生的养子，而他收养我也绝非是因为善心。”
　　「是各自都有自己的企图吗？比如说天君因为不得已的情况，为了偿还欠九条先生的恩情，所以天君成为了九条先生的养子？」
　　“嘛，你的推测差不多正确了一大半。”九条天没有否认，“我为了家人，所以……”

　　「为了家人所以不惜让家人误认为你舍弃了家人吗？明明天君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心里蓦地“咯噔”一下。
　　「天君有时候会在睡觉时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就是因为这个吗？」

　　就像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被人剖析，他感到呼吸渐渐有些困难起来。明明也只是白板黑字，森海砂直至今日依旧无法发出声音……然而她的字反倒更像细针深深地从缝隙中扎了进来。
　　该说果然因为是女孩子吗？

　　九条天垂了垂眼睑没说话。
　　然而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她再度轻轻地敲了敲写字板让他抬起头：

　　「我真的很感谢天君给我的忠告。但是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难得找到的能够志趣相同的朋友。”
　　真的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陷入了迷茫之中。

　　「所有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吗？」她将写字板展示给他看的时候，眼神也是在困惑着的。
　　“你从小到大没有交过朋友吗？”
　　「有啊……我不是没有朋友，倒不如说很多，吧。」

　　她抓着写字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着，随后她丢下了写字板。
　　开始用手语比划给他看了。

　　「但是，大家也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对他们有用，所以就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
　　「因为大家都——」

　　他再也听不下去了。令他困惑的感情驱动他让他站起朝她的方向走去。
　　森海砂似乎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连连地朝后倒退。几步之后她很快背部糊上了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而他则将慌张乱动的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当然是努力没让自己碰到她。
　　他淡色的竖瞳中倒映着她那不安而又带着些许希冀的脸庞。

　　“那就尝试对我敞开心扉吧，海砂。我不会伤害你的。”
　　“无论何时我都会相信着你。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
　　“因为我——”

　　因为什么？
　　他突然间为什么说不下去了？
　　他在沉默中拉开了距离。

　　而在他预料之外的是，森海砂并没有因为他刚刚的举动而被吓到逃走。
　　她依旧是靠在门背后的姿势，只是同样沉默着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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