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色彩补全 (奇犽BG)

　　出发那天，小杰一大早就上了枯枯戮山。天色雾蒙蒙的，天边有淡青色的光。管家们接到命令，谁都没有阻拦这位家主的友人。
　　主屋的大门紧闭，静悄悄的，似乎主人还没起床。
　　小杰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手掌击打在皮肤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他睁开眼，伸手准备敲门。
　　才刚伸出手，门就像感应般开了。阿特米希亚站在屋内，微笑地看着他。
　　她穿着居家的麻布连衣裙和一件毛茸茸的披肩，屋内暖色的灯火，好闻的香氛，还有燃烧正旺的壁炉瞬间化成温热的风流淌出来，把小杰沾上的枯枯戮山凌晨的凉意都瞬间洗掉了。

　　小杰在这一刻明确意识到，奇犽是有“家”的人了。
　　他摸了摸鼻子，又放下手，有瞬间的局促，但很快像往常那样扬起笑容：“阿蒂，早安。”
　　年轻的猎人穿了紧身短袖，外面套了件看上去很结实的绿色外套，黑发精神地翘着。
　　他没什么行李，只有一个看上去不重的防水双肩包。
　　“早安，小杰。”阿特米希亚将猎人引到沙发上坐下。
　　她亲自从餐厅端来咖啡：“奇犽等会儿就好。”
　　“哦。好的”

　　小杰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和奶杯，双腿并得紧紧的，手撑在腿边，显得有些拘谨。他眼神闪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阿特米希亚为他按比例调了杯拿铁，想了想，放了两块方糖，然后将咖啡推到他面前。
　　“你想对我说对不起吗？”她轻柔地问。
　　“阿蒂……”小杰被戳破心事般涨红了脸，无措地抬起头看向她。
　　“我刚刚才突然意识到，”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把奇犽从你身边带走，是件很过分的事情。”他情绪变得极为低落，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对不起，我之前甚至没有好好思考 ‘家’对于你们的含义，就擅自提出了那么任性的请求……”
　　阿特米希亚叹了口气。
　　这轻轻地叹气落在小杰耳中像是某种神奇的安慰，让他的心不受控制轻颤了一下，他立刻停止了说话，认真地看着她。

　　“不要这样说，小杰。黑暗大陆本就在我们的规划之中，解开那里的宿命，是我和他共同的愿望。”
　　“并不是你将奇犽带走。而是他自己想走出去。”
　　少女剔透地笑着：“而我支持他。”

　　“……你会想念他的。”杰极小声地说。
　　“思念并不难熬，有时反而能带来灵感。”画家微笑着娓娓道来的样子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只要想象你们归来那日浓烈绚丽的色彩，等待的日子就不会漫长。”
　　“哪怕是五年？十年？阿蒂，黑暗大陆不是简单的地方，我们无法确定这趟旅程需要多久。如果你没做好心理准备，那我宁愿现在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五年，十年，又有什么关系呢？最美丽的灵魂值得用一生来期待，你们走后，我也可以看见你们的思念跨越大陆和海洋，糅合进你们沿路风景的色彩抵达我身边。”
　　“你们在路上，而我将思念装进我的画框。”

　　小杰抿紧了唇。
　　他也说不清心里肿胀难受的感觉来源于何处，只能攥着拳头，认真向少女承诺：“我一定会带奇犽平安回来。”
　　这样承诺过后，心里的负担就会减轻一些。

　　阿特米希亚安抚性地笑了：“看来你不喜欢咖啡。” 她从沙发上站起，“我帮你换杯果汁吧。时间还早，要不要来点面包？可颂，牛角，司康，你要吃哪一种？”
　　“啊……可，可颂就好。”小杰急急忙忙地回答。

　　他看着阿特米希亚的背影进了餐厅，很快那里响起了她吩咐管家的声音。
　　奇犽这时来到了客厅。

　　许久不亲自收拾冒险行囊，他觉得十分生疏，因此耽误了时间。
　　以前和小杰去冒险时，他的装备总会引起小伙伴的嫉妒，比如兼顾外观和材质的昂贵服装，外表普通实则暗格无数的双肩包，高科技的各种小道具。反观小杰，永远一身青蛙绿，可怜兮兮的布缝钱包，和一根老旧钓竿。
　　这下陡然又见到熟悉的青蛙绿，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哟，小杰。”
　　“奇犽！”小杰兴奋地跳起来，“你准备好了吗？”
　　“嗯。”奇犽上下打量他几眼，嫌弃状，“又是米特阿姨帮你做的衣服？”
　　“咦？你怎么知道？”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款式，也只有她的品味了吧。”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呀……”揍敌客家主拒绝再和乡下出身的天然系笨蛋讨论审美问题。

　　他们一起吃了早饭。
　　阿特米希亚没有召唤任何管家，整个餐厅就他们三人。用餐过程很安静，小杰以为阿蒂和奇犽会缠绵不舍，嘱托殷然，可他们只是很平静的，像任何一次普通的早餐一样解决面前的食物。
　　没有话语，却从不经意的小动作中泄露二人的默契和亲密。
　　比如奇犽只是抬了下眼，阿特米希亚就将一小盒黄油拿到了他手边。又比如阿特米希亚刚倒了半杯咖啡，奇犽就顺手为她添进了另半杯的奶泡。

　　气氛和平而温馨。小杰想，以后奇犽再也不需要和他一起回鲸鱼岛了。奇犽有了自己的岛屿，稳定安然地立在黑暗与过往纠缠编织的洪流中，向盏永不灭的灯塔，照亮了疲惫灵魂的归途。

　　“奇犽，我听说你用阿蒂的名字创立了很了不起的基金。”小杰斟酌开口。
　　“嗯。怎么了？”
　　“雷欧力说你在干很伟大的事。”小杰吸了口气后说，用明亮的语调，像是被刚刚的场景打动后突然做出了某种决定，“等我们从黑暗大陆回来后，我能来给你帮忙吗？”
　　他挠了挠头：“感觉跟着奇犽和阿蒂的话，能干成很多有价值的事，比我没头脑的冒险更让人激动，更有价值——”

　　奇犽和阿特米希亚都停下了动作，惊讶地看着他。
　　几秒后，丝丝点点的喜悦爬上他们的眼角。
　　二人对视了一眼，奇犽在阿特米希亚的眼中看到欣慰而鼓励的神采。他将目光转向小杰，挑起唇角，故意抬高下巴：“以后我要的都是高智商的人才，像酷拉皮卡那样的。你除了强化系直拳，还要有其它本事才行。”
　　“咦？怎么这样……”小杰瞪大眼，想了半天后一本正经道：“那我还有野兽的直觉！”
　　“噗——”阿特米希亚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杰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扮鬼脸卖乖。
　　“好了，好了。”阿特米希亚忍着笑意摆手，“等你回来，我会很欢迎你来帮忙的。”

　　离别的沉重感这下完全消散了。
　　吃完早饭，阿特米希亚目送奇犽和小杰背上背包，奇犽蹲下身，系紧登山靴的鞋带。站起来后，他从妻子手中接过自己的猎人证。
　　“那里被联合协会封禁，想过去需要偷偷潜入，猎人证可以少很多麻烦。”奇犽说。
　　“嗯，你的外套有内袋，可以贴身放。”

　　他们长久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最后是奇犽先打破了凝滞。他将妻子拥进怀中，狠狠地抱住。少女扬起头踮起脚尖，像为国王加冕王冠那样郑重又骄傲地亲吻住奇犽的唇。

　　他们似乎吻了很久，然而实际上只短短几秒就分开了。
　　奇犽知道，不需要语言，阿特米希亚已深知他的心情他的想法。

　　“啊！奇犽，阿蒂把项链给你了。”小杰眼尖注意到了奇犽衣领后隐隐约约露出来的绿宝石。
　　“那是我的祝福。”少女说，“它会将我的好运分给你们。”
　　“你对它施加了魔法吗？”“嗯。”阿特米希亚轻轻点头，“灌注了爱的魔法。”
　　在小杰眼中，少女就该和魔法、城堡、童话这样美好的词联系在一起，因此他一脸信服地点头：“那奇犽你就替阿蒂好好保管吧！”
　　“喂，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宝贝这个项链？”奇犽挑眉。
　　“哈哈，毕竟是我给阿蒂的礼物呀……”

　　连最后的插科打诨都结束了。
　　阿特米希亚看了眼表，轻轻叹了口气。
　　“我送你们去停机坪。”
　　欢声笑语骤然暂停。
　　“好。”奇犽握住她的手，“走吧。”
　　少女点点头，为二人推开了门。

　　揍敌客的家人们全员到齐正等在门外。这阵仗让小杰都不由得缩回了脚步转到奇犽身后，让小伙伴自己顶住杀手们锐利的目光。
　　奇犽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父亲，母亲，爷爷。”他对长辈们颔首。

　　席巴目光复杂。不是不欣慰的，比起以前的不负责任擅自一走了之，奇犽终于把自己摆在了揍敌客家主的位置。他提前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务，认真通告了每一个家庭成员，为杀手世家接下去三年的行动定下了纲要。
　　然而哪怕承担起责任，他也没有被揍敌客束缚住。家族禁锢不了他，爱情也禁锢不了他，沉珂起伏多年，他却始终是忠于本心永远追求自由的奇犽·揍敌客。

　　“你准备好了？”席巴低沉地问。
　　“嗯。”奇犽没像小时候那样避开他的目光，而是坦然迎上。
　　席巴点点头，似乎这是他唯一要问的话，得到答案以后就没有疑惑了。

　　柯特却远不像父亲那样镇定。他红着眼，眼里有可怕的神色，灵魂内恶意凝聚的魔鬼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理智的压制咆哮而出。
　　“三哥。”他声音冰凉，缓步走到奇犽面前，想要挡住他的路。

　　他昨晚一整晚没睡，脑海中各种思绪挣扎，天亮时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奇犽，就以阿特米希亚的生命作为威胁，哪怕被怨恨也无所谓。
　　——不许走。
　　——只要你敢离开，我就杀掉阿特米希亚，违背家规也在所不惜。
　　本该这样说的。

　　柯特张了张口，艰难维持冷静的呼吸。越是靠近奇犽，想要亲近的渴望和炽热的爱意就越是升腾，他压制得脑袋都痛了。
　　——求你留下来。
　　心里最深处不断这样叫嚣。
　　——那里太危险了，我无法看着你涉险。
　　这样的念头鼓动着全身的血液，可以听见它在耳中奔涌的声音。
　　——我爱你啊，你是我的一切。不要为了别人抛下我。
　　还有卑微的说不出口的乞求。

　　可这时候他看到了奇犽的目光。就像被刺骨的冰猛地刺到最浑浊最邪恶的地方，柯特喉咙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目光中清澈的决意和无人能挡的威势如一只大手，把他高高抛起，投进了记忆的湖面，噗通一声入水，他陡然下沉看到了最深处的景象。

　　那是很小的时候，在沉闷的揍敌客宅，无数麻木冷漠的脸充斥他的视野。在一片压抑的窒息感中，他突然看见一抹耀眼的银色。小男孩挑着眼角，脸上有不以为然的不耐烦神情，对管家机械的劝诫不理不睬。从小被教育“要听话”的柯特第一次见到有人那么理所当然地无视母亲定的规矩，不讲仪态地坐在树梢上，顺手摘了树上的果子，坏心眼的丢到树下乱转的管家身上。

　　那时树上的小男孩朝他看来，眼眸中亮着他从未见过的明快颜色，带着好奇，从此点亮了他的世界：“喂，偷看的那个小不点，对，叫你呢，你就是柯特？怎么穿着女孩的衣服？”

　　——“记得带上急救药。”柯特在瞬间妥协了。他像淋湿了全身的小猫，带着浓浓的鼻音耷拉着头，“找回有关亚路嘉的记忆，然后平安回来。”
　　奇犽感受到了小心翼翼、柔软的、又压抑不住深情的目光。

　　“家里拜托你们了。”他最后说。

　　揍敌客家的飞艇缓缓升空，众人默不作声地目送。柯特忍不住偏头去看阿特米希亚的表情。

　　心被一触。
　　少女面容平静，目光剔透得如同有机质的琉璃，她仰头看着逐渐远离的飞艇，那个瞬间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穿过了生死，落在光年外模糊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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