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五月的扬州风和日丽，燕军中军大帐内亦是一片柔光。床榻上的康青鸾悠悠转醒，她已记不起自己上一次有这样的好眠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缓缓坐起身，身上的棉被顺着如丝的肌肤滑落，露出底下大好春光。她赶紧抓住棉被护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当看到身上那一朵朵热情绽放的红梅时，昨日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了眼前，她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郡主，你醒啦。”莲儿捧着一套新的青色衣衫走了进来，“王爷一早就去巡视了。这是他特意命人去扬州城内找来的新衣裳，奴婢服侍你起来更衣洗漱吧。”说完还不忘暧昧地瞟了地上散落的衣物一眼，臊得康青鸾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钻进去
　　洗漱完毕后，莲儿招呼马和将早膳送入帐中，待康青鸾用好之后，二人便陪着她出了营帐。外面兵士们各自都在忙碌备战，一切井然有序，时不时有人会偷偷侧目往他们这边瞧过来。昨日的事早在军中传开，众人都心生好奇，能让他们的燕王殿下在万军前直接出手带回的佳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阿弥陀佛，道衍参见郡主。”
　　康青鸾闻言转身，见是相识的故人，有些喜出望外。
　　“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郡主您有所不知，我师傅是王爷钦命的大军军师。自王爷起兵以来，师傅多次贡献良策协助王爷征战。尤其当年王爷去大宁借兵之时，多亏了师傅用计智保北平城，带领大伙一起誓死抵抗南军，令王爷免去后顾之忧。”马和在旁眉飞色舞地介绍道。
　　“军师？”此人随朱棣去往北平，收马和为徒，再加上如今的随军军师，康青鸾疑惑道，“大师，您是一直在相助燕王吗？”
　　道衍微笑着回答道：“郡主，老衲只是想报答您昔日的恩情，做的都是力所能及之事。”
　　康青鸾回忆起与道衍相识的经过，那年雨中的邂逅，竟使得对方付出如此种种。她不禁感动道：“大师，青鸾昔日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如今您年事已高，却还要南征北战，重重历险，如此辛劳，让我怎么过意的去？”
　　“郡主不必多虑。当初您在老衲困顿中伸出援手，施恩不望报，可道衍一直感怀在心。之所以追随王爷，最开始是因为老衲知道他是郡主最在意的人，想在王爷身边略尽绵薄之力。可这些年来王爷对老衲以诚相待，道衍年过六旬仍有用武之地，一展昔日年轻时的理想与抱负，心中着实快慰。所以老衲亦感激郡主与王爷的再造之恩。一切皆是因果循环，善哉，善哉。”说完道衍合掌施了个礼。
　　康青鸾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老者，心中甚是感慨，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是有天意安排。
　　马蹄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是朱棣带着人回营了。
　　“王爷回来了。”莲儿高兴道。
　　朱棣利落地下了马，将坐骑与马鞭交给了马和后就朝着康青鸾走去。
　　“你们是在叙旧吗？”
　　心情大好的朱棣一边亲昵地揽着康青鸾的肩，一边向道衍颔首示意。
　　康青鸾微笑着回道：“我与大师虽是旧识，可你们之间的故事似乎更多一些。”
　　“我们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不希望你担心。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说完朱棣转身看向身后的朱能，命令道，“朱能，传令下去让众将半个时辰后在本王帐中集合议事。”
　　“是王爷。”朱能拱手退去。
　　接着朱棣看着一旁的道衍，笑着道：“大师，不如进去一起坐着等他们来？”
　　道衍听得出他明着邀请，实际是在下逐客令，于是识趣道：“不了王爷，老衲还有些事要去办，等会与诸位将军一起前来吧。”
　　身后的莲儿见此情景，忍不住掩口笑了起来，惹得康青鸾尴尬不已，脸上又飞起两朵红云。
　　可朱棣不管这些，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示意众人退下。虽然目前军情紧急，但他与康青鸾好不容易才团聚，这片刻的温存他都不愿有人来打扰。轻拥着爱人进入帐中，甫一离开众人视线，他便急不可耐地吻住了她的红唇。直到怀里人儿呼吸有些不畅了，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康青鸾轻伏在他的胸口娇喘连连，良久脸上热度褪去些后她才抬首。朱棣温柔地看着她，低首亲昵地以鼻尖轻触她的，接着又不由自主地要凑近两片微肿的唇瓣。康青鸾急忙伸出玉手挡住了他。
　　“等等。”
　　朱棣轻执她的小手，在掌心落下一吻，乖巧道：“郡主有何指示？”
　　康青鸾被他那有趣的模样逗乐了，回道：“本郡主没有指示，只是方才王爷您不是让众将来此集合议事吗，难道不需要做些准备？”
　　“本王是在准备呀，亲完芳泽才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完还一脸真诚地冲她眨眨眼。
　　“没个正行。”
　　数落声还没落地，已被朱棣一把横抱起向屏风后大步流星地走去。将她放上床榻后，朱棣便紧接着欺身而上。
　　康青鸾赶紧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紧张道：“别这样，一会让人进来瞧见了多不好。”
　　“是要怎样？”朱棣一脸无辜地问道。
　　康青鸾被他问得一头雾水，红着一张俏脸回道：“你不是想要……”
　　“想要什么？”朱棣继续故作天真地问道。
　　康青鸾别扭着回道：“你让我怎么说的出口。”
　　“我只是想亲你一下，有什么说不出口。”
　　“……”
　　康青鸾干瞪着一双大眼看着他。
　　“哈哈哈……”朱棣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
　　此时康青鸾才恍然大悟他是在戏耍自己，羞得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可恶！”
　　恼羞成怒的佳人不断用粉拳捶着眼前这个恶作剧的男人。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郡主饶命。”朱棣捉住了她的一双小手固定在上方，继续暧昧道，“就算我现在想，时间也不够啊。”
　　“你还说！”康青鸾双手动弹不得，只能用脚去踢他。
　　朱棣整个人覆了上去，压住了底下张牙舞爪的小猫，接着用口封住了她的唇。康青鸾见自己动弹不得，只得不依不饶地扭动着身子表示抗议，渐渐地她发现上面的身子有些绷紧。
　　“青儿，别动……”
　　朱棣的声音变得有些浑浊，呼吸也厚重起来，他放开红唇，埋首于她胸前一动不动。
　　康青鸾见他不似方才与自己嬉闹时的模样，关切道：“怎么了？我踢伤你了吗？”
　　许久，朱棣才抬首看向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磨人的小东西，差点真被你玩出火来，到时候他们真就得站在帐外听候了。”
　　此刻康青鸾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举动是何意，羞得以双手掩面不再看他。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走开一会，你乖乖等我。”朱棣轻柔地拉下她的小手，在额前印上一吻。

　　燕军诸将本以为自己的主帅有美人在旁会将军事暂且放一放，没想到他未有丝毫松懈，当他们进入大帐时，朱棣已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于是众人迅速就位，齐声高呼：“王爷！”
　　朱棣颔首示意诸将入座，随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今早本王已同朱能去往沿江巡视过，打算明日开拔将大营驻扎至高资港北岸，届时再由瓜州渡江直取镇江府，列位意下如何？”
　　丘福起身拱手道：“王爷，据斥候探得，盛庸已抵达浦子口。末将以为，我军若要渡江先得解决这个尾随而至的麻烦。”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朱棣听到这个难缠的名字，微微有些头痛，“看来在渡江前，我们还得花点气力把这个跟屁虫给清了。”
　　“王爷。”道衍亦起身开口道，“目前我们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朱棣问道。
　　“那就是渡江的船只。长江天堑，没有船只，大军上不了岸，我们就没法攻到京城去。”说完他看向了马和。
　　马和立即会意，起身回禀道：“王爷，那个不识时务的王彬早已在我军抵达前将周遭的船队都遣散。被他发现有意归属王爷的，他更是直接命人将船只给破坏了。小的目前征集到的船只大大小小拼凑起来，只够五千人同时渡江。”
　　“才这么些啊……”
　　“连一个先锋营都不够啊……”
　　“没船渡江可如何是好……”
　　这个数量远远不够，众人听罢窃窃私语起来。
　　道衍沉声道：“王爷，若是没有船只，将士们就得游过长江去了。且不说江水湍急会有被冲走的危险，就算侥幸游到了对岸，恐怕也已是精疲力竭。届时若再碰上以逸待劳的南军，那就损失惨重了，我们之前的努力兴许都会白费。”
　　一席话令诸将各个面色凝重，低头沉默不语。而帅位上坐着的朱棣似乎并不太担心这个问题。
　　“大师，我们从北平历尽艰辛，千里迢迢来到这长江边，本王怎会让大伙的心血白费？”
　　“王爷，那渡江的船只……”道衍欲开口再言，其他人也纷纷抬首聚拢过来。
　　朱棣伸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高声道：“众将听令！”
　　“末将在！”
　　见主帅开口示意，众人皆噤了声，严阵以待。
　　“张恩公，本王命你明日寅时三刻出发，带辎重先行；朱能，未免南军偷袭，你带一支精锐在旁照应。”
　　“是王爷！”张信、朱能二人拱手领命。
　　“张武、陈圭、郑亨、徐忠、房宽，你们随本王一起卯时整军出发。”
　　“末将领命！”五人异口同声道。
　　“丘将军，你带五千人在大军最后压阵，一来照应那些受了伤、行动缓慢的将士；二来，若是南军追了上来，由你负责阻挡，挫挫他们先头部队的锐气。”
　　丘福中气十足地恭敬回道：“王爷放心，末将定会好好修理这帮跟屁虫。”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看向马和，声音比方才缓和了些，却字字郑重地吩咐道：“马和，军师和郡主就交由你来保护。你点一队人马贴身护卫，行进在大军的中部，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王爷放心，小的必定鞍前马后，不会有片刻懈怠。”马和坚定回复道。
　　朱棣扫视了一眼忠心跟随自己多年的众人，和颜悦色道：“那就请各位将军都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高资港，待高资港安排妥当后，我们再整军攻打浦子口。”
　　“是，王爷！”
　　众人领命后，却都身形未动。
　　朱棣挑眉问道：“怎么，诸位将军还有其他问题吗？”
　　将士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王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方才提到的问题并未得到解答啊。
　　“哦，本王明白了，你们是在担心渡江的船只是吧？”朱棣假装恍然大悟道。
　　不知对方葫芦里到底装什么药，众将不再吭声，只是齐刷刷地看向他。
　　朱棣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秘笑容，胸有成竹道：“你们放心吧，这个就交由本王来解决。”
　　马和不解地看着他，壮着胆子替在场所有人问道：“王爷，您打算怎么解决呢？十几万大军过江，那可得成千上万条船只，咱们就算现在就伐木来造，也不是旦夕之间就能成的呀！”
　　朱棣冲他摆了摆手，笑着道：“你们都别操心了，本王自有妙计。都下去准备吧。”
　　马和还想再问，可看到一旁的道衍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收回了到嘴边的话。待出了大帐，他便迫不及待道：“师傅，你为何阻拦我，没有船只我们怎么过江？”
　　“傻小子，你在王爷身边这么久，难道还不能领会主子的意思？王爷行事素来稳妥，他说有办法，便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只是目前还不方便透露而已，你又何必连番追问。好了，时间不多了，你我二人要保护郡主，一路上不能出丝毫纰漏，还是速速去做准备吧。”
　　“是，师傅。”马和俯首听命，可心里却仍在嘀咕，难道他的王爷还会变戏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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