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离

　　1）
　　洛阳城内正是一年一度花节，花节从三月到六月，此间花艳如火，美不胜收。
　　五月初本该是由张家举行这次观花会，未想却发生了一件事耽误了。张府的小姐张乔不知怎么生了病，一天到晚呆坐床榻，入魔似地不停呢喃：“花，花……”
　　张家老爷也无心开观花会，砸了笔钱让下人折腾去了，自己和夫人寻医榜贴得满城墙，大夫换了一批又迎一批，夫妇短短几日便憔悴得眼眶深陷，满眼血丝，张小姐依旧呆傻。
　　张小姐张乔以配置香料闻名，虽然张家锦衣玉食可张乔却执意卖香料，父母说了姑娘不要抛头露面，可是她执意不听，奈何是家中独女，张家二老也就随她去了。张乔的香料店在洛阳城是出了名，香料种类不仅最多而且最独特，他们家卖的香料不似别家以浓香为主，而是以淡，得仔细去嗅，若隐若现的朦胧味道，那是一种忧郁的香，叫人想探究。他们家香料常被小姐们买去，若在洛阳城大街上看见名媛小姐来来往往，有种说法是“有缘识香人”，说的就是求良缘。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合起卷案，打算买个关子。
　　“啊，这老秀才怎么做说书也那般拖拉！”“说啊，那张家小姐得的是什么怪病？”“香料真有那么玄奇？”众听客你一言我一语立马热闹了茶楼，茶楼里不消几刻又进来了几人。
　　说书人一概不理，兀自收拾笔墨，突然一锭银子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书人抬头顿时一惊，此人，此人这般打扮是道士吧？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袍，袖口纹着八卦太极，看眉眼泰然，隐隐有仙气流转。说书人指着银子道：“这是？”
　　道士开门见山：“我是想问张府位置，就是那位小姐的家。”
　　说书人奇怪：“那是洛阳城最大的张府，你怎么找不到？大街小巷那些榜底下有注明位置……”等定睛再看时眼前已经无人，听客突然问他为何自言自语，说书人也愣了半晌，诶，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到回了家，说书人发现自己荷包多了一锭银子，但是怎么也想不出出处。

　　次日，张府迎来了一位道士。话说张小姐的病连大夫都束手无策，莫非小姐不是得病是中邪？
　　张乔依旧坐在床榻上，叫嚷：“花，花……”张家二老摇头叹息，都不忍心看，嘱咐丫鬟小厮跟在道长身后帮忙就走了。
　　“你们先退下吧。”道长一进门就把他们挡在外面，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丫鬟小厮们商量了下决定在门外等候。屋内，道长掐指凌空画上结界封印在门上，就算里头发出再大声响外头也不可能听到。他轻轻吐气看向张乔，掌内多出一张符纸。
　　还未近身，床上的张乔突然眼神一凌，伸出五指像前窜去，不偏不倚直击来者双目，道士手一举，一道白光闪过，张乔四肢就被黄符钉在墙上不得动弹。张乔用尽全力挣扎无果，反倒是笑起来：“道士你把奴家抓着作甚，某非你好那口？”张乔扭动着身躯，单薄的外衫微微泻出春光。
　　道士安如泰山不为所动，只勾唇一笑：“狐狸精天生媚骨不过如此。”说罢手指轻摆，黄符光芒大盛，张乔被灼得面容扭曲，凄厉惨叫：“道长饶命，道长饶命！我不该贪图这女子仙根，我这就从她身体里头出去……”
　　“还要折福祉给她做补偿。”道士添了句。
　　“啊？”狐狸精还没有时间想，那道士又开始施法，黄符更加滚烫，它立马就应了：“好好！”说完以后灰头土脸地从张乔躯体里面出来，出来后直接缩成原型。
　　道士走过去将昏迷张乔抱上床，细细盖上被子，然后给她设上结界抵御妖物鬼怪。狐狸精老远就感受到强大结界的力量，以它五百年的法力来对抗这结界一定惨不忍睹，它不敢贸然上前，只能隔着老远问：“道士呐，这女子和您有什么关系？”单凭为她费心费力设置结界就知道这道貌岸然的道士和张小姐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道士苍白着脸离开床榻，显然是耗费过多体虚了，可是眼神却是诡谲得让狐狸精胆颤，看着狐狸精的时候，狐狸精险些脚软。道士悠悠然道：“你不走？”
　　狐狸精正想说他在这房间设了结界，它道行不够出不去，话未出口就被道士擒住尾巴，道士眼里映着精光道：“你不走是想留下来照顾我这个用法过度的道士？”
　　“不”狐狸精无声地呐喊，这道士委实过分，把她声音给封。
　　“那好，你且留下陪。”道士无视它挣扎反抗，从袖口牵出一条红线绑在狐狸精的脖子上，狐狸精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那绳子就牢牢套在它纤细的脖子上拿不下了，它顿时急了，这该不会是缚灵绳吧，它可不想做坐骑！
　　道士的阴谋得逞，自然笑眯眯地放开它除了房间的屏障，它愤愤地跑出道士的魔掌，三下两下窜出房间。直觉告诉它，房间里面的人相当可怕！他明明还是人却法术那么高强，假以时日一旦得道成仙，凭着脖子上这绳子它就必须成为他坐骑，成为仙家的坐骑它就再也不可以逍遥自在了。这缚灵绳一定可以去掉的，一定可以。
　　道士看着狐狸精慌忙逃窜的身影也未追赶，悠然自得地离开张乔房间，唇畔挂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仅仅一日，张小姐就神智恢复了，张家二老欣喜若狂，连夜叫人发布消息重新举办观花会为张小姐去晦冲喜，对待那位救自己女儿道士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还为道士单独整理一间院子留他多住几日，至少过完观花会再说。
　　“话说，那位道士长得可真是……”说书人到这边猛然一顿，气息微微一收，他可是为了这个故事在张家门口守了好几夜，那道士见是见了几面，可为什么一星点印象都没有？话正巧说到这里，总不行拐弯打岔毁了自己招牌，“这道士长得道骨仙风，怕是九天神仙下凡救那张家小姐，说到张家，平日积德这好报自然来……”
　　茶楼众人全神贯注地看着说书人讲故事，只有一人听着说书人讲的故事直咬牙齿，那人头上梳着两个髻，身上着红裳，在这茶楼内着实扎眼，一进去就能注意到，可是再看一眼却总能忽视掉。那人抿完一杯茶水，站起身来，小二立马会意笑容可掬地来结账：“这杯茶水三文钱。”那红衣裳的人矮矮小小的，应该是个孩子，小二见他一动不动低着头怕是没有带钱，便说：“没有带钱就改日叫父母带来吧，以后没钱呢就不要来了。”说着就推搡要赶他走。
　　那孩子低着头不动，小二要做生意，没办法这样耗着，于是拍着他肩膀为难道：“我这还有客人……”就在这时，小孩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干净，一双销魂蚀骨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小二，小二只觉得全身酥软不能言语。一阵冷风袭来，小二回过神时眼前哪里有人，刚刚怕是白日做梦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用媚功！”道士狠狠掐着它的手腕，“即便你是狐狸精也用不得这般，邪门歪道这会毁了你的仙途。”
　　“不是会更快么？”道士听了它的话，更用力地掐着它手腕，它心疼地看着手腕上的一圈淤青，含泪申诉：“我是雌性，你不可以那么粗鲁！”
　　“某非还要等你祸害完人再毕恭毕敬请你过来不成？”道士冷冷哼了一声。
　　“我才没有祸害人呢，”它委屈地低了低声，“我年龄小不懂来着。”
　　道士随口问了句：“你几岁？”
　　狐狸精伸出五根指头：“才五百岁。”只见道士眉梢微微抖了下，狐狸精认为他不懂妖怪五百岁对照的人类年龄，立马解释：“我这年龄就和你们人的十五岁差不多，可小了。”
　　道士忍俊不禁：“十五岁不小了，且你看上去并没有十五。”说着白玉指搭在狐狸精脑袋上拍拍，趁机用它的矮小衬托他的身长。
　　好可恶啊……狐狸精低着头给他当宠物一样顺毛，软绵绵的小手握成拳头。话说它五百岁的年龄为何生得如此幼齿？这一切都是一只鸡妖的错……唉，往事不堪回首。
　　“对了，上次你逃跑的帐还没有算。”道士阴测测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狐狸精顿时觉得头顶的手掌变得压力无比还冒着丝丝寒气。
　　“去把三界全书抄一百遍，否则……”明明是人说出的话却叫妖精感觉心肝一颤一颤的，道士缓缓拖着声：“否则就拔了你毛。”
　　2）
　　六月中旬，洛阳城前巷末枝条皆攀上花朵，一簇簇姹紫嫣红赏心悦目，只是……这本不该六月天开的花全都开了，寒冬梅花三月柳长在一起的景象叫城内人大呼奇，至于为什么也没有人去仔细探究，想是老天垂怜观花会。
　　河畔低垂着的柳树被风搔刮着，河面缀上几许柳叶。一位红衣女子坐在船头，手里抱着一根长船桨，□□白皙的双脚悬在水面上，偶尔探下脚尖弄涟漪。
　　狐狸精转头看船篷里头正在打坐修行的道士，问道：“那鬼怪几时出来，我觉得这太阳当头，它们不会出来的……”说着有一下没一下摆着船桨，船迅速在河面游动。
　　道士微张眼，面无表情道：“再用法术，拔了你毛。”只见船身猛地一晃，不再前行。
　　拔了你毛拔了你毛……这话好粗俗，好猥琐，那道士看起来不食五谷不染俗世，居然会说这么色情的话，说白了这道士就是想看它赤裸裸的狐身，狐狸精恶寒。
　　没有用法术，狐狸精只好站起身划船，这一桨刚扎下水，桨就发出“嗡嗡”的震动，带着水面也抖动起来，狐狸精呆愣片刻，手同触电一般甩开船桨，船桨落入水中冒着泡融成粘稠的液体。
　　“啊！道士道士！”狐狸精害怕得缩成原型，跳到道士脖子上圈成环状。柔软的毛让道士微微不适，但是现在没时间管这个了，他手指夹着黄符压向水面，半个身体出了船，让狐狸精担心他会掉下去。黄符愈来愈接近水面，水面发出的动静越大，像开水快要沸腾的样子，却让人感觉四肢百骸凉飕飕的。
　　“嘭——”小船夹在重压下不堪重负爆裂了，道士身体没了支撑要落到水里。狐狸精最讨厌水了，一旦接触水，它蓬松漂亮的毛发就会变得沉重且黏糊，它不得不用妖法飞起来，由于它脖子上挂着道士的绳子，它就有了救命的义务，于是它大尾巴一卷，勒住道士的脖子飞到岸边。
　　狐狸精变成人形，抱着合上眼睛脸色发白且浑身被水溅得湿透的道士，哀嚎：“你不能死啊……死了我也不能活了……”缚灵绳的主人要是死了，为了避免坐骑无人看管，坐骑也会随着主人一同死去。
　　狐狸精眼泪大滴大滴砸下来，道士手指微动抬起来给自己擦脸，然后叹道：“本来我欲下水封了它，你却中途把我拉走……”
　　狐狸精转悲为喜，抱着道士的头亲昵蹭着：“你还活着啊，真好……”它不用死了，真好。
　　道士被抱得喘不过气来，女子特有的馨香一个劲钻入鼻子，他难得的尴尬了：“男女授受不亲。”说着推开狐狸精。
　　“你怎么这样啊！”狐狸精委屈地捏起水袖抹泪，“我心伤呢。”
　　道士没有理睬她，径直起身走到岸前，水面已经恢复如初，风平浪静没有半丝涟漪，可这平静得诡异，水面比先前漫上一层死气，有道行的还能看见水底千百怨魂几乎要冲出水面。
　　狐狸精也看见了，虽然她不怕鬼，但是这成百上千的鬼聚集在一起还是让她头皮发麻。“这年头为何鬼魂猖獗，前些时候我还看见张乔身上附了鬼，他们想和我争躯体呢……”
　　“张小姐？”道士皱眉，“鬼居然敢附在她身上。”
　　看吧看吧，这道士肯定和张家小姐有一腿，狐狸精摸着下巴调侃：“你是不是喜欢人家啊，要不要我给你说亲，现在鬼怪纵横，你虽然给她画结界，但是也保不准结界日久渐消，若是她嫁给你就可以一生无忧了哈哈……”最重要的是，成亲的话就不能成仙就无法把她变成坐骑。
　　道士沉默不语。
　　哎哎，该不会真想着要娶吧？狐狸精莫名心肝一抖，不知是不是化人形太久，全身不舒服，呼吸都不畅快了，想着就变成狐狸跳起攀住道士肩膀，嘴里咕噜咕噜说着什么。
　　道士倒是听见了，那个狐狸精在说：“私以为成仙更好。”不知为何，道士刚才阴霾的心情一下子消散，嘴角挂着几不可见的笑，一手把肩头的红狐狸拖到怀里揣着。
　　“男女授受不亲呢。”狐狸精心满意足地卧在他怀里，嘴巴却偏生作对。
　　“你是狐狸。”
　　“你早些时干嘛推我来着，某非我之前不是狐狸？”
　　他不语。他绝对不会说狐狸精化成女子莫名让他心猿意马。“罢了，你自己走吧。”说着就松开手。狐狸精立刻摇脑袋：“不不不，你还是兜好了，我不喜欢走路。”

　　夜半，河面泛起青雾。几缕魂魄在青雾中慢慢成形有了五官，个个青面獠牙恐怖非常。岸边阴气阵阵刮得道士衣袍翻舞，他一手握着桃木剑，一手抓着黄符，神色肃然，嘴唇紧抿。狐狸精圈着他脖子尖尖脑袋贴着他耳畔，眼睛瞪得大大的环顾周围。
　　“好多哇……”许许多多的魂魄从水里冒出来，夏季一旦涨水，水流离开了束缚，那么鬼魂就会跑出来危害人，后果不堪设想。
　　“嗯，”白日看见的还只是凤毛麟角，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多，正色道，“一旦我打不过，你就跑。”说完，手里的桃木剑开始颤抖，发出尖锐的鸣声，让耳膜隐隐作痛，他紧紧咬牙，向前一步。
　　这些鬼怪开始攻击了。
　　桃木剑发出更大的鸣声，似乎在警告他的靠近，可是他还是走了一步，终于巨颤之下，桃木剑折成两截，没有桃木剑的庇护，一道气流直直打了进来，道士胸腔一震，口里溢出血。狐狸精正要出招却被道士阻止：“你打不过他们，快离开我。”半截桃木剑威力甚小，道士反手在空中压了一张黄符，可这黄符恐怕只能支持一时半刻，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来不及了。水面翻腾着朝他攻击而来，群鬼之势难以抵挡，道士见躲不过，脑子也不想其他，只想着吧脖子上的狐狸精拽下来丢出去。
　　狐狸精气恼，一口咬上道士脖子，看他怎么丢！而尾巴幻化为九条，条条流光溢彩在夜色中灼人眼目。
　　她用她九条尾巴为他抵挡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拖延的时间给他还手的机会。道士一愣，迅速拿起半截桃木剑扎向河面，贴上黄符封死了河里怨魂冤鬼。
　　事情做完后，狐狸精拖着三条颜色惨淡的尾巴，哭丧：“啊啊啊啊啊，我尾巴呐，一下子没了六条……”她怎么那么傻，为了救一个凡人牺牲了六次。
　　“看不出你是九尾狐啊，”道士毫不怜惜地拽起狐狸精，“这么多尾巴想必不方便，不如切几条给我做围脖……”
　　混蛋啊，遇人不淑啊，想她是为了谁没了六条尾巴，那人不仅不知恩图报还恩将仇报，她愤怒了：“我再也不救你了 ！”
　　道士冷笑：“被妖精所救倒不如死。”
　　狐狸精被拎得难受，干脆化成人形，挣掉道士：“自以为是！狂妄！”
　　“随你怎么说。”他别过头，大步离开。
　　狐狸精想是自己太厉害伤了他自尊，唉，做妖精要低调点。回过头时，道士已经融入夜色茫茫，她连忙提裙跟上那抹白影。
　　3）
　　“狐狸精你叫什么名字？”道士在书案上画黄符，应张家二老的要求，画些黄符来辟邪驱灾，其实他们更希望道士可以留下，但是道士推辞也就只能这样。
　　狐狸精懒洋洋地挂在窗沿晒太阳，血红的尾巴小幅度摇晃着，她眯着碧绿的眼，闲闲回道：“小九。你呢？”
　　“你现在叫小三了。”
　　狐狸精狠狠瞪他：“我又不是因为我是九尾狐叫小九的，我是因为喜欢喝酒才叫小九，小鸡说‘酒’字太不含蓄就用‘九’。”
　　“哦，你喜欢喝酒？”道士问，“那小鸡是不是很喜欢吃鸡？”
　　“他就是只鸡，所以叫小鸡，他是我在青竹山时最好的朋友了。”她因为出生九尾被姐妹妒忌排斥，没有人愿意理她只有那只黑黝黝的乌鸡愿意陪她玩，“不过小鸡有一点毛病不好，他有妄想症，老是认为自己是凤凰。”
　　“凤凰？”道士笔一顿，笔尖浓墨滴下散开。凤凰这一族生性高傲，不削与人为伍，自是翔于九天之上，又千年前仙魔大战，为了消灭魔帝他们同归于尽，这天地便再也没有凤凰了。凤凰自身火灵与妖魔相克，这一战天界胜利却死伤无数，就连寥寥无几的几位神耗尽力量修养中，好在大战后天上人间百年安好。可近时，人界妖魔横行，鬼怪丛生，天际那颗冥星大动，灾难将至。
　　思及至此，道士暗暗担心，某非魔帝未死？可是凤凰火灵与妖魔相生相克，魔帝再强也抵不过所有凤凰的火灵……那这天象，这冥星为何这样。
　　“喂喂，你在想什么？”她都叫了好几下呢。
　　“我们几时去找你的朋友？”是的，他想去看下那是不是凤凰，倘若是凤凰可以复活，那么魔帝也有可能复活。
　　“啊？”狐狸精难以置信，“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小鸡了？不去不去，我和他有仇，他害我吃错药长不大。”某天狐狸精跑到小竹林找小鸡喝酒，小鸡很爽快地答应了，然后两人喝啊喝，狐狸精喝得醉醺醺时被小鸡塞了颗药丸，小鸡一脸阴险地说，以后我长大娶你。后来看着小鸡越长越大，越来越妖娆俊俏，狐狸精顿悟，敢情是怕她长大美过他，她心伤，于是在她满五百岁时就此之后离开青竹山，决定再也不找小鸡。
　　“我们此去就是找他让你长大的。”道士说这大义凛然的话时脸蛋不带一点红，“你想你都五百岁光景了还这般大小，日后如何寻夫君，我是为了你好。”
　　“呃，可是我答应不去找他。”
　　“那好，你就一直这样长不大。”道士斜瞥了一眼，收拾好一沓写完的黄符起身出门。恰好这时张乔令多人捧着香料款款而来，张乔身上设有结界后再无妖魔鬼怪敢觊觎她，几日调养气色很不错，白里透红格外娇俏美丽。
　　张乔一见道士，眉眼难掩欣喜，快步走到他身边道：“道长。”
　　“我正巧要去找张老爷把黄符送去，你来正好。”道士将黄符递去。
　　张乔不慌不忙地收来，不小心碰到道士晶莹的指尖，立刻面燥，不敢说话。再抬头时道士已经打算进屋，她是大家闺秀不好进男子房间，立即叫住他：“道长，我想问您喜欢何种香？”她这次来就是为了让道士选香，再亲自制成香囊再送予佩戴的，其意思明显非常，洛阳城女子喜欢人就送那人亲自绣的香囊，那人收到香囊会根据女子相貌家世以及绣品精致度来选择，一旦接受了香囊就算接受了女子，可惜道士并不是洛阳城的人，这点风俗习惯他是不懂的。
　　道士只以为张乔经营香料，想要在他临走之际送件礼物，并没有拒绝，开口便问：“香料分何种？”
　　张乔听道士已经开始选择香料，不由喜出望外，笑盈盈地回答他：“今年洛阳所有的花都在同时开了，香料种类完整，想要哪种便哪种。”
　　“那么百里花呢？”道士突然问道。
　　“百里花？这是什么花种？”张乔自幼喜欢花，虽然不是什么花都亲眼见过，但是什么花都有听过或者书中读过，偏偏这百里花闻所未闻。
　　“百里花如指甲片大小，花瓣白得晶莹剔透，它百年开一次花，一开就是百里飘香……”道士眼神黯然，轻轻摇头，“百里花都已经不在了，这世间怎么会留百里花。”
　　张乔不懂这话，但懂他的表情，定是想起伤心事，开口想要带过这个话题：“你看看有没有你心喜的香。”
　　道士轻扫一眼，缓慢摇头：“没有，谢谢张小姐的美意。”说罢进屋。
　　张乔这样的大家小姐被拒，理应觉得羞愤难当，可是她并没有，只觉得道士眉目无论含悲含喜都分外惑人，只稍与他对上一眼就被牵了魂魄。现下只要找到那百里花就可让他接受香囊，思酌少许转身领人离开去寻道士的百里花。

　　狐狸精在里边瞧张乔送香囊，一时间心里多出莫名愤恨，道士选香时差点想要跳出来咬死道士，她可是为了救他而牺牲六条尾巴的巨大代价，他怎么也该为奴为仆报答恩情的啊，怎么可以同张小姐成亲把她晾在一边呢。
　　狐狸精跳下窗沿化成人身，纤手一伸掐住道士的脖子把他抵在墙上：“你是要和张小姐成亲么，等她弄来什么百里花以后就和她成亲是么？”
　　道士被她一撞倒是有些糊涂，但是看狐狸精那样心生趣味，故意轻笑道：“是啊，她若找到百里花，我就和她成亲。”
　　狐狸精手紧了紧，但仍然控制着不伤人，她道：“你不是要成仙么，你修习多年不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九天！”
　　“做神仙太寂寞了，如若有美眷相伴，短短十几载又何妨。”
　　“你……”狐狸精脸颊气的通红，说不出话来。
　　“小九，你这是生什么气？”道士故意拖长尾巴，眼里闪过难以琢磨的眸光。
　　狐狸精被问住了，张了张口道：“不是要找小鸡么，我们快些去。”
　　“哦？”
　　“你要娶亲，我要嫁人，我们早些去吧。”狐狸精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心里只想着把道士带离开这是非之地，带离他远离张小姐，他可是要成仙的，她可是要成为仙兽的，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成亲。
　　狐狸精伸手摸摸缚灵绳，忘记了之前是谁纠结不想成为坐骑的。
　　“是啊，我要娶亲，你要嫁人。”道士看着眼眶红红的险些哭出来的狐狸精，心里顿时百感丛生，最终消散一笑，“那就早些去。”
　　4）
　　青竹山比不上仙山巍峨磅礴，也没有灵药仙草白雾障，充其也就是比周围山高一截，竹林茂密些，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一入青竹山顿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蔓延，道士微微皱眉。
　　“前面就是小鸡家。”狐狸精虽然说不想见小鸡，但是回到老家还是很欢喜的，一路上蹦蹦跳跳左顾右盼很愉快。
　　“小九，你居然敢回来……”声音夹杂着怒火从竹林深处幽幽传来。
　　狐狸精脑袋一缩，忙钻到道士的身旁，不敢吭声。
　　“是小鸡？”道士问。
　　“嗯。”狐狸精畏畏缩缩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心肝乱颤，明明做错事的是小鸡啊。
　　“谁告诉你我是鸡了，我是凤凰！”小鸡身影一闪，伴着狂风与飘飞的竹叶而来，风力颇大，迷得狐狸精眼睛睁不开，道士却纹丝不动，看得清清楚楚。
　　小鸡倒是生得天人之姿，墨发如锦，肤如白玉，眼尾勾得千妖娆，淡唇抿得万风流，一身宽大的墨绿衣袍，松松垮垮倚在身上，说不出的慵懒。待小鸡那套排场去掉以后，狐狸精才得睁开眼，一睁眼就破口大骂：“小鸡你娘的能不能别搞大风，弄点花瓣雨也好多了。”
　　小鸡一脸不高兴：“花瓣雨是那花神才会做的，本尊怎么会同那小白脸一般。”
　　“你见过花神啦？”狐狸精抱着手臂凑过去问。
　　“本尊是凤凰，自然见过。”小鸡秀眉一挑，看着道士，“这位是……啊，不会是你的男宠？你，你抛弃我了……”
　　“他是我朋友！”狐狸精直截了当告诉来此目的，“是和我一起来找你让我长大的！说，你当时给我吃了什么？”
　　小鸡半敛笑意，秀美的指尖轻轻滑过胸前搁着的长发，“你莫不是想要与这人成亲，所以企盼长大？”
　　“才不是！”狐狸精一着急咬着自己舌头了，脸皱了起来。
　　“不是就好……想你也够年龄了，我们成亲吧。”小鸡出奇认真道。
　　“不行。”狐狸精不及道士口快，还没说出来就被道士说了。
　　“哦？”这个道士装扮的男人不让小九和自己成亲，这倒是让他很感兴趣，不由轻笑，“为什么？”
　　“星象有异，天下大变。”道士脱口说出这么别扭的理由来，不由微咳，“若是天下太平，小九她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此次来是因为小九提过你说你是凤凰，凤凰乃火灵与妖魔相生相克，人间妖魔鬼怪频出想是有问题，如果你真的是凤凰，那么你应该归属天界与众仙对抗妖魔。”
　　小鸡扑哧一声笑出来，用长袖子掩半面，阴阳怪调道，“天界没有凤凰了，单一个去于事无补，本尊且等看天界如何对抗妖魔就好，才不去打打杀杀呢。”话锋一转，小鸡眼含秋波对着道士，“你个凡人可知道，本尊与天界可是有仇的，本尊也是凤凰，可是被他们排在九天外，如若有一天天界颠覆，本尊还高兴呢。”
　　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现下妖魔势力未全，他们奈何不了你，但是时间越久给他们养精蓄锐，难保一日会杀了你，以绝后患。”顿了顿，“天界一定会接纳你的。”
　　“哈哈……”小鸡拂袖，“本尊倒也是不怕，天界接纳我是因为这世间只有一只凤凰火灵，于他们而言，能保命什么都会做么……包括接纳殒仙……”
　　道士一惊：“殒仙……”
　　狐狸精摸摸脑袋：“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这个道士与我讲三界和平的大事。”小鸡扬起嘴角，走去伸手拉过狐狸精，捧起狐狸精小脸：“哎呀，小九你真是越来越水嫩了，真想马上娶你做妻子。”
　　狐狸精小脸在掌内猝然升温，连连挣开小鸡后退几步，慌忙掩饰自己的窘迫：“好你个小鸡，摸来摸去调戏我！”
　　“脸红了？”小鸡惊讶地歪歪头看了看，然后忧伤道，“以前我们不也这样？”
　　“以前是以前！”
　　“现在你有了个男人在身边，”小鸡垂下眼帘，语气尖锐且嘲讽，“自然不同往日，如若我杀了他……”小鸡手一扬，袖中抽出一条碧绿的丝带，如同青蛇一般伸前绕住道士的颈脖。
　　狐狸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怒道：“你要做什么！”
　　“杀了他你就会与我成亲。”
　　什么理论？狐狸精大叫：“才不会，杀了他我也不会和你成亲！”
　　“那好，我杀了他，唉，反正你也不与我成亲，我心郁闷……”丝带如同有灵性一般慢慢收紧，道士脸色愈加苍白。
　　“不要！”狐狸精用法力凝住丝带却发现小鸡法力不同往日，根本无可奈何，为了保住道士立刻弃甲投降，“我和你成亲，放了他！”话语一出，她未看见道士眼里蓄着怒火，险些燃尽这竹林。
　　小鸡哀叹：“你这样护着他我会嫉妒的。”不过他需要的是结果，小九是他妻子就好。

　　不应该是这样的。
　　狐狸精掀开红盖头茫然地望着精致的雕花窗户，铺天盖地的红帐被风吹得飞扬，她的心如同缺了口灌了风拔凉拔凉。她嫁给谁不都一样，为何难受得紧，心里总是牵挂着道士是否安然无恙，一点成亲的心思都没有。
　　“那个人我已经把他送下山了。”开着的门立着一人，大红喜服包裹下显得更加妖媚，他微笑，“小九，婚礼仓促简陋了些，不过我对你的心永远不变。”他怕夜长梦多，所以急急娶了小九。
　　面对如斯美人，狐狸精并未同从前一样想要扑过去抱抱，他捉了道士，她就不待见他。
　　“小九。”小鸡拖着长尾衣摆过来，这次换他抱着她。“待过七日，我便恢复你的身体，到那时我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红烛上火焰温暖明亮却让狐狸精感觉刺眼异常。
　　小鸡眼神异常迷离，就像是中蛊一般，狐狸精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般煽情，感觉手脚怎么都不自在，全身上下僵硬得像干鱼，终于忍受不了——变回原形。
　　本想跳开，可是小鸡大掌一抓又回去了，狐狸精死命挣扎还是没能逃离，认命地歪歪脖子靠在他胸前任君抚摸。
　　“小九，”小鸡嘴角蓄着笑意，“今天是我们洞房花烛夜。”
　　狐狸精一精神，高高抬起脑袋：“我，我原形了！”小鸡他要是强迫一只狐狸，那真是禽兽不如！
　　小鸡笑笑，含情脉脉看着尖尖脑袋：“这又有什么关系。”
　　变态！狐狸精炸毛。
　　小鸡手指滑过狐狸精柔软的绒毛，忽然狐狸精感觉自己变重了，低头一看，又变成人形。他刚才说“这又有什么关系”，狐狸精脑袋只想到歪处，原来他是把她变回人形。
　　“小鸡你什么时候法力这么高可以解形变？”
　　小鸡淡笑不语。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殒仙……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道士！”狐狸精兴奋喊道，用力一跃跳开小鸡的怀抱，小鸡并没有阻止，只是脸色不好。
　　5）
　　道士一身白袍，直立于前。狐狸精很快把自己归为他一方，站在道士身后。
　　道士冷脸道：“还不把喜服脱了。”
　　“哦哦。”她脱来脱去只留下白里衣，很是高兴地说：“道士，我和你都是白色的很配！”
　　他听了笑笑并没有回答。
　　小鸡见到这副和谐的画面，怒于行色：“你是来破坏我与小九？她已经与我成亲拜堂是我的妻子了。”
　　“她只是用计谋逼你现形”道士低语，“魔帝。”
　　小鸡一下子眯起眼，啧啧道：“你也不是人吧。”
　　道士不置可否，兀自轻道：“本在千年前的仙魔大战，这天地便再也没有凤凰了，在小九说你自称凤凰的时候本是不大信的，可是你后来又说了陨仙。”这千百年来变成殒仙数不胜数，但是如同凤凰的上古神兽却极少，一瞬间他便想了个遍，大约几万年前，天界初开挑选优秀的小凤凰，优胜劣汰，淘汰的被抛弃，因为战败的小凤凰本身就弱没有独立存活的能力，一入下界就遭捕杀比比皆是，最后，这批凤凰全部死了，但是真的死没死，并没有人在意。“你便是那批凤凰之一吧，这样可以解释魔帝为何又活过来了。”
　　凤凰浴火重生。
　　他听罢，笑道：“你说笑了，我虽然是凤凰，可却不是什么魔帝不魔帝。”
　　道士显然已经认定他是魔帝，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手里突然多出了桃木剑。小鸡斜眼看了下，抬袖掩笑：“你这种装备别说魔帝，就连一般入流点的妖魔都打不过，只能欺负我这样不入流的病凤凰了。”
　　“呵。”道士一剑刺去，小鸡没有躲过，被扎伤了手臂，鲜血从拔刀的伤口漫出，看得狐狸精一震，立刻阻挡道士再次进攻。
　　“道士我以为你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你真想杀了他！”
　　“他是魔帝。”道士皱眉，只见在狐狸精身后的小鸡惬意地勾起嘴角。
　　“魔帝会让你打他么，你这桃木剑连我都打不过有本事你杀了我！”
　　道士一向心平气和，从未想到如此容易一下子被激起，怒目圆瞪，拿着桃木剑的手不住地颤抖，桃木剑像是感应到主人，剑体的灵气忽亮忽暗。她的不信，让他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剑，身体里的气血翻涌几乎压抑不住，理智几乎要消失，只想着她怎么可以去袒护妖魔，怎么可以！
　　“你，过来！”道士从来没有这般森冷对她说话。
　　“不！我不允许你动我夫君！”夫君二字如同一双手，狠狠推了道士一把，他的剑不偏不倚撞向狐狸精，一时间，他脑袋一片空白。
　　他居然对她起杀意，亲手拿剑杀她！
　　白色里衣染上大片血污，狐狸精踉跄一下倒在小鸡的怀里，手捂着心头作痛的伤口，看着小鸡微微打结的眉头虚弱道：“带我走。”
　　道士神色俱灰，张了张嘴却再也没出声。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也是，毕竟是他伤了她……

　　张家小姐去寻那百里花无果，回到家时已经听说道士离开了，一时间又郁郁寡欢，连香料店都没心思搭理，终日呆在闺房不出门。这日，她无聊之极在院子里头打弄花草，突然见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吓得躲到柱子后边去，探头看时心头一震，立刻扑到满面血污的人身上，忧怨泣道：“道士……”
　　张乔欲要把他扶起时，发现道士全身瘫软如泥，面色发白透青，眼眶凹陷，顿时大骇……忙哭喊着叫人找大夫。这道士竟然被人弄碎了骨头，剜去双眼，弄得这一幅凄惨景象，叫人心惊，若不是通体温暖，仍有呼吸，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三日过后，这道士才醒来，大夫说了，这伤势居然能活，估摸也只有得道高人才做得到。
　　因为没有眼睛，所以根本看不出他醒了，张乔昼夜看护，累得趴在床边，他伸手轻抚她的脑袋，叹气。
　　“百里花啊……”他轻轻地唤着，神态流露出温柔的味道。隔着帘子立着一抹红影，见到他对着另一个女子温柔如水心里绞痛，却不能发出声音，她觉得自己好碍眼好碍眼，自己应该走得越远越好。

　　“你又去看他了。”小鸡捏着她的下巴，眼里满是暴戾。青竹山已经不是青竹山，因为山上已经没有青竹了，只有流着毒水的黑竹，居住在青竹山的动物都被囚禁在这里面，无法离开结界，而这个结界便是魔帝为魔后设的。可是依旧没能关得住魔后，因为魔后是万年一遇的九尾灵狐。
　　狐狸精被迫仰起头对着他的脸，嘴里不依不饶：“我没有，我只是出去玩。”
　　“你出去一趟少了一条尾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替那道士疗伤！”
　　狐狸精见瞒不过，只能哼哼两声：“是又怎么样。”
　　小鸡看着她，除了愤怒还是愤怒，痛恨她不爱惜自己痛恨她为了别人伤害自己……“罢了，我把他治好。”只要她能开心就好。
　　“谢谢魔帝大人。”狐狸精嘴角微微扯开笑容。

　　几乎三界都知道魔帝复活的事情。
　　这世间没有了凤凰，那么世间便没有能敌过魔帝的了。天界的王也愿意俯首称臣，退位让贤。可在登基的前一天，魔帝却消失了。
　　直到登基的那一天，花神手提着魔帝的头颅上天界，谦卑地半跪在天帝面前说：“魔帝已死，天帝庇佑，三界太平。”
　　天帝缓缓坐回龙位，平缓的语调带着帝王的威严：“花神替三界除害立了功，可要什么奖赏？”
　　花神垂眼，道：“我希望能救回小九。”
　　“你可知晓她是魔后？”
　　“知晓。”
　　“且不说这事，记得千年前仙魔大战时为了救你而死的百里花仙么，”天帝闲闲地倚靠在龙位上，“你不想要她回归仙位？你记得当初你下人界是为了渡她成仙的，现在你若在本座面前要求让她成仙，本座会应允你的。”
　　“不，我只要小九活着。”
　　“她是魔后，她自己要死的……”
　　“她是为了杀魔帝，不然她不会死！”
　　“魔帝可是花神你杀死的，魔后是自己是害怕天界责罚自杀的。”天帝面无表情看着座下的花神，看着他额头上的仙印渐渐消失，眼底笑意越浓。
　　“不……”
　　天帝看着他露出了慈悲怜悯的表情，而又叫道：“花神被魔后迷惑，自甘堕落逆天，现已为殒仙，来人把他去诛仙台！”能得到魔帝头颅，留在身边养虎为患可就不好了。
　　花神看着天帝，突然大笑几声，挣开天兵天将离开。
　　“陛下，花神逃走了，我即带兵去追！”
　　“不必了，花神是神，既是跳下诛仙台也只能除去仙名永不入天界。”
　　“难道他一恼之下反天界也无事？”
　　“不会。”天帝笑得自在。
　　6）
　　在登基的前一天，狐狸精轻而易举杀死了魔帝，就连狐狸精自己都难以置信，堂堂魔帝竟然意外地脆弱。
　　或许他对她根本不设防，或许是因为为了恢复愧对狐狸精而自残的花神。
　　她的尖锐的爪子刺穿他的心脏，当时他正虚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他说：“你终于触碰到我的心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为什么……”她看着自己满手鲜血，惊慌失措，“明明，明明你知道你伤了道士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太了解她了，太了解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看见你为我心疼憔悴的样子。一千年前的百里花还是一千年后的狐狸精，都是为了花神，我希望小九会为我这个大魔头伤心一次……”之前狐狸想要让花神离开而甘愿伤了自己，那时候狐狸大概已经知晓了能解形变的小鸡已经不是小鸡了……他亦知晓了，她心中只有花神。两颗七窍玲珑心，看明白尘世情爱，却也甘之如饴。
　　“百里花……”又一次听见这三个字，狐狸精某明心颤。
　　“是你啊……”魔帝神智越发模糊起来，听不见狐狸精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千年前，那个身着嫩黄衣裳的女子为了心里爱慕的花神不顾一切，刹那间美得惊心动魄，或许那一次他就爱上她了。再到后来，青竹山上的狐狸精，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牵动他的心弦……如果没有再次遇见花神化身的道士就好了。可是，没有如果了……
　　魔帝本属凤凰一族，死后躯体容纳不住可以烧尽污邪的火灵，所以在魔帝死后天地间因魔帝而生得妖魔鬼怪皆被焚烧殆尽，离火灵最近的狐狸精烧掉了剩下的所有尾巴才勉强保住一魂一魄。
　　花神到青竹山时，那里已经被烧得焦黑，在废墟中发现尸身完好的魔帝，正想靠近，魔帝衣襟底下钻出一个黑乎乎如同老鼠一样的东西不停尖叫，像是禁止别人靠近。只是一眼花神就知道它是狐狸精，她失去了所以的法力所有的心智只有一魂一魄支撑着，她只知道要保护好魔帝的尸身，哪怕她多么微不足道。
　　正如天帝所言，花神不会反天界，他要救魔后。
　　可是仅仅只有一魂一魄有那么好救？
　　据说西方佛源之地有一面轮回镜，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历史，只是这面镜子藏匿于虚，万万年无见过者，入虚者需抛弃拥有的一切，而且很可能无法回来，没有人会想冒险。
　　花神寻到虚的入口，对着怀抱里瑟瑟发抖的黑乎乎的小狐狸道：“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也不挂念着什么，只有你，要给我好好活着。西方佛源之地可以静心休养，若是遇见神佛愿意收养你，你就去吧。”说完纵身一跃。
　　小狐狸摇摇脑袋，睁着黑黝黝的大眼，茫然且无措……

　　尾声

　　洛阳城内正是一年一度花节，花节从三月到六月，此间花艳如火，美不胜收。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合起卷案，打算买个关子。
　　“啊，这老秀才怎么做说书也那般拖拉！”“说啊，那张家小姐得的是什么怪病？”“香料真有那么玄奇？”众听客你一言我一语立马热闹了茶楼，茶楼里不消几刻又进来了几人。
　　说书人一概不理，兀自收拾笔墨，突然一锭银子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书人抬头顿时一惊，此人，此人这般打扮是道士吧？面前的男子一身青袍，袖口纹着八卦太极，看眉眼泰然，隐隐有仙气流转。说书人指着银子道：“这是？”
　　道士开门见山：“我是想问张府位置，就是那位小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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