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套路

　　一周之后的傍晚，开机仪式前一天，三人抵达津湾。
　　周知娴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捧着路边开封菜买来的提神醒脑专用特苦咖啡推开车门，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她弯腰凑到SUV后视镜前停顿了三秒，心情沉重地戴上了口罩。
　　一切都是因为乔煜，简直万恶的起源！说什么帝都距离津湾特别近，航班高铁动车全部out，非要开车。周知娴拗不过他，算了下车程也不是很长，索性放了司机的假，将车钥匙丢给了乔煜。然后……乔煜就玩儿了一路的速度与激情。夜班写稿，白天联系剧组，晚上到了津湾还要处理其余繁杂的工作，周知娴赖以生存的路上两小时补眠计划，彻底泡汤。
　　“乔煜，你以后再也别碰车了！”周知娴烦躁地想挠墙。
　　乔煜特别狗腿地蹭过来给她锤肩膀：“小周姐，你想想看，帝都和津湾人流量特别大，车站机场被认出来难免麻烦，我们开车，这一路上多顺畅啊！”
　　周知娴微笑着对前来帮忙搬行李的酒店工作人员报以谢意，反手扒拉掉乔煜的爪子：“开车可以，但是你给老娘离驾驶位远一点。”
　　“我不……”乔煜想继续抗争，却被赶来的唐珉打断了。
　　“入住办理好了，我们进去吧。”
　　“走了狗子，注意形象！”周知娴拍了一把乔煜的腰杆，后者这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气很高的公众人物，顺势挺直腰走进酒店。
　　周知娴环视四周，确认并不不妥之处后跟上了他。
　　这部戏的主要拍摄地点定在了津湾的一处影视基地，剧组提供的酒店就在影视城外围不远处，因此各项服务指标也算不错，各项设施也算完善，只是比不得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罢了。不过通过一周多的接触下来，周知娴发现乔煜也不是个在衣食住行方面很挑剔的艺人，除了说话耿直之外没什么别的问题，但这仅限于他是个艺人的情况下，卸下这个职业包袱，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许一个普通人怼天怼地怼社会无所谓，可一旦这个普通人变成了公众人物，他的任何言论都可能被曲解和无限放大，过度关注和猜想即原罪。
　　工作室人员更换以及乔煜的工作项目已经通过微博清楚地公布在了网络上，目前外界众说纷纭，有质疑公司对艺人不重视的，也有老粉站出来说这是签约之前接的剧与公司无关，总之……无论舆论倒向哪一边，乔煜又上了热搜。
　　“小乔，你又上热搜了。”吃过晚餐，唐珉拾掇好乔煜的行装，习惯性打开手机刷微博。
　　乔煜不以为然：“拍这个剧闹的？刚换了经纪人就传出拍小成本网剧的消息，好多人都会觉得我被公司抛弃了吧？不知情的话这么想也合理。小周姐去哪儿了？”
　　“说是和片方了解一下明天的具体工作,应该和剧组工作人员在一起，我觉得吧……她就是去趁机打探剧组的底细了，怕你受委屈，”唐珉关掉微博打开备忘录，“明天上午十点开机仪式，中午片方制作组安排了和主演的简单会面，就是聚餐，下午开始拍摄，不过明天没有你的戏。”
　　“我能受什么委屈，又不是小女孩儿，还能被导演骂几句就哭鼻子？”乔煜的心思显然不在工作上，因为……他手上噼里啪啦，在打游戏……
　　“小周是真的细心，连进酒店大门之前都要确认有没有狗仔偷拍，按理说……她可以不跟着来的，经纪人不必做到这么多，不过在这种小成本的剧组里，的确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年轻气盛，她也一样，又是刚刚接手这份工作，说放心，不存在的。”
　　屏幕上闪过成串成串彩色的数字和Unbelievable代表着玩家玩儿这款游戏的水平算得上高超，通关的提示弹出，唐珉这才看到原来乔煜在玩儿消消乐，这孩子，莫名其妙有点儿萌啊，奶爸心想。
　　“珉哥，小周姐没做我的经纪人之前……是做什么的？我是指，她在公司的职位。”乔煜退出游戏又打开了某个小说app。
　　“你怎么就能断定她是璨艺的员工？而且不是经纪人呢？”唐珉被他问得来了兴致。
　　乔煜想了想回答道：“我们见面那天，她和秦总的交谈表现出他们很熟识，到了可以互相开玩笑的程度，但是小周姐对于经纪人的工作不是很熟悉，如果是公司新招聘的员工，秦总是不会和她插科打诨开玩笑的，所以啊……小周姐要么是公司的其他部门的老员工，要么是秦总的朋友……”说到这儿，乔煜突然停住，半晌，才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她该不会是……秦总的女朋友吧？”
　　唐珉本来还惊讶于乔煜的智慧，最后却被生生逗笑了：“行了名侦探柯乔，你觉得秦总会让自己的女人如此奔波劳碌吗？我听说，小周是法律顾问，学历很厉害，名校毕业的海归。”
　　“法律顾问？这是公司高层了吧？怎么会同意来当经纪人？”
　　“可能你猜的有道理，她或许是秦总的朋友，碍着交情帮秦总的忙，不过女朋友一定不是，不信的话，你问问她？”
　　“我可不敢，万一她一发脾气把我打发到非洲大草原和河马拍戏怎么办？”乔煜疯狂摇头。
　　唐珉笑到打嗝：“不会，她只会默默地给你接一个和贝爷去旅行的通告，然后把你打晕，再悄悄地扔上飞机。”
　　“珉哥，你干这一行很久了吧？之前跟着谁啊？”乔煜殷勤地为他拉开一罐椰汁。
　　“凌蔚扬，我之前是他的助理。”
　　“哪个凌蔚扬？！”乔煜两眼发光，“是我知道的那个……华语音乐圈的创作才子，被天使吻过的嗓音的凌蔚扬？！”
　　“还能有几个凌蔚扬啊？”唐珉笑道，“这不是凌小歌神出国进修去了吗，我就空闲了。”
　　“哥！珉哥！”乔煜用充满渴望的眼神盯着唐珉，“我是凌神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他的歌，你有他的签名照吗？”
　　唐珉还是第一次见到娱乐圈里的狂热追星分子，一时手足无措，不过恰巧这个时候，房门敲响，与此同时传来了周知娴的声音：“是我，开门。”
　　“老天……你们俩……额，都聊了什么啊？”剧组给乔煜安排的是小型套房，周知娴踏入房间的第一步，映入眼帘的就是客厅上散落的坐垫和零食，还有两听打开的椰子汁，“这是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了吗？”
　　“我们在谈凌蔚扬！小周姐，你知道吗！珉哥原来做过凌神的助理！”
　　乔煜小同学，你该不会还有一个微博小号是凌蔚扬粉丝团团长吧？
　　周知娴感到一阵眩晕，她指了指乔煜：“你？凌蔚扬的粉丝？”又指向唐珉，“你？凌蔚扬前助理？”哦天，这都是些什么狗血又糟糕的事情，凌蔚扬此人，她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这人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穿的衣服什么牌子，用的香水什么味道，当然……这都是她亲爱的老哥秦总，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一个失恋的时刻，无比深情地和她倾诉的，并且忽略了德国和中国那横跨欧洲和亚洲的时差，忽略了他亲爱的妹妹正在睡觉。
　　周知娴把这些默默地归咎于秦峥嵘造下的孽，之后一巴掌按在乔煜肩上：“暂停吧追星狂魔，凌蔚扬还在大洋彼岸呢没办法给你签名。”
　　“小周姐，你不喜欢他吗？他的嗓音太棒了，唱出的歌温柔又深情，还带有穿透力！他一开口，每一个字都敲击着我的灵魂！”
　　“喜欢……”周知娴无比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可是我怕他把你敲傻了，那样就没有办法看剧本了。”
　　“看完了，根据这个剧本看，第三集之后才有我的戏份。”
　　周知娴点头：“没错，所以后天下午才有你的戏。我刚刚去找导演组确认了，这部戏计划22集，拍摄周期50天，一个半月。十一月之前会结束工作，年底之前能确定的活动只有一个电视盛典，哦……十一月中旬还有一个娱乐之夜，微博的。剧本我暂时没看到特别好的，我们可以再等等看，嗯……你想不想上一期综艺？”
　　乔煜一听综艺，难得的沉默了，周知娴以为他嫌上综艺要拗人设不想去，解释道：“不想去就不去，还有其他的活动和……”
　　“小周姐，”乔煜打断她，“有吃饭的综艺吗？或者……打游戏的？”
　　“……有野外生存的，你去不去？”
　　“不去。”
　　三秒钟后，周知娴败下阵来，原因是乔煜那双无法停止放电的眼睛，她举双手投降，将手中的工作记录甩得哗啦啦响：“你赢了陛下，臣近期就去谈，争取吃饭打游戏都给你安排上。”
　　“朕心甚慰，预祝周卿家马到成功。”
　　“少贫了你！早点儿睡觉不许熬夜！如果明天让媒体拍到了你的黑眼圈我就没收你的手机！”周知娴一阵风似的出了房门，还顺带着拉走了唐珉。
　　乔煜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弯起嘴角，正在这时手机“嘀”地一声弹出微信消息，看清是何人后，乔煜飞快地回复了“不需要”三个字，将手机扔在一边，自己则进了浴室，镜子中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不同的是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双眼已经是满是寒霜。
　　唐珉跟着周知娴一路走着，直到进了电梯。
　　“你知道我是谁。”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听到周知娴这样说，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几年前有幸见过秦大小姐一面。”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也不会辩解。
　　“那天……来接凌蔚扬的司机，就是你吧？记得当时下了好大的雨，我从国外回来，跟着秦峥嵘出了家门，看见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门外，凌蔚扬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秦峥嵘就像个傻子一样去追车，我一边追一边喊他……”
　　“我当时……还是他的助理。”电梯停下，门慢慢打开。
　　“我的身份，不要告诉小乔，”周知娴先他一步踏出电梯，幽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模糊地映照在瓷砖地面上，随着她远去的脚步逐渐拉长，消失，“明天不要忘记叫醒他，要拍定妆照，晚安。”
　　陈年旧事，有什么好提的呢，都过去了。
　　“晚安。”唐珉听到自己这样说，随后走出电梯，去向走廊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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