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套路

　　秦峥嵘的休息室装修的很简单，仅仅铺了地毯放了一张单人床，看得出来是真.用来休息的。
　　周知娴脱掉高跟鞋掀开床单仰面躺倒，昨晚三点才修完稿件睡下，困意阵阵上涌，她翻身侧躺打开枕头边的薄毯盖在了身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然而睡眠往往只能解决身体上的疲劳感，梦里全都是当上经纪人变身全职奶妈的惨痛打怪升级奶孩子之路，令人头大。
　　秦氏兄妹一向心有灵犀，妹妹在梦里心烦气躁，哥哥在现实头痛不止。虽然公司上上下下的小事不用秦总操心，不算天大的事有尚秋远，可他除了是璨艺的老板还是秦氏的公子，要为他老爸分忧，要时不时在各种商业活动中刷一刷存在感，他不像周知娴，根本不曾踏足那些纸醉金迷的世界，是个隐形大小姐。正因为如此，秦峥嵘起先并不想让周知娴接触娱乐行业，软磨硬泡让她从德国学成归来也只是担心她不在家人身边会照顾不好自己，这也是父母的意思，长兄如父，他比周知娴年长五岁，从小宠爱妹妹到大，自然是希望她能平安快乐。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签一个艺人本就用不着这般麻烦，不过乔煜是老牌影后潘颖亲自来疏通的关系，潘影后和自家老头有点交情，秦峥嵘也不好不卖这个面子，合约落实直接交给了只负责□□的韩熙，后来□□出国进修，韩熙就只带着乔煜，这在初入娱乐圈的新人身上，基本上绝无仅有。可是恰逢韩大经济怀孕，这种“关系户”扔给别的经纪人总归不好，况且这位“关系户”还不是盏省油的灯，秦峥嵘思忖良久决定以暴制暴，拉妹妹下水。
　　秦大小姐虽然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但，仅仅是看起来而已，毕竟……这是个能在柏林小酒馆豪迈地拎着接满了啤酒的大号玻璃杯言笑晏晏间喝倒了两个德国男人的女人。
　　然而再豪迈的女子也需要吃饱饭，周知娴是被饿醒的，巧的是午餐刚好送到，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晃出休息室就看见秦峥嵘把保温箱里的餐盒一个一个往沙发对面的小茶几上摆。
　　“吃饭，秋远带着乔煜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秦峥嵘边说边把温热的奶茶塞到周知娴手里。
　　周知娴瞟了一眼奶茶上的标签，插进吸管喝了一口，心情顿觉舒畅：“果然只有热奶茶才能让我暂时忘记即将要开始为你打工的痛苦。”
　　秦峥嵘殷勤地打开餐盒盖子，推到周知娴面前：“酸梅小排，芦笋虾仁，蒜香鸡翅，都是你爱吃的，给你补一补，”说着他打开一个视频给周知娴，“乔煜真的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就是脾气倔了一点，毕竟这么大的男孩子总是会热血沸腾，你哥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比他还难管教呢，所以啊，允许你以暴制暴，不过我觉得用不着，你们两个的脾气磨一磨会很有默契。”
　　默契个鬼！周知娴放弃反抗，把酸梅小排的汤汁拌入白米饭，挑出一颗酸梅吃掉，凑过去看那段视频。
　　这是一场戏的现场试戏片段，看得出来是秦峥嵘花了点儿心思弄到的内部视频，但根据乔煜的状态，应该不是让他一夜之间跻身流量小生顶端的《高山流水》。
　　画面不是高清，还有些许晃动，时间只有三分半，可以推测出这是个小成本的剧作，剧组资金有限。
　　“这是什么戏啊？拍完了的？”璨艺是业内有名的大公司，投拍新剧向来出手阔绰，这个剧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自家公司的手笔，大概是《高山流水》之前接拍的网剧？
　　“你先看，看完再说。”秦峥嵘啃着鸡翅，不亦乐乎。
　　周知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屏幕上，镜头里的乔煜穿了一身休闲装，额发梳起定型，露出额头，腕上戴了一块儿看起来很精致的腕表。这段戏没有助演，整个场景里只有他一人，他垂着头在不算开阔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又突然停下，像是在极力隐忍着
　　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几次欲言又止，却在说出话的同时整个人松懈下来，带着卑微的祈求：“哥哥就那么好吗？你为什么不能把目光分给我呢？”顿了顿又道，“哪怕一丝一毫。”
　　视频到此为止，周知娴头皮发麻：“这特么是什么狗血三角恋的剧情？？？哥哥弟弟为了一个女人头破血流？你就纵容你嘴里的天赋型选手接这种剧？”
　　“这是他和公司签约之前自己接的，你看看这手表，看着高端，实际上是个很便宜的小众牌子。这剧组也是波折，因为资金问题好像前阵子才传出消息说要开机。”
　　“可以毁约吗？这种剧的套路你应该比我清楚，女主角百分之八十都是和导演有点儿关系的想上位的网红或者十八线小演员，在这种是非之地拍戏不是作死的吗？”周知娴对娱乐行业的门道并非一窍不通，她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处理过相关案例，也算是粗略地了解过现阶段本行业的状况。
　　“毁约会对乔煜现阶段的发展造成不利的影响，老老实实去拍就好，虽然小成本网剧剧情雷一些，但也算不上什么黑点，他现在背靠我们公司，你盯着点儿，有问题直接联系秋远。”
　　周知娴差点儿血溅三尺：“你要我全程陪同他去拍一部狗血玛丽苏霸道总裁剧？！”
　　秦峥嵘如同老僧入定：“就当去了解工作流程，万一有不长眼的乱蹦哒，就干他丫的！”
　　“……”
　　“这个剧不会拍很久，拍完之后《枷锁》就会开机，剧本用的是你自己改的那一版，老路和卫擎只是加以润色了而已，和你的原著重合率起码百分之八十五，整体基调需要感悟的地方很多，对新人演员来说很不好消化，需要有对剧本情感有理解深刻的人从旁引导，作为原作者，你再合适不过了，所以你正好带这孩子熟悉熟悉。我为了你的书可是煞费苦心，连苏梓卿和莫珩都请来了!”
　　周知娴正在拿吸管戳杯子里剩下的糯米珍珠，听到苏梓卿和莫珩两个名字略微抬了抬眼皮：“影帝影后？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心情平和地和这个小崽子交流。”
　　秦峥嵘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对付啃了一半的鸡翅。然而秦大少还是低估了他妹的破坏力，准经纪人和负责的艺人第一次见面，什么相互尊重，和平友好根本不存在的，peace and love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
　　既然决定做经纪人，就该像个样子，周知娴翻开乔煜的资料，开始仔细阅读。秦氏家大业大，产业所触及的领域广泛，娱乐行业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鱼龙混杂，因此秦峥嵘对旗下艺人背景的把控十分严格。资料显示乔煜的社会背景很简单，就是个普通的电影学院学生，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他在进入电影学院后也陆陆续续跑过几个小剧组当群演，运气好的话能捞到个男N号，后来因为这张颇有辨识度的脸在网络上小火起来，还上过电影学院的新生代校草墙。奇怪的是乔煜签到璨艺的时间，签约时间是去年十一月二十号，《高山流水》开播之前。周知娴还没来得及补这部剧，不过根据秦峥嵘描述这是一部虽然投资成本不高但质量不错的网剧，导演是个很有风骨的文艺咖，从来走的都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路线，因此画面精良，服装考究，言语精密。乔煜能单枪匹马靠自己争取来这个角色，看来是真的有其过人之处。再往下就是剧播出之后的一些活动不太多，都是和剧组同步，剧播完之后乔煜才真正红起来，陆续的代言和时尚杂志封面接连不断，广告也接了几条，可就是没有综艺。
　　如今接综艺是小花小生们固粉的最好的一种方式，如今“吃货”、“暖男”等人设几乎成了一种固定式的标签，极少会有新生代明星会拒绝综艺节目。
　　“他……性格是不是真的不太好？”周知娴合上文件夹，歪着头看秦峥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多找上门的综艺都被韩熙拒绝了，她看中的是红枫卫视明年的一档旅游节目。”
　　“红枫卫视？”红枫卫视是国内综艺大台，诸多收视率极高的综艺节目都出自红枫。
　　“对，考虑到乔煜学业还没有完成，《枷锁》要等到年后春季才开拍，所以一些没必要的活动直接推掉，我要打造的是新一代实力派，不是流量偶像。”
　　周知娴点头表示赞同：“他起点高，确实不适合走流量路线，过度曝光容易高开低走。”
　　“现在你清楚了他的路线，做事不必有太多顾虑，媒体那边要随时看着打点，如果被飓风那种实在摆不平的拍到了……直接和我说。”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的小宝贝受委屈的。”
　　“马上就是你的‘小宝贝’了。”秦峥嵘揶揄道。
　　周知娴白眼翻上天际，不甘示弱地回嘴：“不是小宝贝，是小祖宗才对吧。”
　　兄妹二人一个穿梭于觥筹交错的商业战场，一个游离在摇摆不定的法律天平，都是伶牙俐齿之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之间，敲门声响起。
　　秦峥嵘立即收声，调整坐姿沉下嗓音回应：“请进。”
　　周知娴胡乱拨了一把流海，抚平衣角的褶皱，她整理好的同时，看见了门口的尚秋远。他侧身让出位置，周知娴就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璨艺大楼地理位置很好，采光极佳，秋日午后的阳光自窗口直射，像打翻了挂了枫糖浆的皇家奶茶。瘦高的少年踏着微光走来，空气中扬起金棕色的尘埃。
　　周知娴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美色误国”，定了定神问道：“你就是乔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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