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住在皇宫的贫民窟

　　平妃出去之后，明绘立刻把脚下绑带松了，起来，跑去门上看看。
　　门推不开，只有一条缝，锁了的。
　　窗户也是外面钉了木条，透过窗页之间的大缝隙，能看见前面一堵墙上的蓝雪花。

　　明绘的手穿出窗户的缝隙，去推封条。
　　挺结实的。
　　推不开。

　　恭喜就在宫殿外面，要让他知道自己有难才行。
　　明绘看着手上的小灯，灯油不多，灯焰也小。
　　这个封闭的房间，是个杂物间。后面堆着一些大件的木头家具，桌子，椅子，架子，连一块布都没有。

　　明绘把灯放下，低头去撕自己的裙角。
　　她身上是素布的长裙，薄，很好撕开。
　　撕了最下沿的一圈。
　　布条团成团，在地上摩挲了一阵子，沾染尽量多的沙尘。
　　明绘把布团拿着，放在灯焰的上方。

　　小小的灯焰虚弱的苟活着，接触布团，一会儿就变了，像出水的豆芽窜高了。
　　布团一下子就成了火团。
　　明绘意想不到，吓了一跳。
　　手一灼热。
　　明绘自觉就把布团扔开去。

　　巧合的是，这布火团没有滚到石板的地上，而刚好夹在窗户的夹缝中。

　　火没有熄灭的迹象。

　　完了，完了。

　　“笨蛋！”明绘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她围着窗户，左手拍着右手，右脚踩着左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把火布团从缝隙中拿出来。
　　一次，两次，尝试着，最后手只能缩回来。
　　明绘的脑子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

　　宫殿的窗屉糊着的都是棉纸。
　　明火在下，一会儿就点着了。

　　明绘本来只打算弄一点小烟，从窗户缝隙溜出去，可以让恭喜警惕，从而发现她。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

　　火蔓延得比预想中还要快。整个窗户的纸都烧起来，很快就把窗屉的木棱都缠着一圈熊熊亮火，浓烟冒出来。

　　明绘放声大喊：“救命！救命！”
　　她一开始喊，浓烈的烟就往她的喉咙里面窜，很快只顾着咳嗽，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明绘退下来，躲在远离窗户的角落里，这样咳嗽稍微好一些，不过一双眼睛也因为烟火而模糊生痛。

　　明绘特别想哭，自己得多蠢才能把自己烧死啊！

　　今夜天空星朗无月，小意在正殿门外值守着。
　　主子没有休息，她们都不敢闭眼。
　　小意的鼻子特别灵，常常让阿果她们取笑属狗。不过她不生气，她觉得开心，这样表示她有特长，能够为主子效力。
　　此刻静穆中，小意分明从百花芳香当中闻到烧烟的味道。
　　一定是厨房的米嬷嬷烧火煮着夜宵。

　　主子和阿果她们都在屋子里，商量着如何处置今晚突然出现的明贵人。

　　她们三个当中，只有小意没有太把明贵人当回事。
　　她比阿果她们见这位明贵人更多，这明贵人，不管从行动还是日常应对，都不像是深沉的人。
　　连主子都这样认为。
　　小鱼小虾，掀不起大风浪。

　　烧火的烟味越来越浓烈，这阵仗像是老嬷嬷把厨房给烧了。
　　米嬷嬷厨艺了得，眼睛有时候不大好使。
　　小意正想要去看个究竟，宫门沉重的大铜门突然开了。

　　宫门，大晚上的，怎么能够随便说开就开？
　　看门的那两个老小子是越来越松散了。
　　她正要去骂人。

　　很快，从昏暗不明的宫门口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他的手上提着一盏寒酸简陋的竹灯笼，黄昏色的光线映着脸容清俊森冷，可他本人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寒酸。

　　小意慌张跪下：“皇皇皇上，请皇上安！”
　　结巴了。

　　小意是惊呆了。
　　皇上居然来她们的宫殿？皇上居然知道她们宫殿怎么走？

　　皇上停在她的跟前，脸容严峻得可怕，第一句却是：“明贵人呢？”

　　小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明贵人？皇上，这里是庆和宫，平妃娘娘的宫殿。”

　　小意垂下脸，眼尾忍不住往上偷看。
　　皇上的目光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这宫殿的四周围，接着皇上的脚步快速移动，不是向正殿，而是往旁边去。

　　那边的屋子后面还有一处轩台一座房子，荒废着，平常摆放一些杂物，今晚正关着明贵人。

　　“快进去禀告主子，皇上来了，找明贵人！”小意低声吩咐旁边的小宫女，然后跟上皇上的脚步。

　　小意抬头看着，乌黑的夜空，弥漫着一层浓浓灰尘，而轩台的方向，天空隐隐亮着异样的红光。

　　转过石头堆砌的门洞，里面开阔，就是轩台。
　　熊熊的大火，像一条匍匐的大蛇，在吞噬着窗户和大门，噼里啪啦的响声，支撑都开始断裂瓦解。

　　“走水！走水了！”
　　小意顾不得皇上，回身就叫。

　　叫声从近到远，庆和宫醒了，所有的人都出来救火。

　　宫人用着锅碗瓢盆接水，一个一个往火里倒。水龙很快也搬了出来，汲水的速度越来越快，直接喷洒在门窗之上。
　　火势不可挡，扑满屋子，依旧凶猛。
　　好在废弃的轩台离正殿有些距离，还有专门的隔火墙，不会殃及池鱼。

　　阿果：“怎么就着火了？”
　　小意：“哪里知道，我转个脸就烧起来了。”
　　阿果：“都叫你好好看着！”
　　小意：“我一直看着！究竟是谁要害明贵人？”

　　平妃：“皇上呢？”
　　小意：“刚才还在。皇上去哪里啦？都没有看见皇上吗？”

　　平妃脸色非常沉重：“看来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在小意去找人救火的时候，君为攸把外衣脱了下来，在墙根下的水缸里面浸泡湿了，披在身上，立刻冲进了门里面。

　　门烧得成了黑炭，一撞就粉碎，门框的木头粗厚扎实，火还在上面啃烧。

　　屋子里面浓烟弥漫，视野迷糊，君为攸一眼就看到角落里藏着的明绘。
　　心终于安了。

　　君为攸过去扯她起来，把身上的湿衣服盖在她的头顶，赶紧：“快跟我出去！”

　　明绘的脸从角落里转过来，眼睛红彤彤的，煞白的脸上还糊着两行眼泪：“恭喜？”
　　看见来人的时候，眼泪又顺着黑污污的痕迹流下来。

　　她窝在角落里，一直念着恭喜会过来救她，看着越来越不可收拾的大火，又想恭喜千万不要过来。
　　情感和理智，一直在拉锯。

　　君为攸抓住她的肩膀，看着门框上的火：“快，跟着我冲出去，闭上眼睛，不用怕，一直跑！”

　　明绘点头，抓住湿答答的衣服，衣服即使湿了还被火烤糊了一些边角：“那你呢？你把衣服给了我，你还有什么？”

　　君为攸不耐烦：“啰嗦，我没事！”

　　明绘把湿衣服挪下，露出脸来：“不行，你这样出来会着火！”
　　她自己搞的事情，不能连累人家。

　　君为攸急了，抓住她的肩膀，把湿衣服从头盖上去，半推半抱着，正要把人带出去。

　　门口上方的横梁，被火烧了时间长，此时已经到了极限，掉了下来，正好横在门口。
　　火在横梁上，窜起来两丈高。
　　把门口完全封死了。

　　君为攸只能把明绘塞回原来的角落。
　　“不行了，出不去。”

　　明绘在房子里呆得时间久，一呛到浓烟，嗓子痛，就开始拼命咳嗽。
　　君为攸拿着湿衣服捂着她的鼻子：“待一下，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出路。”

　　靠着门的那边的火已经爬上了屋梁，堆着家具杂物的这边暂时还安全。

　　房子是独栋，屋顶是木头，很容易就烧过来。
　　这段时间，天气燥热，容易着火。

　　搬开家具杂物，墙上终于露出一个窗户。
　　君为攸一推，窗户也是从外面封死的。
　　君为攸拿着一把椅子砸上去。
　　窗户碎了。
　　但是没有见天日。
　　而是一堵砖墙。
　　君为攸骂了一句：“谁脑子有坑，把窗户开着向墙！”

　　外面的水龙已经向着屋子门口喷水救火，而此刻的火全部集中在屋梁屋顶，看上去一片火海，特别吓人。
　　屋顶一塌，估计都焦炭了。

　　气味越来越浓，周围越来越热，呼吸越来越重。
　　奇怪的是，明绘已经不咳嗽了，只剩下拼命喘气。
　　她看见君为攸翻了一张圆桌子过来。

　　君为攸把明绘塞到一张桌子下面。
　　“弯下腰，跟我走。”君为攸扛上桌子，趁着门口的横梁火被水龙压制。
　　两人正要走。
　　头上一根屋梁“咚”的一声巨响，掉下来。
　　火星四射。
　　好在圆桌子扛住了。

　　明绘头顶一痛，眼前一黑，感觉被人用最大的力气推开，撞到了粗厚的墙上。

　　明绘睁开眼睛，圆桌子同横梁一起烧起来了。
　　君为攸还在桌子下面，好像已经晕过去了。

　　明绘连爬带滚，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拖拉出来。
　　明绘把他衣服上的火星熄灭了，拿着湿衣服贴着他的脸，叫：“醒醒，醒醒，恭喜！不能睡，快点醒过来，喂，你这样，我怎么办？你不能有事……”
　　明绘在他的脸上轻轻拍着。
　　千万不能睡！
　　一睡就活不成了！
　　明绘害怕极了。

　　好在，不用多久，他睁开眼睛，醒了。

　　明绘一双大眼睛都肿了，眼泪干了以后又出来了：“坏蛋！吓死我了！”

　　人还有些恍惚：“这里……”

　　头顶火势滔天，能活的路都已经没了，说不定下一刻就完结了。明绘气闷，喘着气，莫名有些生气，便不管不顾了：“你干嘛要冲进来救我？”
　　她已经忘了，是自己要引人进来救她的。

　　“朕，不，我冲进来救你？”

　　对方的话语很轻很轻，问话，明绘听成了肯定。
　　明绘：“下一辈子，我不要遇到你！”

　　“遇到我，怎么啦？”对方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明绘胸口已经闷得不行：“难受！特别难受。”

　　“……”

　　此刻，明绘心情突然平和了下来，立起身体，张开双手抱上去，脸埋在他的身上，说：“对不起，是我又蠢又笨，害死你！这辈子的债，只能下辈子再还了。临死之前，我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这都死到临头了，去她娘的皇上的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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