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住在皇宫的贫民窟

　　馨贵人、平妃都看向郭皇后：“皇后娘娘，这是不是真的？”这道听途说的消息，还是以中宫的旨意为准。

　　郭皇后显然是刚刚听说，摇摇头：“本宫没有接到旨意。如果真有此事，那也是喜事。往后，后宫姐妹越来越多，也是正常。”

　　郭皇后说的是常理，但是大家听着都有些酸溜溜的。

　　贵妃精致眼尾瞟了一眼馨贵人，说：“只怕又是御前某个不要脸的宫女，费尽心思勾引皇上。”

　　馨贵人仗着自己身份特殊，也不给脸贵妃：“贵妃姐姐不要指桑骂槐。御前的宫女都是来自好人家的。后宫姐妹听了无所谓，知道贵妃姐姐色厉内荏，若是有心的听见了，传到前朝老臣的耳中，还以为后宫就是这种风气！”

　　贵妃摸着新做的指甲花样，一朵金色的茶花，说：“馨贵人好耳朵啊，这耳朵不但听到皇上御前，还听到前朝国事。本宫乃后宫小女子，哪里知道前朝老臣怎么想。”
　　贵妃恨煞了这位馨贵人，但是皇后跟前也不便教训她。总是有机会把她那张烂嘴给撕扯下来的。

　　馨贵人花容失色，吓得连忙起身告罪：“皇后娘娘恕罪，嫔妾只是随口掰扯，并非真的干政前朝。”

　　郭皇后摸着衣袖的牡丹刺绣，和气的说：“起来吧。馨贵人以后说话要慎重。”

　　平妃打着圆场：“贵妃娘娘应该也是想知道昨夜侍寝的人是谁？馨贵人听来的消息，难道就不知道？”

　　馨贵人唉声叹气的：“不知道。皇上身边的人，嘴巴最严了。嫔妾也是听御前一个好姐妹说的。”

　　郭皇后说：“各宫不要胡乱猜测，迟早会知道的。日常小打小闹，拈酸吃醋的，本宫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是那些兴风作浪，败坏私德的，本宫可是不容的。”

　　各宫都回答说：“是。”

　　馨贵人底下小声嘟喃着：“可皇上不爱进后宫。”

　　郭皇后耳力很好，突然正色，话语极快极厉害：“皇上并非声色之徒，一心国事，不进后宫是常事。馨贵人天天到御前送汤，贵妃天天到御前送糕点，送是可以，但不能以此纠缠皇上，一直站在门口，道德绑架！”

　　“臣妾知错。”
　　“嫔妾知错。”
　　各宫肃然。

　　郭皇后脸色又缓和起来：“这几天，梧桐丝雨的樱花开得正好，本宫打算举办一个樱花宴。这是本宫进宫以来的第一次设宴，也会宴请各府邸的小姐夫人。各宫也准备一道甜点，大家热闹热闹。”

　　说起宴会，大家都乐了起来，说着这样摆设，那样妆扮。过了一会儿无事也散了。

　　明纹脚踏出长青宫就开始埋怨：“皇后自己故作矜持也就罢了，人家做还不让，简直作到家了。”

　　平妃跟在她的旁边，说：“娘娘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

　　贵妃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本宫不怕，有什么说不得。她当然不喜欢我们接近皇上。按照规矩皇上每个月有两天在她宫里，我们则要看缘分。我们见皇上的日子少了，自然怀上龙胎的机会也少。”

　　平妃姿态平和多了，说：“皇后贤良淑德，应该不会。而且我听说，皇上去她宫里也是坐坐，从来都没有留宿的。皇后也不见抱怨。”

　　从内街出来，经过一个垂花门，就到了御花园。花红叶绿的，池塘荷风，春色不尽。
　　平妃掐了一朵玉簪花，在手指间把玩，说：“听说姐姐昨日教训了明贵人，让她学了一天规矩，还拿了她的侍女去慎刑司。有人听见，她昨晚在皇后宫前大喊大叫，估计是要状告娘娘。”

　　贵妃红嘟嘟的唇笑出一朵带刺玫瑰，说：“明绘纯粹是个惹人笑话的傻子。皇后的心明镜似的，知她没用，半点都不搭理她。”

　　“昨晚侍寝的，莫不是她？”平妃突然灵机一动，一口气说出来。但是，这个想法太过荒谬，把自己都吓住了。

　　各宫走后没有多久，敬事房送来了记档，干净整洁得可怕的记档上，新记了一行，那个显眼的名字：贵人明氏。

　　郭皇后赤金色的手指甲不知不觉把记档掐出了痕迹：原来是明绘。

　　郭皇后轻巧的抚平记档，看了看站着身边的宫女：“慧珍，苏州织造新上供了一批宋锦，挑几匹花色鲜嫩的作为赏赐，送去八宝园给明贵人。还有本宫新打的一对金镶玉镯子，也送过去。”

　　慧珍：“是的，奴婢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慧珍转身又回来，把身边的太监宫女都禀退，然后才走到郭皇后跟前：“娘娘，这个明贵人，昨夜，她不还在娘娘宫前哭着跪着吗？怎么就跑到皇上跟前？”

　　郭皇后正捡着一块樱花软糕，看着，捏了捏，同慧珍说：“本宫早知道这样就……不说也罢。可能是被她刚好遇到进后宫的皇上了。明绘历来运气不错。”

　　慧珍小心的说：“娘娘，要不要派几个得力的人去伺候？八宝园没有宫女太监，不成体统。皇上怪罪下来，娘娘的差事没有当好。”

　　郭皇后拿着樱花糕的手放开。
　　樱花糕太酥散，一落到碟子里就散开了。
　　郭皇后温和的说：“好吧。按照贵人的位分给她添置一下吧。”

　　慧珍瞧了一眼松碎的糕点，说：“嗯，奴婢知道。”

　　郭皇后一手指尖按在樱花糕上，馅料流出来，蹍成泥浆。
　　“樱花宴上，也给明贵人安排一个席位。”

　　慧珍心里明镜似的：“是，娘娘放心。”

　　当天傍晚，皇后娘娘的赏赐就到了八宝园。花红柳绿的一群人，两行三行的站着，一行人捧着赏赐物品，一行人是伺候的宫女，一行人是伺候的太监。

　　明绘正带着江止给菜园子的瓜果蔬菜浇水。
　　番茄是这个时节长得最丰实的蔬菜，满枝坠落的撑不起腰，沉甸甸的。最先长出来的又大又亮，皮上已经透着红。
　　明绘拿着剪子，这里剪一个，那里剪一个，回头看江止的小篮子已经满了。

　　明绘拿着小篮子，直腰抬头就看到这个阵仗。
　　天啊，她又犯事了！

　　带头的是皇后宫里的总管公公罗琦，是一个宫中多年大太监，伺候的都是体面的主子。这些老油条，天生就有识人之眼，更加动得趋炎附势。
　　有钱没钱，有势没势，有前途没前途，他一眼能够看出来。
　　而今天，他却找不到，谁是明贵人。

　　罗琦公公把八宝园扫了一遍，目光最后落到菜地里挎着一篮子番茄的明绘身上，然后扬起手，招呼她过来。

　　明绘愣愣的，指了指自己的脸，得到罗琦的点头，才走过去。

　　罗琦问：“你的主子呢？”

　　明绘没有明白：“我的主子？”
　　我还有主子？

　　“你这小宫女怎么那么笨？本公公是问你，明贵人在哪里？”罗琦见她长得还不错，怎么脑子不匹配啊。

　　明绘才明白：“你找我什么事？”

　　罗琦气得有些好笑，说：“我不找你，我找明贵人！”

　　明绘眉毛都拧到一起，难道她连贵人的位分都保不住，已经是一个平民啦？

　　葡萄和梅嬷嬷听见大动静，立刻从小厨房出来。梅嬷嬷一眼就认出，带头的公公，是长青宫的罗琦。
　　此时的梅嬷嬷，非常同情这位罗公公，确定他犯了同她当初一样的错。
　　梅嬷嬷过去解围，介绍明绘，说：“罗公公，这位就是我们的主子，明贵人。”

　　罗琦感觉自己的狗眼是瞎了！
　　跟前这位，是明贵人？
　　这位女子，穿着一条素白色裙子，裙角不是绣花而是泥水，上身是天青色蓝的粗布衣服，无纹无饰，发髻上只有一支不值钱的银色珠花，全身上下不值几个铜板的，就是这皇宫的主儿，皇上的嫔妃，贵人位分的明氏！
　　罗琦感觉呼吸困难。
　　他看着明绘挎着番茄小篮子，立刻眼前一阵黑！
　　幸好他身后的小兔崽子有点良心，扶住了他。

　　罗琦毕竟是老姜一样的太监，立刻振作精神，一件一件念了赏赐，传了皇后的话。

　　弄清楚这群人的来历目的，明绘眼睛看着葡萄，葡萄也看着明绘，两人心意相通，一同拉上梅嬷嬷，走到边上商量。

　　葡萄首先慷慨激昂的反对：“这是不安好心啊，主子。不怕说一句得罪的话，咱们刚进宫那一会儿，没吃没喝，怎么就不见皇后看咱们一眼。现在咱们日子过得好一些了，她就来送这送那。从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咱们也要给她看，咱们是有风骨的！”

　　明绘没有想到葡萄那么有骨气：“我也是觉得，不应该收。”
　　她不想收，并不是什么雪中送炭锦上添花，而是她根本没有侍寝！
　　若被人发现了，把赏赐收回去，还不是啪啪啪给自己打脸！

　　梅嬷嬷有些激动，指着那些缎子，说：“主子，葡萄姑娘！那可是很好的宋锦啊，很贵的！”

　　葡萄耳朵都竖起来了，过去就着几匹缎子摸了摸，又摸了摸，回来，低声说：“真的！哇，真的，宋锦，一寸宋锦一寸黄金！”

　　她刚才所说的风骨，已经完全被她遗忘了。

　　明绘提醒她：“葡萄，梅嬷嬷，注意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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