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行九州

　　前言：
　　《山海经·中山经》载：“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是多怪神，状如人而载蛇，左右手操蛇。多怪鸟。”

　　传说4000多年前，帝尧将位禅让与舜，并将自己的两个女儿也一同许配于他。两位帝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二妃温婉贤惠，德纯而行笃。后人为了悼念她们，在潇湘边，君山岛上建立了湘妃祠。

　　我和七娘此刻就正立在那湘妃祠前。傍晚的湘妃祠在夕阳之下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红粉墙，琉璃瓦，白色花岗岩的石鼓拱门，一对汉白玉的石狮。大门的墙上方由两条龙捧着湘妃祠三个金字，东边绘有五羊看日图，西面与之对应的是犀牛望月，取日月同辉之寓意。

　　一小师父听我们道明来意后，领着我们穿过大门、前殿，来到正殿。“请两位施主稍等片刻，小尼这就去请静安师太。”说毕退出。

　　我环顾正殿的摆设，虽已有好几年没有来湘妃祠了，但殿中摆设基本上没有改变。香雾缭绕，台上供奉有二妃塑像，四尊侍女塑纷立两旁。只是这二妃神情皆是凄凄含泪，可怎依稀记得二妃像应是典雅安详之神貌。

　　“施主久候了。”静安师太从内堂里走出，青纱飘逸，不染凡尘。静安师太与我祖母甚有渊源。祖母是信佛之人，坚信我有慧根。在我小时候，便常带我来湘妃祠跟静安师太研习佛法，只可惜我一直未顿悟，师太说是时机还未到，天眼未开。只可惜我的祖母驾鹤西去多年，我也多年未曾再来湘妃祠。

　　静安师太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后，便开口询问见她所为何事。“七娘受人之托，送来五弦琴，愿南风古乐奏响湘江。”七娘将怀中木盒前递。静安师太先是一怔，这才仔细打量起七娘，最后目光落在那木合上，谨慎神情也渐转为惊喜。静安师太缓缓点头也不言语，示意七娘随她一起入内堂。看着她们转弯后身影隐入内堂，我还杵在原地一头雾水。

　　直至用过晚膳，七娘和静安师太也没有出来。祠里的小师父说是她们正在研习佛法，不便打扰，既然如此，我也暂且打消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祠里小师父给我安排了一间厢房，并叮嘱我这几天湖面风大浪大，早些歇息，切莫半夜出门。我点头应允，心里却思忖着，虽与那老牛家只是彼此认识，算不上熟识，但既然来了君山岛，理应也去吊唁。

　　又见天色尚早，于是我溜出祠庙。牛家村倒也不远，以我脚程约一炷香时间便可到。只是这昔日热闹的街道上就我形影单只地走着，也不见其他路人，许是都受了洞庭湖传闻的影响，闭门不愿冒险夜行吧。

　　洞庭湖这几年，在清明节前后的夜里，都会刮起大风，大风伴随着暴雨，搅动着湖水形成一个个涡旋，湖面上的船要不被这涡旋了进去，要不就会被大风吹得像下落的残叶，被摔得支离破碎。更有人称他们看到了似人似蛇的妖物，形状像人，但手脚上却缠着毒蛇。它们脚踩大浪，在湖面上呼风唤雨，兴风作浪，场景甚是恐怖。

　　这些鬼怪只在晚上出现，也不曾在岸上见过，可能只是一些在水里作祟却不能上岸的水怪，我推测着，这么想着想着，先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现在走的这条街在君山岛的半山腰，离山脚的洞庭湖很远，这样的距离，是水怪们无法跨越的吧。

　　远处若影若现的出现了一个白灯笼，好像是用竹子挑高悬挂的，灯笼笼罩在一层昏黄色的烛光中，亮光忽闪忽暗。应该是老牛家挂在他家门口用来指引他儿子魂魄归来的招魂灯吧。看来离牛家村不远了，我加快速度迎上去。

　　走了一会了还是没到。只见那盏白灯笼还挂在不远处，闪着微弱的光。我再望向路两边，开始只看那白灯笼了，忽略了天已暗下来，周围一片漆黑，两边的景物完全看不见，唯独前方的白灯笼异常清楚。

　　凉意顿时袭来，灯还是在那么远的位置，距离一点都没有拉近。我停下脚步，呆呆地站着不敢再上前。马上又发现另一个诡异之处，周围风呼呼作响，灯笼却没有随风摇摆！它仿佛是只是一副画，定格在了前方的黑幕中，一动不动。

　　我想起了白天的经历，顿时冷汗涔涔，难道又是被精怪迷了眼？我慌乱起来，转身就向来路奔去。

　　啊，没走几步，就陷进了水坑里。水瞬间没过了腰际。我双手胡乱的四处摸寻着，抓到了几缕植物，细长脆弱的茎秆，毛茸茸的长丝状的絮叶。这感觉好像是芦苇，但哪还顾得上细想，一心只想着挣扎着出来，脚上却完全使不上力，像踩到了柔软的棉絮上，险些都无法站稳。脚底的污泥也不知道何时包裹住了脚背，越动弹就陷得越深，污泥险要抵达小腿肚的位置了。

　　不能动了，我停在原处，平举着双手。屏住呼吸，心里明白胡乱挣扎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不知是夜色退去了些，还是眼睛已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慢慢的我可以看到近处的景物了。在我的周围果然是看不到尽头的芦苇，茫茫的一片一直延伸过去，隐没在黑暗中。什么时候街上也有了芦苇？我一激灵，不对，街上怎么可能有芦苇！大片的芦苇只在洞庭湖边才有。难道我现在身处洞庭湖边，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被那盏招魂灯引到了这里？

　　起雾了，只见从湖面上袅袅升起白纱似的雾气，带着腐烂死亡气息的白雾越来越浓，越升越高，但却并没有向四周散开，而是在我前方的水域旋转着缓缓聚拢。只见在这团白雾的中央呈现出幽邃而冰冷的两点亮光，幽森绿光越来越清晰，如凶猛的野兽正饥饿的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凶残而暴戾。

　　忽然白雾翻滚扭动着，慢慢凝结，竟然幻化成了一条蛟龙。那两个绿光正是这条蛟的眼睛。巨蛟腾空而起，浮在洞庭湖面上空，先是凶声恶煞地圆睁双目打量猎物，尔后长啸怒吼，疯狂摆动巨大身躯，湖面顿时扬起巨浪，形成巨大的死亡涡旋。

　　眼看我即将被这团涡旋吞噬，想不到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洞庭湖面，脑海里快速闪现往日的画面：

　　我跪在佛像前，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地面上的一只蚂蚁。这是祖母带我去礼佛，而我却只对地上爬行的小蚂蚁感兴趣；我坐在地上噘着小嘴，这是我和小伙伴打赌，结果我输了，而心又不甘；我在母亲怀里撒娇，那是因为我想吃糖，母亲却说我在换牙，不能吃太多的甜食。

　　难道人在临死时，都会回忆过往的事么，那些甜蜜温馨却正离我远去的往事，还有我牵挂的家人、朋友。他们如果知道了我的死讯，不知该如何的伤心。

　　又一个画面浮现在我眼前，画面中出现了一只动物，似貂而非貂，似兔却比兔小，毛色青黄带黑，花纹如猎豹。此刻它正用红色的眼睛望着我，我感受到了它那悲恸的凄凉，不知道这悲哀之感是我感染给了它还是它传递给的我。感觉我们能互抵对方心灵深处，仿佛它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随之向后倒去，眼见就要葬身在了这片湖水中。

　　“姑娘！”我背后忽然伸出一双大手扶住了正要倒下的我。是谁，是谁叫我。我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只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人。此人豹头虬髯，身着斑斓战甲，手执金色战戢，面容威严，姿态神武，不过这五官，俨然就是李水生，何时他换了这身打扮。但细看，却又不是，此人一副威风凛凛，正气凛然的模样，完全不似李水生那鲁莽、不修边幅的样子。

　　来人见我并无大碍，转身面对那条巨蛟：“妖怪胆敢幻化出来害人，待我将你这雾身打散，看你怎么兴风作浪！”说罢他直飞入空，迎上巨蛟，挥动着手中金色战戢。巨蛟暴躁的扭动身躯，霎时狂风大作，暴雨伴随而来。“这等小儿把戏，怎奈何得我巡海神！”来人大吼一声，只见在白雾中穿梭，身影极快，看不清他出手的动作。不多会，白雾就被他打散，巨蛟也渐渐没了身形，充斥在空中的风声也随之小了。

　　“小老板！”我好像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是半仙！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欣喜若狂，回过头看见了远处半仙的身影，他正朝我这边奔来，在他后面还有七娘和附近的几个村民。我全身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放松下来。困乏虚脱感袭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