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玄学院

　　口琴音戛然而止，冷十驎从一阵软热中被迅速拉回现实。

　　他躺在地上，急速旋转的天空慢慢缓了下来，停止在它们应该待的位置。

　　周围宁静，只有潺潺的瀑布声，既没有地下狂欢的喧闹，也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发。

　　乔戊戌撑在一侧，焦急地喊道：“冷十驎，你没事吧？”

　　冷十驎用一直手背挡住了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撑坐了起来，冷冷地盯着对方。

　　乔戊戌被他瞪得一屁墩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不停地道歉。

　　冷十驎移开目光，垂头兀自笑了笑，他之前还妄图保护这个小不点，可哪想此人天赋异禀，灵力高强。

　　据他所知，窥视未来本就是玄学灵力中的头筹，这和普通的预测并不一样，前者能实实在在地目睹未来的片段，甚至可以看清楚每个细节。
　　目前的玄机会也仅仅只有两人有此能力，一是麒麟玄学院的校长徐栩，另一人则是坐稳玄机会第一把交椅的军师乔灼。
　　不会是巧合。

　　冷十驎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道：“乔戊戌啊乔戊戌。”

　　“我……我……”乔戊戌结巴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有此灵力。”

　　冷十驎放下手：“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我其实并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但别人可以在我的灵力中看到他自己的未来。”乔戊戌谨慎地说，“也就一个片段而已。”

　　冷十驎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他想到了最后一幕，丢人得牙痛，“你……看到了？”

　　乔戊戌摇头：“当我发现你的时候就立马停了，也没敢随意闯入你的空间。”

　　冷十驎舒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怀疑地打量着乔戊戌，直到对方哆嗦着要诅咒发誓才罢休。

　　他相信乔戊戌，话能乱说，表情也能掩人耳目，可眼神藏不住——在面对质疑时，真诚、着急又无辜的瞳仁是没有警觉与防备感的。

　　冷十驎休息够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乔戊戌同学，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我没有攻击性的灵力与兵器，而且，我的灵力不被允许使用。”乔戊戌撇了撇脚，为难又迫切地解释。

　　“我这样说不礼貌，但我就是这么想的，”冷十驎：“灵力不允许被使用这几个字说出来，你当真是在谦虚吗？”

　　乔戊戌怔了一下，没敢接话。

　　冷十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对这小孩也是没法了，玩笑开不得，真话也说不得，该拿他怎么办呢？

　　冷十驎不想再耗下去了，或许是他的说话方式让人紧张，更或者是他的不苟言笑对乔戊戌施加了莫大的压力，反正说什么小孩都是一副可怜样。
　　但他又清楚，这种可怜不是装的，乔戊戌同学是真的胆小，没自信，从他刚才的梦中就知道了。
　　或许是才清醒，对梦境中的人还存在那么一丝亲近，冷十驎居然破例和乔戊戌聊了这么多，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介于说什么都会令对方不安，冷十驎决定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你会保守秘密的，对吧？”乔戊戌追在他身后小声地问。

　　冷十驎：“嗯。”

　　“对不起。”乔戊戌软糯糯地道歉。

　　冷十驎被乔戊戌无厘头的道歉绊住了脚步，转头问，“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好像让你不高兴了。”

　　“在下周的首次入学测评中，没人会因为你的唯唯诺诺而让你一局，相反，他们会觉得你是软柿子，率先拿捏你，除掉你，”冷十驎的语气放肆与冷酷，“如果你遇到的对手是我，我也会毫不留情，所以，你不用这样，你不欠任何人，低声下气也取悦不了什么任何人。”

　　对自己的道歉被曲解，乔戊戌颇有些委屈：“我没有讨好你，也不想取悦任何人，我只是……”

　　冷十驎回头：“威信是自己建立的，在弱肉强食的现实世界里，你需要的，是比别人更狠，让他们畏惧。”

　　乔戊戌他看着冷十驎离去的背影。
　　世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对待世界与人的想法也不会相同，所以，他没再说话。
　　他知道，没人在乎。
　　……

　　次日一早，麒麟玄学院在礼堂进行了开学典礼，过程挺无聊的，无非就是学校的管理层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比起令人费解的官腔，台下坐着的百余名新生对彼此更感兴趣，免不了各种试探与私下较量，和前一晚的食堂如出一辙。

　　冷十驎坐在下面第一排正中，认真又严峻地看着台上，不知道是听得入神还是在走神，至少从端正的坐姿上是看不出所以然。

　　石宸拍了拍前拍的人：“嘿，冷十驎，你的灵力到底是什么？”

　　不等对方回答，石宸继续八卦：“我听说入学的名单是按灵力排名的，我记得你的名字拍在首位，你全校第一？”

　　冷十驎愣了一下，他倒是真不知道名字的顺序就是灵力排名，可石宸又是从何得知的？他转头，看到对方一副贱兮兮的“等着你来扭我问我”表情，顿时就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石宸难受得挠头：“冷十驎，我们溜出去玩吧，这里太无聊了。”

　　“不去。”冷十驎快语道。

　　“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学生。”石宸半真半讥地比了一个大拇指。

　　自然是等不到回应的。石宸奈何不了乏味的冷同学，只好心不在焉地靠在背椅子上自娱自乐，顺便偷窥一下其他同学的蠢蠢欲动。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无意间窥到后方有一张小巧且微笑着的脸，他顿了一下，发现此人正是昨天在食堂被人为难的那个小男孩。

　　他点了点头，转头对冷十驎说：“哎，那个矮萝卜坐在我们后面，仔细一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冷十驎小声道：“他叫乔戊戌，别乱给人起外号。”

　　“乔什么？”

　　“戊戌，天干地支的戊戌。”冷十驎淡淡地说。

　　“戊戌两字五行为土，取这个名字，是命中多缺土啊？”石宸摇头，“他不会缺根才拼命补五行的吧，我看这人命薄，身体不好，长到现在也不容易，怕是父母早就……”

　　冷十驎猝不及防地转身，脸色阴沉，眸子冰冷地盯着石宸，石宸眼神一阵乱躲，求生欲极强地解释：“又不是我说的，都是书上看来的，书上还说缺土的不踏实。”

　　在长达数分钟的逼视下石宸恨不得在板凳下找个洞，伸头进去猫着，补了一句：“得得得，要不就是书写错了，要不就是我看错书了。”

　　他不就说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冷十驎用得摆出一副吃人的样子吗？石宸不解。

　　但不知怎的，他对姓冷的同学是又喜欢又怵，特别是冷十驎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样子简直能拉低一个礼堂的温度，但却特别有禁欲的美感。

　　如果，有朝一日有人可以熔化他……石宸打了一个寒颤，他无法想象冷美人浪兮兮的样子。况且冷十驎正冷眉冷眼地瞪着他。

　　“别生气，我又没说你。”石宸低眉顺眼地保证，“大不了以后我不乱说了。”
　　他在努力道歉，冷十驎却没有回应，石宸抬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略过他，落在后排的乔戊戌身上。

　　坐在乔戊戌旁边的同学正有意无意地将手搭在这位胆小怕事同学的大腿上，乔戊戌将自己缩成一团，朝旁边挪了挪，那人也跟着挪了挪。

　　“我靠！搞基啊？”石宸摸了摸下巴，“乔戊戌唇红齿白，小娘子模样太容易招风引碟了。”

　　冷十驎瞳孔斜了斜。

　　石宸立马话锋一转：“那个同学是眼神不好吧？看不出乔戊戌是个钢铁直男吗？我们要不要去帮他？”

　　冷十驎表情冷硬而沉着，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软弱的人。
　　在这个礼堂，如果乔戊戌真要反抗，那人必定不敢进一步动作，而结果是，乔戊戌寸寸退让，隔座步步紧逼。

　　石宸有些坐不住了，但碍于在开学典礼上，他不好出面，“真是欺人太甚。”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冷十驎漠然地转过头继续听校方发言。

　　“啪”的一声，本就坐在最边上的乔戊戌摔倒在座位外侧，引来一阵嘲笑，这笑声中，还包括刚才那个对他动手动脚的人。

　　石宸正要起身，突然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将乔戊戌扶了起来，温和地笑道：“你没事吧？”
　　石宸甚至没注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乔戊戌脸红得像才蒸出来的大虾一样，而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人拉到身后，对挑衅者说：“你喜欢男人吗？”

　　“什么意思？”

　　“如果你喜欢他，我可以当做你情难自禁，饶你一次，可如果你只是蓄意挑事，看人笑话，我就容不得你。”

　　陌生男子的声音轻柔，咋一听没什么威慑力，可冷十驎硬是听出了这温和之下的严厉，就像是太阳下的冰面，反射着灿烂的阳光，却透心凉。

　　可惜有这种感觉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人，周边的其他学生兴致勃勃地吃瓜围观，礼堂上的发言依然激情感人。

　　欺负人的同学更是满脸不屑：“我做事还需要征得你同意？”

　　冷十驎凉薄地笑了一下，心道：是啊。

　　他能想象此刻身后的场面是有多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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