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多娇

　　山之南，水之北，有国曰菏泽，菏泽有四镇，分别驻扎着四大望族，白家、谢家、司马家和宋家。

　　这天，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从西门镇开始，敲锣打鼓的走到了南湖镇。

　　“白家的二小子要和宋家的姑娘联亲啦。”白家世代盐商，依傍南湖镇水运漕通，四通八达，无所不利，宋家名门将后，手握重兵，驻守西门镇，治理一方，两家联亲不可谓不盛大。

　　“那白家小子可是个风月里滚过的混不吝，可这宋家姑娘是位河东狮，厉害的很，这下得该收心了吧。”

　　小贩瓜农们七嘴八舌，纷纷往那大红色的花轿里瞅，都想瞧瞧那传言中的宋家姑娘是何等的人品风貌。殊不知人群中还藏着白家的小丫头，白小霸王，正扒拉着她的小表哥，鬼鬼祟祟地从他的背上往花轿中巴望。

　　“螃蟹，你说二哥娶了嫂嫂，到底长什么样啊，我们要是把嫂嫂争取过来，以后一起教训二哥，看他还敢不敢告我的状。”小白喜滋滋地顾自念叨。

　　“小白，还是想想姨夫知道你偷溜出来，会先打死你的。”

　　“不不不，我猜在打死我之前，会先打死你的。”说罢，拍了拍小表哥的胸膛，趾高气扬的跳下了他的背，哼着小调，走了。

　　“小白，你跑慢点。”

　　“螃蟹，快来，你看这池塘里有好多莲蓬，我们可以多采点，一锅煮，哈哈哈哈哈。”一道黄色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小白蹦蹦哒哒的，头上用红丝带系着两个小丸子，说未说完却仿佛已经在沉浸在莲蓬的香味中，晃头晃脑的嘻嘻直笑，还砸吧了下嘴巴。

　　“小心，”一声惊呼。小白早已没了身影，将身子探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池塘中。谢云叹道，这孩子自小性子野，一眨眼就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捉虾斗草，偷瓜采果，又喜欢去水边儿玩，因而水性极佳，倒也不叫人担心。
　　小白顺着池塘边，由浅入深，向池塘中央游去，那里水深，莲花的根扎的深，长出来的莲蓬蕊嫩籽多，果肉丰实。小白正想着浮出水面换口气，远远地听见螃蟹在岸边疾呼：“小白，我去买冰糖葫芦，等会儿茶馆见，。”

　　“哈哈，我才不呢。”边自顾拨了拨身上的淤泥，湖里的泥沙太多了。

　　“谁在那里？”一声问询，小心翼翼又不失诚恳。

　　“小孩儿，乱摘别人家的莲蓬是不行的，这片地是有主的，知道不？”岸边影影绰绰矗立着一道白色身影，在向他招手。那人身态颀长，着高领蓝白长衫，袖口烫滚金纹，衣扣上褡着平安玉坠，自是一派贵气。
　　“
　　我当然知道，这地是我家的呀！”小白心道，“这么爱管闲事，不如让我来逗逗这人。”

　　“哎呀，我的脚，痛痛痛”佯装抽筋，一个侧身便捏着鼻子沉下了水去。
　　这下，这人得走了吧。

　　“通” 咦，这声音是，这人不会，来不及思考，小白只能放开四肢，任水流自四面八方灌入口耳鼻中，被呛的不行，却只能装死不动。好在这时，一只宽厚有力地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有了支撑，脑袋一偏，总算才敢彻底放松。

　　这人莫不是个傻子，被驮着上了岸，小白心想。可这人一上岸就硬拉着她的胳膊，要给她检查身体。她今天怎么撞上了个呆子。

　　迎面浩浩荡荡的走来了宋家的迎亲队伍，见男子侧目而视，小白心生一计，好一个天赐良机。
　　“你这孩子，怎么咬人啊？”

　　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小白蹦蹦哒哒的跑走了，走了几步，回头看那呆子，比了一个鬼脸，袖子里紧紧攥着刚刚偷偷摘下的嵌着玉坠的同心结，暗道这就算是你赔我的莲子了。

　　在人群中溜达，小白很快迷了方向，但又觉得好玩儿，集市上都是她未见过的新鲜宝贝。
　　那个该死的螃蟹，不知道又去哪儿啦，呀，饿了，那个大烧饼，看着瘪平的肚皮，小白实在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凑到了饼摊前。

　　“大婶，我有个坠子和你换这个烧饼可以吗”

　　“丫头，这玉坠雕着宋家的图腾，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孩子怎么还偷东西呢，”人群里有人大声指责，小白脸腾地一红，从小儿，没有人教导过她偷东西是不对的，后来她隐约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好的，可再也管不住她这手脚，见了好东西总想摸一摸，捏一捏，看着顺眼了就想往怀里带，一时半会儿真的是改不过来了。

　　她从没觉得偷点小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现在被人当面这么一指，仿佛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她想为自己辩解，可脸早已臊得说不出话，心里一颤一颤的缩着。

　　“一看就是个野孩子，手脚不干净，就该拿绳子绑着她，抽几下，小时候偷东西，长大了偷人的。”只见那人将自己的孩子护在了身后，她看着那个看似和她一样大的孩子的白净的脸，心没来的一紧，觉得一股热量从心里慢慢抽离。周围人叵测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声，一道道、一声声，鞭子一样打在心上。

　　她从小自由惯了，从未受过如此辱骂，眼睛开始发红，狠狠地盯着那人，脑中无法思考，孩子的天性让她觉得，她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正想要抱着那人狠狠地厮打。

　　“那个东西，是我送的。”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帮她。见有人出头，大都闷了声。

　　而那人也面露尴尬之色，揖了揖手，“原来是宋家少爷相赠，小的不知。”说罢拉扯着孩子离去。围观的百姓见着无趣，该打油的打油，该放羊的放羊，很快散去。前一刻还是花团锦簇的大戏，如今已是人走茶凉。

　　小白攥着手中的玉坠，不知在想着什么。

　　“孩子，”那人抚了抚小白额头上湿哒哒的两根杂毛，眼神略过人群中站的板直的谢云，弯下身躯笑道“我们就要成为亲戚了，这个就作为我送你的礼物，拿着。”

　　正狐疑着，那人看向身后的螃蟹，朝小白使了个眼色，理了理衣衫，抬脚走了。

　　“螃蟹，你居然看着我被欺负，你给我站住。”小白气的吹胡子瞪眼，好你个螃蟹，居然站在后面看我大戏。

　　“没有啊，可是我搬救兵来救你的，你不要忘恩负义啊。”说着一溜烟地跑远了。

　　小白打道回府，走到卧房门口，听见她的小丫鬟红袖一边在做着鞋一边和三姨娘房内的大丫头小葵在闲聊，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红袖一声“你表哥不是在司马大人府中当差吗，怀志哥哥想问问，可不可以为他弟弟在司马大人府内谋个差事”便停住脚步，耐心听下去，仔细看向红袖，面色娇俏，杏眼桃腮，才发现她手上端着的是男人的鞋。

　　“你家怀志哥哥可真有心思，司马大人刚升入一品丞相，按照规矩自是要修建新府第的，可这大人一向清廉，坚持不肯劳民伤财，不愿修建新的府邸，只说旧的还能住，翻个新也就罢了，他想找个差事，还真凑巧，现在府上翻新，正缺人手，你这样……”说罢压低了声音，只听室内一片窃窃私语，“这事也就成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好好的谢我。”小葵捻过手中的针线，笑意盎然。

　　“这是自然，他弟弟原先在菜场买猪肉，要娶媳妇了，正想谋个好差事，这不就求到好姐姐你这里来了。”红袖舔了舔针头，手上自是不停。

　　“说到媳妇，他弟弟都要娶了，他哥哥怎么还不娶？”

　　“好姐姐，你饶了我，你明知我是小姐的人，”红袖急的满面通红，细汗涔涔。

　　“呦，这会儿想起来是小姐的人了，怎么不去求你家小姐。”小葵戏谑道。这边两人聊得正得趣，小白缩了缩手，这要撞上了不得尴尬，退步欲走。可巧，不远处，二姨娘江采青迎面走来，看到她，正欲呼口讽她：“这不是我们家……”

　　小白猛地一扑，手紧紧地捂着那嫣红的嘴唇，真想撕个干净，拽着二姨娘的胳膊往石榴花后面躲，带起一阵淅淅沥沥的声音。所幸室内没有察觉，这种偷墙角的事做的多了，果然已经驾轻就熟。

　　见室内安好，她拉着二姨娘，慢慢向花园走去，笑吟吟道：“青姨，我正和我家小丫头玩捉迷藏呢，她在屋子里数数，我正要去躲，可不能让她抓到我，我这次可不是故意要捉弄您的。”

　　江采青甩了甩衣袖，冷笑道：“大小姐，好兴致呀，不像我那小丫头命苦，还得去账房收银，这会儿怕是还在忙，我去看看她。”

　　小白懒得搭理她，弯了弯身子以示相送，脑子里转溜着刚刚听到的八卦，红袖这个小丫头居然瞒着她这桩大事，这丫头，心思竟比自己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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