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倾棠

　　——十年前。
　　“为什么是我？”小小的女孩抬起头，她澄大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干净风的脸庞，还有他身后，睚眦欲裂的人，或者，是尸体。
　　少年微笑，无视了身后属下恭声地禀报，“将刀拿远些，莫要弄脏了这地方。”他顿了顿，略微转身望向身后那片如血的夕阳，“只是，正好是你罢了。”
　　他的身后，是低着头的死士，他们手中的长剑上，鲜血不断。

　　——十年后。
　　耳边是无数人的哭泣与哀嚎，清迟精致的小脸却满是古灵精怪的玩味，她低头注视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眼底没什么太大的波澜，片刻后，她轻轻对着身旁的人开口：“动作快些吧，还赶着回去呢。”
　　一向言听计从的净风却略微迟疑，“小姐，主上吩咐说……”
　　“直说便是。”清迟的语气有些淡。
　　“……主上说此次，不留活口。”
　　“呵，原来，这才是考验。”被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净风略微后退没有再说什么，其余的死士也没有再动手。
　　清迟缓缓的弯腰，从雪白长靴特制的软层中抽出一把极薄如蝉翼的长剑，修长如玉的指尖抚过刀刃，看着上面缓缓溢开的血色，漫不经心地开口，“真是，最讨厌无聊的考验了。”
　　净风默不作声地看着剑尖挥开，那白色的长靴也随之踏过地上无数人鲜血汇成的细流，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甚至不敢逃跑的妇儒不断倒下。因为那些围绕在四周的死士已经告诉了她们，逃跑，是什么样生不如死的下场。
　　最后一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没有发出令人厌烦的哀求。
　　只是他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目睹了眼前的少女杀了他的母亲，还有那么多人，他抬头望着天空等待，下意识地轻轻呢喃出声，“为什么……是我呢。”他还不想死啊，他原本有那么多的精彩人生之路可走，如今，只剩下了一条死路。
　　清迟有些恍惚，这般情景，似曾相识。
　　但薄剑只顿片刻，仍轻盈地划过去。留给那个孩子的，是颈间极浅的血痕，还有一句似有还无的话，“只是正好罢了……让他离开，我亲自动手已够了。”
　　后半句，是对净风说的。死士不知所措地望向茫然的孩子，把目光投向了净风，后者叹息一声，“按小姐吩咐的去做。”
　　他回头看向清迟离开的方向，少女的背影窈窕纤细，淡淡的晚风吹动，将她的长发吹散。这般情景，本该柔和曼妙。但她每踏下一步，都留下一枚鲜红的印迹，触目惊心，却也宛如步步生莲一般，为这背影带来一种诡谲的美丽。

　　“嘭！”房门被狠狠撞开，其内轻柔低缓的丝竹之声一滞，然而没有那上座男子的首肯，没有人敢停下。
　　“司衍。”轻缓的声音，仿佛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却在连绵的声色之间异常清晰。
　　男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乐者退下，旋即略微扬眉，“如何？”
　　“哧，城北至此不过十二里路，若还不够净风将所有告知于你，他也是不用做你心腹了。”清迟轻声嘲弄，却仍是温淡语气。
　　“我自然是不知城西新开的那家蛋羹究竟滋味如何，净风跟了你一路，倒也是未曾尝过。”司衍也是悠悠地开口，丝毫不提方才清迟破门而入之事。
　　清迟走上前，坐在司衍旁边的软椅上，随手从桌上捡起一只橘子上下抛动，“新开的果然不如数十年的老店，蛋羹寡淡无味，乘兴而去却实在是令人生——恼——”
　　话音伴随着橘子的破风声而落下，司衍略微偏头，展臂一探，便轻易接住了那只突袭而来的橘子。
　　“怎么，这就……”
　　“怎么，这就欲恼了么？”清迟接过话头，这才笑吟吟地看着一身狼狈、脸色不佳的司衍，心头的恼火终于是平息了些许，“方才定是因为完成任务太过劳累，手中力道未能控制好才会如此，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甜橘呢。”
　　“自然，如此劳累，也该早些休息才是，你独自品尝这甜橘便可。”未等司衍发话，她便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了门外，只余下淡淡的密音在耳边传来。
　　“死丫头，翅膀倒是见硬，也不见改改这耍小性子的脾气。”司衍气得牙痒痒，随手甩开汁水四溅暴裂而开的橘子，扯下外衫，阴沉着脸色任由手下的人为其清理。
　　以手下人的功力，虽不敢打探主子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如此情景，自然也知晓了七八分。只得暗呼倒霉，小姐仗着主子宠爱自然不惧，他们可是没这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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