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That's what she said

　　邮件上约定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门铃响起时喝着宵夜的喻文州看了一眼墙上的数字电子钟，恰好看到显示分钟的地方从“59”变成“00”。

　　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呢。

　　他一口喝光杯子的深红色稠液，然后把水杯放在洗碗池水龙头的正下方，打开开关。

　　趁水流冲刷挂在杯壁上的液体时，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去嘴唇上沾到的血迹，一边走去应门。

　　推开金属的防盗门，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鼻梁上端正地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银灰色的领带结严丝合缝地贴着白色衬衫的领口，手里拎着公文包，浑身透露着严谨的气息。

　　“晚上好。”来访者用略带清冽感的声线向喻文州打招呼。

　　“晚上好，许久不见呢，张医生。”喻文州回应的口吻温和而熟稔，把他请进门。“鞋可以不用换，我明天准备大扫除。”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客人还是很主动地换上了拖鞋，并且把自己的皮鞋整齐地摆到了鞋架上。

　　这人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保持着强烈的自我规范意识，喻文州暗自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进客厅后，张新杰把目光移向传来哗哗的放水声的开放式厨房。“在吃饭？”

　　“刚吃完。”喻文州和他面对面在两张棕色的皮革沙发上坐下，随口问道：“你要来一杯吗？”

　　“不了，我喝不惯O型以外的血型。”男人淡淡地推辞，把公文包在茶几上平放下，按开金属扣后，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我三点零五分以后还有其他安排，所以必须得长话短说了。”

　　他把文件夹递到喻文州手里，“最近碰到了个棘手的‘新生’，希望你能给我点建议。”

　　“棘手？”喻文州有点意外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韩队解决不了吗？”

　　“情况比较复杂。”张新杰摇摇头，“不是用武力就能解决的。”

　　喻文州好奇地打开文件夹，第一页是附带彩色证件照的个人信息资料。

　　“哦呀……”看到那张脸，喻文州微微睁大了眼睛，“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他的目光在照片里那张俊美非凡的男性脸庞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往下浏览。

　　姓名：周泽楷

　　年龄：24岁

　　转化时间：11个月

　　真正的吃惊是从“申请处理现场”的次数开始，“三十三次……？”

　　喻文州表情有些严肃地抬头看着张新杰，“就算是新生这也太夸张了，他的‘转化人’呢？”

　　申请处理现场的“现场”通常意味着“尸体”，吸食鲜血尽管是他们这个群体的本能和习性，但和剥夺人类生命没有必然联系，吸血量是可以通过实践经验估算和控制的，况且直接从活人身上吸血也不是唯一的进食方法。

　　11个月33次，就是说他平均一个月会有三次杀人行为，这个频率比起失手误杀感觉更像是缺乏自我控制能力导致的残暴杀戮。

　　“问题就在这里。”张新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他说他不知道他的‘转化人’是谁。”

　　“不知道？”喻文州微蹙眉头，脑中掠过无数猜测。

　　“继续看下去。”张新杰示意他翻页。

　　“这个类荷尔蒙信息素指标……”喻文州看着那串字符，迟疑地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测试失误。”张新杰摇了下头，“我将他的数据和四个人的做了对比。单就这个指标一项，是林敬言的2.2倍、张佳乐的2.5

　　倍、韩队的3倍、王杰希的1.5倍。”

　　“王杰希？”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喻文州愣了一下。

　　“那天他正好来送出国旅游给张佳乐代购的东西，就顺便也给他做了个测试。”张新杰推了一下眼镜，不带什么情绪地稍作解释后，又飞快地把话题引回正轨，“这个数值意味着什么，你懂的吧。”

　　“他不需要特地去狩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被他吸引过来。”喻文州一边想象着那个画面一边叹息，“饿的时候往公共场合一站，简直就像是进了个免费又不限时的自助餐厅。”

　　张新杰用拳头挡住嘴巴轻咳一声，似乎有点被这个比喻逗笑了。

　　“再加上缺乏前辈指引，导致没能在前期培养出相应的自控力，33次好像也不奇怪了。”喻文州继续往后翻文件，然后有些诧异，“你还给他做了体能测试？”

　　“他出乎意料地配合。”

　　“性格呢？”

　　“话少，内向，喜欢独处，不能确定和变成吸血鬼有没有关系。我和他面对面一共接触了三次，目前我的判断是——只要不接触到鲜血，他就没有攻击性。”

　　“精神状态如何？”

　　“很稳定，包括每次打电话来申请现场处理的时候。”

　　“那你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份转变认同感如何？”

　　“我？”张新杰又推了一下反光的眼镜，“我个人判断他很适应从人类到吸血鬼的转变了。”

　　“怎么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用指甲给我削了个苹果，整根皮不断的那种。”

　　“……”这算是冷幽默吗？

　　喻文州有点哭笑不得，“那他本人也对现状感到困扰吗？”

　　“是的，这种情况韩队就没办法出面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说情况比较复杂啊。

　　体能测试包含了诸多后天影响因素，对现在他们抱有的疑问不具有什么分析的价值。喻文州把重点放在了有关细胞、激素、基因之类的部分。

　　张新杰特地将这个新生的数据与先前提到的四人进行了系统对比，做成了数表和图表两种呈现方式，单看前者只是觉得身体素质的各方面都比常见的吸血鬼更卓越，但仔细研究后者就会发现，不仅是高，更像是一种紊乱的失衡。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数据曲线。”张新杰低声说道。“一开始我推测他的‘转化人’可能是和韩队同一批甚至更早的世代，但是韩队对他的血液气味完全没有印象。”

　　吸血鬼的五感相当敏锐，与其说是在人类现有的感官上进化，不如说是找回了人类在物种进化的历史长河中因为生存环境趋于和平而逐渐舍弃的动物本能。

　　依靠这种超越所有先进科技的嗅觉感知能力，吸血鬼们能从同类的血液中读出大量的信息。

　　比如，血统。

　　被转化者的转化人，转化人的转化人……以此类推，只要有相关的记忆，就可以顺着基因片段从一滴血中闻出某个吸血鬼个体的“族谱”。但只能从下往上推。

　　越早的世代血统越纯正，血液中的基因也就更强，而通过转化人类得到“后代”的繁衍方式则会稀释吸血鬼的血统，且成功转化人类的条件会越来越苛刻。

　　也就是说，吸血鬼强大与否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转化人的血统，和年龄、时代无关。

　　和大多数稀有物种一样，血统越纯正，数量越少，张新杰的上司韩文清就是目前处于金字塔顶端的第三代的一员，而比他更早的世代，没有人亲眼见过了。

　　实验结果的吊诡之处在于，这个新生有好几个项目的曲线峰值都高过韩文清，但他的转化人的血统却在韩文清之下？

　　喻文州沉思了一会儿，郑重地提出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这个新生。”

　　简单粗暴地直接关起来倒也可以，但那并不是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办法。

　　更重要的是，在思路一贯清晰严密的张新杰的表述下，居然会构建出一个如此矛盾又充满疑团的形象，他不得不好奇。

　　张新杰对这个周泽楷抱有的态度显然也是兴趣研究大过铲除麻烦，不假思索地就把他的住址和联系方式留了下来。

　　“报你的名字比较好吗？”喻文州问。

　　“都可以，他来者不拒。”

　　三点零三分的时候，张新杰起身准备离开。喻文州去玄关送他。

　　穿鞋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另一件被交代的事，“对了，张佳乐对你上次说的鲜花咖啡店很有兴趣，想让你下次带他去。”

　　说这话的时候张新杰正用立着脚掌用鞋尖轻敲地面，把鞋子调整成更合脚的角度，从他淡漠的表情来看，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没什么份量。

　　但喻文州的反应却令他有些意外。

　　目光微垂，温润清秀的脸庞神色稍显灰暗，“……我不会再去那家店了，但可以把店的地址发给他。”

　　“怎么？那家店东西不好吃了？”张新杰有点在意那家店怎么得罪这个遇到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吸血鬼了。

　　“被店员讨厌了。”喻文州淡笑着耸肩，“务必转告张佳乐，去的话别提我的名字。”

　　这个回答令张新杰更加困惑地眯起眼睛，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简单地回了句“知道了”后，便推门走了出去。

　　防盗门从外面被合上的时候，喻文州无意间瞥了一眼墙上的钟——3：05：00。

　　他失笑。真是个严谨到可怕的家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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