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软糯

　　第二日，闵姑姑早早的将阮诺从锦被里挖出来，梳洗妥当往邀月阁去请安，却被紫杏拦了，说大夫人还不曾起身，又说自家女儿，不必顾忌那些个规矩，让阮诺日后也不必赶早来请安。

　　闵姑姑赔着笑脸，引着阮诺往老夫人卢氏的金禧阁去。

　　一个有些瘦削的妇人迎上前来，给阮诺行了一礼：“五姑娘来得正好，二姑娘方才还念叨着呢。”

　　闵姑姑偷偷的塞了一个荷包过去：“五姑娘在别院没规矩惯了，还请老姐姐多在老夫人面前说些好话。”

　　珍姑姑不肯收，回塞给闵姑姑，目光扫过去，带着警告：“瞧你说的，五姑娘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且二姑娘还在呢，难道还能委屈了五姑娘？”

　　“在外头候着吧。”珍姑姑不喜闵姑姑，不让闵姑姑跟着进去。

　　这厢大丫鬟撩了厚重的普蓝色棉帘子，阮诺独个儿进去，闵姑姑探着身子，急得直搓手。

　　这厢阮诺才进去，就听得一温柔的声音：“五妹妹。”

　　阮诺抬眼，一抹丁香色已然行到她跟前，二姑娘阮薇温柔的拉了她的手，问：“昨个儿睡得可好？府里事情多，也不知馨悦居里头，可有什么少添置的，你睡得可还习惯？”

　　阮诺乖巧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回道：“睡得很好，只是没睡饱，还有些困。”

　　“小姑娘家，是要觉多些，以后多睡半个时辰，好好养养身子。”苍老含笑的声音从二姑娘身后传来。

　　二姑娘温婉的拍了拍阮诺的手：“先去给祖母请安。”

　　阮诺跟着二姑娘进了西次间，乖巧的行了跪礼：“阮诺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到祖母跟前来。”老夫人卢氏一边说着，一边笑道：“年纪大了，这眼神就不行了，看不真切。”

　　阮诺乖顺的行到老夫人跟前，被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才挨着老夫人坐了。

　　阮诺也顺道瞧了瞧老夫人，一头银白色头发，带着福寿纹嵌碧玺抹额，很是精神。

　　“是个好孩子，只是瞧着眼下这乌青，可见是没睡好，听说你昨个儿都困迷糊了，还要撑着写两张大字才睡下的？”老夫人笑问道。

　　“路上不方便，一直不曾写，既是回了府，就要拾起来，落下了，不好。”阮诺认真回道。

　　老夫人盯着阮诺，见其目光澄澈，小圆脸板正，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咱们家的孩子，的确不能落了平日里的功课，等你再歇上几日功夫，便与你两个姐姐一道进学去。”

　　“两个姐姐？”阮诺下意识的看向温柔的二姐姐。

　　二姑娘温柔浅笑：“是二叔父家的三妹妹和四妹妹，二叔父家住在西边园子里，只方才已经请过安，去进学了。”

　　秦府宅子方正，分三路，老太爷老夫人居中路，长房居东路，二房居西路。

　　老夫人笑着吩咐珍姑姑：“去给二夫人传个话，让她们晚膳到金禧阁来，几个孩子也一道见见。”

　　珍姑姑应了，躬身退下去。

　　“早膳用了没？”老夫人问。

　　阮诺还不曾答话，肚子便应景的“咕噜”了一声，惹得老夫人直笑：“来，咱们祖孙三个一道用。”

　　“三哥哥，不来吗？”阮诺歪着脑袋，认真问。

　　她算的清楚，二房的人请过安，都走了，长房大夫人还不曾起身，二姐姐从府外赶回来，那么昨个儿给她诊脉的三哥哥呢？

　　“三弟一早跟萧二少爷往刑部去了，你不必念着他，他多半功夫不在府里头，都快成了刑部的仵作了。”二姑娘温婉一笑，又道：“不过三弟吩咐做的滋补强身的膳食，你要多吃些，还是管用的。”

　　“银耳枸杞鸡蛋羹，我记得，很好吃。”阮诺甜甜一笑，瞧得人都醉了。

　　待用过了早膳，二姑娘阮薇拉了阮诺的手，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说话。

　　“母亲常说，宁州的水土极好，别院的景致是京里再没有的，我几次缠着母亲，想往常州的别院去呢，母亲又怕我扰了你养病。”

　　阮薇温柔的看向阮诺，轻轻柔柔的解释道：“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心里难过，又觉得让你独个在宁州过了这些年，怕你心里怨她，这才别别扭扭的，不肯见你。”

　　阮诺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下，认真的点了点头：“闵姑姑说过了的，我懂，过些日子就好了，我不会怨母亲的，而且母亲待我是极好的。”

　　阮诺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才一晚上过去，衣裳尽数改过了，再不至于出毛的领子把脸都埋进去。

　　阮薇无声的松了口气，又问：“你在别院这些年，过得可好？有没有觉得……孤单？”

　　“大概是好的吧。”阮诺如实答道：“闵姑姑说是好的，但我月前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过去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还是闵姑姑不厌其烦，一桩桩一件件告诉我的。”

　　阮薇听得皱眉，连声追问：“是什么病？如今可好利落了？”

　　阮诺娇软的点了点头：“好全了的，三哥哥昨个儿诊脉也说，我只是有些气虚而已。”

　　阮薇也跟着温柔的笑：“瞧我，倒忘了，三弟说没事，定然是没事的。”

　　阮薇说着这话，目光在阮诺面上扫了下，见阮诺绵软的手揉着眼儿，含笑道：“你去碧纱橱里睡一会儿，祖母该是礼完佛了，我陪祖母说会儿话。”

　　阮诺的确困了，昨个儿沐浴完，本迷糊糊睡着了，等闵姑姑将她挪到架子床里，人又醒了，爬起来写了两张大字才睡下，那会儿已然过子时。

　　“那我睡一会儿再起来陪祖母和二姐姐。”阮诺揉揉眼儿，跟着丫鬟往碧纱橱去了。

　　阮薇瞧着阮诺的背影，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人又往西稍间去，老夫人果然已经礼佛完毕，才换了衣裳在罗汉榻上落座。

　　“五妹妹困得厉害，我便让她往碧纱橱睡去了。”阮薇五岁起就养在老夫人跟前，倒也亲昵，在罗汉榻另一侧坐了，轻声道：“五妹妹说，她月前大病一场，别院的事儿，都记不得了。”

　　老夫人皱了皱眉，显然不大相信这话，珍姑姑见状，撩帘喊了闵姑姑进来。

　　闵姑姑战战兢兢的上前请了安。

　　老夫人直问道：“五姑娘月前病了？”

　　闵姑姑心里“咯噔”一下：“回老夫人的话，确有这么回事，五姑娘之前病得厉害，待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西稍间里，静谧了片刻，半晌老夫人说道：“不记得也好，既是不记得了，日后从前的事儿，也不必特意跟五姑娘提了。”

　　闵姑姑连连称是。

　　老夫人抬手打发了闵姑姑出去，又问珍姑姑：“别院的人，只跟回来闵姑姑一个？”

　　“只闵姑姑一人跟着回来了，是家生子，当家的和儿子都在府里，因着是五姑娘的养娘，想着五姑娘用惯了的人，因而不曾调离。”珍姑姑回道。

　　老夫人转着手里的佛珠，沉吟片刻问：“馨悦居现在几个伺候的？”

　　“大夫人那边拨了两个二等，是从前伺候二姑娘的紫橘，紫橙，余下的还不曾安排。”

　　“让碧涵过去，渐渐的把馨悦居的事儿拿起来，闵姑姑年纪大了，跟着出府这些年，也该好好养老了。”

　　珍姑姑会意：“老夫人放心，碧涵心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能替了闵姑姑。”

　　老夫人颔首：“你吩咐好了碧涵，只她伺候好五姑娘，日后少不得她的好。”

　　珍姑姑应下，又往厢房寻碧涵说道去了。

　　“你怎么瞧？”老夫人问二姑娘。

　　“性子单纯乖巧，不像是装的。”二姑娘扬起脸来，带着一抹娇态：“祖母，五妹妹怪可怜见的，母亲也是可怜。”

　　“你啊，性子太良善，什么都往好处想。”老夫人叹气：“得啦，你怀了身子，别总来回跑了，只要五丫头不是装出来的，这事儿就有余地，祖母会替你看着的。”

　　阮薇倚在老夫人跟前撒娇：“让祖母操心了，若是早几年将五妹妹接回来，也不至于让祖母费心。”

　　“早几年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老夫人叹口气，转了话茬：“府里头有我，你且放心在杨家将养着，杨家待你好，可你也不能越了规矩。”

　　阮薇眨眨眼，笑盈盈的说道：“我这回回府，可是得了婆母的令，且早晚有夫君接送，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哦？”老夫人略想了想，往碧纱橱方向探了一眼道：“是你五妹妹？”

　　“祖母还总说自己老了，我才说个话音呢，祖母就猜到了，可不就是？昨个儿我婆母远远瞧见五妹妹了。”阮薇含笑道。

　　“不是我猜的厉害，是你婆母的心思，京城里哪个不知道的？你婆母也是心急，杨二少爷是户部左侍郎，还怕找不着媳妇不成？这么急吼吼的逮住个不错的，便要拉着问个遍。”老夫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杨家夫人实有些不着调，但好在人心思正，养的两个儿子都是好的，老大从武，如今得了个武德将军的虚职，倒也与阮薇琴瑟和谐的，老二年纪轻轻的，也任职户部，只老二长得差了些，寻了两门亲事，女家都瞧不上，杨家夫人急了，便恨不能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子不好找媳妇。

　　“二弟人风趣，多有人缘，是婆母太急了些，但婆母的提议倒没什么不好，五妹妹今年也十三了，是该相看起来。”阮薇道。

　　老夫人看着阮薇直摇头：“你少拿那些话匡我，我还不知道你，你这是觉得对不起你五妹妹，想一辈子护着她，守着她呢。”

　　阮薇便笑，两人正说着话，珍姑姑进来通禀：“老夫人，杨二公子到前院了，说是买了稻香斋的点心，特意来给老夫人送过来的。”

　　老夫人看向阮薇，阮薇便笑：“祖母，不打紧的，算起来也是一家人，便见见也没什么，且二弟有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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