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暮光]千年轶闻

　　[Day 1095]

　　在她放松下来的那一瞬间，一支箭如迅电般穿过了她的喉咙。希莉亚立刻咳出血来，手被血色染红，她一咬牙，硬生生的抽出了箭，颈脖不住地痉挛起来，却被手掌强制压制住。

　　“希莉亚！！”阿罗喊的都破了音，刚才的情景在他眼中无限放大，最后凝聚成深深的悔恨。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要来救他，希莉亚怎么可能会受伤？况且，还这么重……他的面容泛起痛苦与悲伤，身上的痛楚远没有心上的痛楚强烈。

　　箭羽朝这边一阵又一阵射来，二人快速趴下，趁士兵们还没有追到石墙周围，希莉亚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道，“我还好，不用担心，阿罗。”

　　阿罗用手抹了一把被血和泪混浸的面孔，沉默一秒，泪终是忍不住再次落了下来，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希莉亚说。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受伤。”阿罗难受的说道，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很讨厌哭泣，认为那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所以当诸事不顺时，以前的他也总是笑着面对一切，认为这样就能好一点。

　　但是……没用啊……

　　真正难过的时候，眼泪想止都止不住，那本就是他情感的宣泄口，他越是拼命压制，反扑就越凶猛。痛苦、无助，源源不断，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希莉亚拯救了他，她是他的光芒，而现在，因为他，希莉亚受了重伤。比以往还深的痛苦直接划入了他的内心，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将里面搅的稀碎。

　　希莉亚怔了一下，须臾，她摸了摸阿罗的头，语气温柔的说道，“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对这个世界丧失希望了。”

　　阿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希望。

　　“所以，”希莉亚说，“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很公平，不是吗？”

　　“……”阿罗咳了咳嗓子，只感觉有东西堵在心口，十分的不畅快，他用半哑的声音回道，“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公平吗？……别说是公平了，未来都很渺茫。”

　　“如果你想，那就一定有。如果没有，那就建立它。”希莉亚道，“阿罗，活下去，去看看未来吧。”

　　“我的未来是你。”阿罗握紧拳头，说，“没了你，我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当希莉亚微笑时，他的心就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希莉亚顿了顿，正准备开口，脸色突然一变，“快来了。”她抬头看向上方，漫天箭矢使他们无所遁形。

　　她垂了垂眉，握住了阿罗的双手，在他耳边认真说道，“那就去代我看看我的未来吧，阿罗，这是最后一个承诺。”

　　阿罗一怔，不等他反应，身体已被拥入怀中，希莉亚带着他跳下石墙，随着箭矢一起落入冰冷的护城河中。

　　“阿尔塔纳……”她喃喃道，“再借我点力量，拜托了……”

　　对方没有回应。

　　希莉亚的后背中了六七箭，温热的血流入冰凉的河水中，缓缓蔓延向四周。阿尔塔纳大概是终于放弃寄生她了……希莉亚想，这的确是个明智的决定，因为就连她自己也知道，今天这回，她撑不过去了。

　　颈脖一箭致命伤，后背中了七箭，两箭刺穿腹部，一箭快要刺穿心脏，另外几箭无限接近她的脊柱。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就算是不断在恢复，恢复力再顽强，她也快不行了。

　　更何况，没了阿尔塔纳，身体修复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此时还能行动，完全就是用大脑强制控制疲惫的身体，每个神经都在发出强烈的抗议，痛觉已经被折磨的快没有知觉了。

　　河水冰冷，马蹄声将近，厚重的大门保不了下一秒就会被打开。她茫然的抬起头，眼睛里承载着整片天空，一股小小的力突而拽着她前进，阿罗说，“我们快走，希莉亚。”

　　希莉亚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身上又生出点力气来，她想着也许是回光返照，带着毅然决然的心情，游到了对岸，将阿罗推了上去。

　　第一次推还没有成功，她用手臂帮忙，好歹是送了上去。阿罗在上岸后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希莉亚向他摇了摇头，想要挣脱，后者的瞳孔竖了起来。

　　“快上来，希莉亚……”阿罗说，好像在恐惧着什么可能，声音都不稳了，“我们一起走……我们……”

　　希莉亚冲他笑了笑，颈脖上还在冒着血，面上看上去更加苍白，她说，“我很开心遇见你，阿罗。”

　　“说实话，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能听见自己颈骨的磨擦声，剧痛试图制止她的发声，希莉亚置若罔闻，“新鲜感只是一时，随之而来，是无边无际的寂寞与恐惧。不可能会死，就好像与这个世界断开了联系，没有人在意，也不在意任何人。”

　　“可是你来了，就算那次雨天我没有出现，你还是没有放弃。你没有放弃我。”希莉亚说，“所以我开始尝试着不放弃自己，而现在更不会放弃你。”

　　“现在这种局面……已经没办法了。”她苦笑一下，阿罗怔怔的看着她，“我好冷啊，身上也好疼啊……说不定，这是我原来的那个世界正在召唤我呢，我该回家了。你走吧，快走，我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近了。”

　　顿了一下，希莉亚又笑了起来，“忘记说了，生日快乐啊，阿罗。”

　　“不……不……”阿罗紧紧的拽住她，湿润的血水流入他的手。他拼命的想要挽回，精神都快崩溃了，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究竟在说什么，唯一记得的是，希莉亚推开了他，那一下推了好远，他回过头时，就只能看见茂密的树林。

　　阿罗的心瞬间就空了一块。

　　他狼狈的抬起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拼命的跑了起来，他不知道往哪里跑，只知道跑的越远越好。记忆中好像跑到了一个海岸边，摔倒在了那里，就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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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了。

　　在成为吸血鬼之前，阿罗无数次梦见他救下了希莉亚。醒来后，却只能站在她的坟墓前，默然不语。

　　在征服了纳夫普利翁城后，他亲自跳入护城河，寻找沉睡着的她。希莉亚的身体并没有化为骨灰，还是像以前那样，只不过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阿罗埋葬了她，头靠在墓碑上，觉得已经很久都没有那么累过了。

　　凯厄斯看得出来他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对他说，“人不能死而复生。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无论多难过也没有用。”

　　阿罗知道他说得对，他冲凯厄斯笑了笑，下一秒直接将毫无防备的后者用拳头打倒在地。

　　即使知道说得对，他还是很愤怒。这怒火来的莫名其妙，他捂着被回揍的脸，觉得自己必须找点事干了，不然只能沉迷于过去，被黑暗吞噬。

　　二十五岁时，阿罗在战场上遇到了一个吸血鬼。在用伞中的武器干掉他前，吸血鬼临死反扑，在他的手指处咬了一口。

　　后来，他和凯厄斯他们创建了沃尔图里家族。阿罗创造了崭新而光明的未来，却也无法挽回陈旧而黑暗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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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为这一句对不起，他等了三千年。

　　希莉亚没有出声。她拍了拍阿罗的头，以示安抚。阿罗突而收了声，直视着希莉亚，血红的眼眸泛着温和的无奈。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可以来点更实际的安慰吗？”

　　希莉亚：“……”

　　她好笑般的歪了歪头，故意反问道，“什么？”

　　阿罗收紧揽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合上她的眼睛。他对希莉亚说，“我好想你。”雨后青翠松木般清冷的气息靠近着她，阿罗小心翼翼的吻了希莉亚。

　　好像早知道就是这样，试探性的吻没过几秒，希莉亚轻笑出声，眉眼间染上笑意。她轻舔了一下他的唇，回吻了过去。

　　阿罗的眼眸微微瞪大，热烈的情感在心中汹涌起伏。紧接着，他的手伸向希莉亚光滑白皙的颈脖后部，抚摸上她柔软的金发，舌尖撬开了她的贝齿，深深地汲取着里面的一切。

　　希莉亚的手扶住他的后背，深切而虔诚的一吻后，借着夕阳的光辉，她凝视着阿罗，对方也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难以想象，他们之间竟然就这么隔了三千多年，然而此时相望，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如当初少年时，只不过，彼此间再也不会错过。

　　“带我回纳夫普利翁城吧。”希莉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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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私人飞机上，希莉亚明显能感觉到体内属于阿尔塔纳力量的流失。她阖上眼，意识联通，把一直以来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复活我？”她问，“明明我是个那么差劲的宿主。”

　　【我很抱歉。】阿尔塔纳说，【为三千多年前。】

　　“其实我也有所预料。”希莉亚抿了一下唇，道，“你说你是残缺品，没有太多的能量供应。那次的攻击太多太凶猛，你的能量补充不过来，所以战略性撤退了。”

　　“但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如果想道歉的话，为什么隔了这么久？”

　　【我是地球的龙脉。】阿尔塔纳说，【我生在地球，为地球的存亡而斗争。几千年过去了，我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着这颗星球不受外星人攻击，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力量了。】

　　【而现在，我该消失了。我已经没有能量了。】

　　希莉亚一怔。

　　【对不起，希莉亚。擅自将你拖入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该走了，也许几千年之后会恢复一点力量，不过不会再与你遇见了。】

　　【最后的礼物是我残存于此的能量，你可以选择永生，也可以选择摧毁它。】

　　【再见了。】

　　声音彻底消失，希莉亚开口了几次，声音堵在喉咙中，最后道，“不陌生了。”

　　“已经……不再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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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飞机，阿罗和希莉亚徒步走在森林中。前者自动向她说起这座3000多年的城邦历史，现在自然已经变成了城市，明面上的市长只是个傀儡，实际上还是由他掌管着这座城市。

　　希莉亚边听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扭过头，一脸严肃的对他说，“阿罗，我现在只能铲平半座城了。”

　　阿罗：“……”虽然这么说，吊打他还是足够的。

　　他和希莉亚走上了小时那个最熟悉的道路。阿罗望了望希莉亚的侧脸，突然亲了一下，同时装作无意的牵上了她的手。

　　希莉亚笑了起来，她回握住，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心，轻声道，“有没有人对你说过……”

　　“没有。”阿罗立刻道。

　　他想起来卡莱尔有段时间曾攻读过心理学专业，卡莱尔还对他念过一段当时最新的研究报告，“……有着重大心理阴影的人，在自己信赖的人面前，就会‘幼儿退行’，表现的像个小孩一样。这时可以观察一下，他表现的像几岁的孩子，就意味着他在几岁时受到了打击。”

　　幼儿退行……阿罗感觉自己心上中了一箭。

　　希莉亚颇有趣味的勾起嘴角，突然，一阵孩童的声音使两人顿住步伐。希莉亚向前远望，只见不远处，她经常待的那棵树上（纹理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应该是新的树），树干上正站着一个小女孩，笑眯眯的对下方道，“你上来呀，你上来我就当你以后的妻子。”

　　那树实在高大，想必小女孩的身手一定非常敏捷，树底下的小男孩急得满面通红，手中还握着一支刚沾露珠的玫瑰花，鲜红耀眼。他大声道，“这也算是评判标准吗？”

　　小女孩扮了个鬼脸，调笑道，“我说是就是。”

　　小男孩便抱着树，双脚想要登上去。女孩惊奇的看着他，这个以往一直闷在书屋的他竟然还真的成功的爬了一段距离。

　　爬到一大半，小男孩插在口袋中的玫瑰花掉了。他连忙伸手去够，身形立刻不稳，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小女孩一只手抓住树干，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到了树干上。

　　两人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男孩看向地上那支已经被摔散了的玫瑰花，难过的说道，“啊，玫瑰！那是我选的最好的一支……”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弹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说道，“一支玫瑰而已，你刚才可是差点摔下去。”

　　小男孩摇了摇头，“可是你说你最喜欢玫瑰花了。”

　　“那有你重要吗？”小女孩挑了挑凤眼，然后面色微红，咳了一声，说道，“以后……你还可以继续送给我呀。”

　　小男孩点了点头，一秒后，他瞪大眼睛，喜悦差点冲昏了他的脑袋，心跳砰砰砰的，“你的意思是——”

　　“闭嘴，笨蛋。”小女孩压下他的头，在男孩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温暖而愉悦的笑容。

　　希莉亚看了许久，对阿罗道，“回去吧。”

　　“旧事就让它埋葬好了，新的希望与未来已经诞生了。”

　　“好。”阿罗一颔首，面上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他们往回走去，阿罗忽道，“咦。”

　　希莉亚侧过头看他，表示疑问。

　　“你还欠我一个回答，希莉亚。”阿罗微笑道，意有所指。

　　“刚才不算？”希莉亚说。

　　阿罗没有回答，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带着某种期盼。希莉亚鼓了鼓脸，觉得自己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了。

　　“我喜欢你。”她轻轻的说，“世界第一喜欢。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我都希望你能与我并肩前行，我愿意期待这样的未来。”

　　阿罗笑了起来，本属于吸血鬼阴郁的气息一扫而光。这种从心底升起的喜悦与满足使他的心飞速跳了起来，依释记得，只有与她在一起时，他才会像是一个幼稚的小孩子一样，为喜欢的人献上沾有露珠的玫瑰花。

　　他眉眼弯弯，道，“我也是。”

　　我也是啊，我的信仰与神明。

　　希莉亚侧过头，耳尖发烫。忽而不知想到什么，她嘴角勾起，声音温和道，“那么现在，走吧。”

　　“去哪里？”

　　希莉亚便眯了眯眼，眼神缱绻而温柔。她揽过阿罗的胳膊，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在暖色阳光下，轻声道——

　　“回家。”

　　正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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