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顽石

　　二娘十分嫌弃袖子上的鼻涕眼泪，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叹息一声道：“这次却是由不得你的，寻常三岁就该被送去了，我却由着性子留你到了五岁。”

　　看了眼已经皱巴巴的衣袖，二娘这声叹息十分的情真意切，罢了，到时候重新再做件衣裳便是了。

　　小萝卜丁连忙道：“那就再留些时日呀，小石头在二娘三娘身边也一样能学很多很多的东西！”

　　诚然，玉石比寻常人家的孩童都要早慧上许多，寻常孩童像她这般大的时候，怕是还什么都不晓得只知道玩耍哭闹，而小石头如今却是会一堆东西了。成语什么张口就能蹦一个出来，有的时候甚至还能将诗念上个几句。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你要晓得，咱们鬼魅一辈子都得靠自己，若不好好学着点东西，往后恐怕是难过呀！”二娘苦口婆心地说了这番后，安慰她道：“也不是瞧不见二娘了，我与你三娘会时常去山上瞧你的，还有你大娘在那儿陪着你，不会叫你难过的。”

　　小萝卜丁闻言一抽，这时候倒是憋出几滴真眼泪来，瞧二娘这话说的倒像是铁了心要送自己走了呀，泪湿衣襟道：“玉儿不能一日见不着二娘呀，否则要衣带渐宽的呀，为伊消得人憔悴呀！”

　　这几句酸溜溜的诗她已经记不得是从哪里看来的了，这几日为了晓得玉牌上刻的那个字究竟是什么，她可谓是认真刻苦地“博览群书”。

　　二娘眼神一亮，一拍手掌道：“这般倒好，你这几日不知长胖了多少，衣服都眼见着要穿不下了，若是你瘦上一些，就不必做新衣了！”

　　哎呀，这样她又可以再多做几条裙子了，那条蔷薇纱裙她垂涎很久了，二娘眉眼中的愁苦一扫而光，满眼皆是笑意。

　　小萝卜丁退后数步，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抱着她喊亲亲闺女宝贝心肝的二娘吗？

　　二娘心情有些明媚，上前抱起了小姑娘，软软的在怀中窝成了团不知多舒服，她怜惜道：“小石头乖，二娘保证，一闲下来就去山上看你，给你带一堆好吃的去。”

　　一个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若是要不靠男子独自过完这一生更是百般困苦。而鬼魅多为女子，这些年下来却一直都活得极好，她们一生不嫁自然都要有自己的依仗。

　　无论是武艺还是经商生财之道，都是她们一生当中必学的，反倒是琴棋书画这些为了讨男子欢心的不强制她们学，但即便如此，她们也活得比一般闺中女子要辛苦上许多。

　　鬼魅打小便要被送去山上拜师学习，出师快的下山也已过十岁了，拜师时间长短全看她们自己的悟性。该学的都学完之后，下山还是继续留在山上，也全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玉石一张小脸苦得皱在了一块，糯糯道：“一定要今夜就走吗？就不能再留上两日吗？”

　　她还……她还未有机会再见那美人一面！难不成当真就要此生阔别再不相遇了吗……

　　只要再留上一日，就一日！她明日必定拎着小玉牌去城西挨家挨户地去问。

　　虽然不知道自己执着这个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最起码自己还能再吃一次那般好吃的糕点是不？

　　小萝卜丁觉得十分难过。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三娘开口道：“今日走与留两日再走也没什么差别，早日走还能早些回来。”

　　如何……如何能没有分别呀！

　　小萝卜丁急了，但还未说什么，三娘便先她一步缓声道：“玉儿，主要是山上已经派了人下来接你了，今日必要将你带上山去，三娘也是无可奈何。”

　　想到山上那位，二娘也是手一抖，嘿嘿笑了两下道：“小石头你放心，山上那位是个……”

　　她本想说是个慈善的人，绝对不会让你日子过得不舒服的，不用担心诸如此类哄哄小孩儿，但话到口中她又咽了下去，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奶娃却是追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躲不过，总是要面对的。

　　毕竟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师傅，她先前也听说过，那人专门守着云婵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似乎第一只鬼魅就是他教导出来的，而后所有的鬼魅皆拜师于他，这得多大年纪了呀，少说了有好几百，莫不是一个老妖怪！

　　一想到一个白胡子老道拎着个棍子在身后追着自己跑，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小奶娃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

　　“是个……了不起的人呀。”她叹息一声，幽幽道：“山上那位，不吃小孩。”

　　小奶娃又是一抖，脸皱在了一块，显是快哭了。

　　二娘颇为怜惜地瞧着她，摇着头表示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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