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桃夭夭和龙忘笙出城之后，一路向北，火灵珠到手之后，龙忘笙的寒症虽解，可他身体里还有一张锁灵符，这符乃是由天下至热之物千年蜈蚣血加红朱砂画成，更注入了天帝五百年的功力。吃下火灵珠后，更加大了此符的功力，若三个月不服下水灵珠，龙忘笙的肝就会焚烧而亡。一环连着一环，当真是要他囚困至死。
　　按照龙忘笙的推测，水灵珠应该在北漠之境。但火灵珠的现世，意味着龙忘笙从西海冰渊逃出来已经瞒不住了，若水灵珠真在北漠之境，必然埋有陷阱。何况北漠之境本是地魔的地盘，地魔本是一千年前沙漠里的一具枯骨，三百年前地狱使者路过时不小心将黄泉碧落水散落在枯骨之上，枯骨竟生出了骨血，修炼了七百年，成了北漠之王。他的万沙之卷，万里之内任何活物都将埋葬在黄沙之下，灵力精血被吸干，最后化作一句枯骨，地魔的行宫底下便是万具枯骨。所以贸然进入北漠之境，就是找死。
　　龙忘笙和桃夭夭并打算暂居榕城，榕城离北漠之境五百里，来回方便。赶到蓉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程，桃夭夭快累死了，龙忘笙嫌弃桃夭夭修为差，为了打起来的时候不连累他，他每夜都督促着桃夭夭修炼，桃夭夭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用功了，在青蓠山的一段舒适日子让她懈怠了，白天赶路，晚上修炼，她现在只想赶紧落脚，躺床上美美睡一觉。可他们两从街头走到街尾，所有都是大门紧闭，黑漆漆的一片，没一家点灯。敲了好几家客栈的门，都无人回应，当真怪事也。
　　“要不随便找个山头歇了吧”龙忘笙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明天白天在来看看。”
　　“再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一家”
　　桃夭夭可不想宿在野外，风餐露宿不算，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修炼，她现在只想泡个热水澡，她喜欢干净，可这些日子只顾着赶路，根本没办法好好梳洗，龙忘笙自是方便，只要有湖有河，他就直接潜下去了，可她是一只鸟，不敢潜水。
　　龙忘笙看着她，一副要找你找，反正我是不想动了。
　　“那你在这，我去前面看看，找到了通知你。”桃夭夭看他那副样子，怕他真让自己回山头露宿，万一心血来潮又逼自己修炼，她只好迈着麻木的双腿继续在街上寻找着。就在她快放弃的时候，却见街尾的一个转角，微微闪着光，她欣喜地上去敲门，开门的是位老妇人，头发全都白了，双手皱巴巴的，脸也皱巴巴，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素衣，她颤颤巍巍地问道：“姑娘，这么晚了，你找谁？”
　　“老婆婆，我和我师哥赶路到此，想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不知为什么这条街没有一家客栈营业，我看只有你这亮着灯，所以才......不知能不能借宿一晚？”桃夭夭礼貌地答道。
　　“我这条件简陋，不嫌弃就进来吧。”老妇人微微侧身开了门。
　　“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婆婆，我去叫我师哥过来。”桃夭夭欢脱地砰砰跳跳下了台阶去叫龙忘笙了。
　　桃夭夭和龙忘笙随着老妇人进了屋，屋里一共就两间卧室。
　　“你们真的只是师兄妹？”老妇人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龙忘笙和桃夭夭，“我这里简陋，一共就两间卧室，你看你是跟我这个老太婆住一间还是跟他一起住。”老妇人指着龙忘笙，对桃夭夭说到。
　　“我......”桃夭夭犹豫了一下。
　　“她跟我一间吧，她其实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龙忘笙一手搂过桃夭夭的肩，桃夭夭却是一脸的懵。
　　老妇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们俩就住那一间吧，院子里有口井，可以打水，厨房在左手边，可以生火烧水。你们俩是外地来的，我们这天黑不出门也不点灯，等你们洗漱好了，就赶紧进屋休息吧，记得把门锁好，什么事都等到白天再做。
　　“谢谢婆婆提醒。”龙忘笙礼貌地道了谢后，问到：“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啥所有人刚天黑就紧闭大门，连灯都不点？”
　　“对，客栈甚至都不做晚上住宿的生意，我敲门的时候，明明听到里面有动静，可就是没人开门，大家好像在害怕什么东西？”桃夭夭接着补充说道。
　　“最近一年，我们这夜晚常有狼妖出门，特别是月亮明亮的日子，一开始镇上只是丢了些牲畜，后来就有男子都在晚上离奇失踪，第二天就在野外被发现，被啃的只剩下骨头了，所以一到夜晚，家家户户就把门锁得紧紧的。”老妇人说道。
　　“何以见得是狼妖呢？可有人见过妖怪的真面目？”龙忘笙继续问道。
　　“之前有个打更的看见过，他说那妖怪浑身长着毛，身型有三个人那般巨大，一副又长又尖的獠牙，特别是那双眼睛，红得像鲜血一样，他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拼命地往前跑，才躲过一劫，从此我们这也没人打更了。”婆婆解释道。
　　“这就奇怪了，就算他跑得再快，也不应该跑得过狼妖呀？”桃夭夭很是奇怪。
　　“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看见狼妖只是回头望了他一眼，就一个飞身向前飞走了。”婆婆回答到，“也许是他福大，命不该绝。”
　　“那婆婆不怕吗？怎么开着灯？”桃夭夭看着婆婆问到。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活够本了。”婆婆淡淡地答道。
　　“婆婆你没有其他亲人吗？”桃夭夭看着老婆婆一把年纪，走路都颤颤抖抖，身边应该有个亲人照料才好。
　　“我丈夫很早就去世了，我有个女儿，现在也没了。”婆婆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可桃夭夭明显看见她说起女儿的时，眼角的落寞与痛心。
　　桃夭夭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惹老人家伤心，可是一时又不知怎么安慰，只得尴尬愣在原地。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夭夭，你扶着婆婆去房间歇息吧。”龙忘笙开口解了围。
　　“不用，老婆子我还看得见，走得动，我过去了，有事就大声叫我，人老了，耳朵就不灵敏了。”老婆婆说着就慢腾腾向前走了。
　　桃夭夭还是追上去，“我还是扶你过去吧，晚上光线不好，怕摔着。”桃夭夭扶着老婆婆的手，她也没有反对，就这样桃夭夭看着老婆婆躺下后，帮她盖好了被子，才去烧热水洗漱。
　　等她洗漱完进房间，龙忘笙已经躺在床上了，环顾四周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只有一张床，我们怎么睡呀？”桃夭夭看着龙忘笙问道。
　　“我可以委屈自己跟你挤一下。”龙忘笙翻了个身，手托起脑袋，看着桃夭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桃夭夭此刻特别想冲上去将他拽下来，痛扁一顿，然后自己上去睡，可这只能在脑子里歪歪一下，现实，哎！
　　“我要睡了，你随意。”龙忘笙看着桃夭夭还站在前面没动，自己翻个身，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要本大神睡地上，那是不可能的。
　　“让开，我要睡里面！”桃夭夭突然跳上了床，白了龙忘笙一眼，让我睡地上也没门，挤就挤，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桃夭夭把被子一扯，脸朝着墙就睡了，她实在太疲惫了。
　　龙忘笙看着桃夭夭的背影，懵了一会，不久他就听见了她浅浅的呼吸声，这丫头看来是真累了，龙忘笙却有些睡不着，他看着近在迟尺的桃夭夭，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想图我什么呢？是不是如当年的她，他一身傲骨，被图个啥都不剩，只余一身伤痕，他摸着自己的背，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紧紧抱着被子。
　　桃夭夭突然转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龙忘笙的手臂上，龙忘笙看着面前的这张安详的脸，微微一笑，睡意袭来，也闭上眼睛睡觉了。
　　两人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准确来说桃夭夭是被一阵香味吸引起来的，她一起来就直奔厨房，老婆婆正在摊煎饼，看桃夭夭站在门口，慈祥地一笑“你醒啦，那盆子是装的水是温的，你洗把脸，就可以吃早餐了。”
　　“好！”桃夭夭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跑到灶台前，准备帮忙添柴火。
　　“别，你坐那边歇着吧，别弄脏了衣服。”老婆婆挥手拉了桃夭夭一下。
　　“没事了，我把袖子挽起来就是。”桃夭夭说着立马挽起了袖子，蹲了下去。
　　龙忘笙进来的时候，桃夭夭正好用手摸了脸一抹灰，那一撇一拉刚好是个八字胡，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老婆婆看着这小两口欢喜，心里想着若是自己的女儿还在，也该这般光景吧。
　　三人在一张小木桌上吃早餐，龙忘笙问老婆婆是否可以多住几个晚上，老婆婆欣然答应，龙忘笙递了个眼神，桃夭夭就将嘴里的食物一口咽下，掏出了一锭银子给老婆婆。
　　“不用，你们愿意住就住，银子用不着。只是我这煮不了大鱼大肉，只能凑合着吃。”老婆婆摆摆手说到。
　　“不凑合不凑合，婆婆做的饼好吃”桃夭夭一边嘴里嚼着一边竖起两个大拇指。
　　龙忘笙看着桃夭夭这样子真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天真，“婆婆，您若是不收下这些银子，我们就不好意思在这住下去了。”
　　桃夭夭如捣蒜似的点着头，把银子忘婆婆手里塞。
　　“那我就收下了，可要不了这么多！给点碎银子就行了。”
　　“多的就当伙食费，婆婆多多煮肉吃！”桃夭夭笑嘻嘻地说道。
　　“好好好！”婆婆宠溺地看了桃夭夭一眼。
　　龙忘笙看着桃夭夭觉得有些奇怪，这丫头原来也会撒娇啊。
　　吃完饭后，桃夭夭帮着老婆婆收拾了碗筷，龙忘笙则用茅草去帮忙补屋顶的楼了。在收拾碗筷的时候，桃夭夭知道了老婆婆原本姓余，是从临江县嫁过来的，嫁过来五年，丈夫就生病去世了，她一个人靠卖臭豆腐把女儿拉扯大，后来女儿也走了，可关于她女儿是怎样走的，她一个字都没提，桃夭夭也没问。
　　“婆婆，可知北漠之境？”桃夭夭随便接过话题问道。
　　“那地方可不能去，漫天黄沙吃人不吐骨头的。”婆婆看着桃夭夭告诫到。
　　“黄沙有什么可怕的？这的人都没去过那吗？”桃夭夭接着问道。
　　“那经常起大风沙，风沙一起，人什么都看不见，立都立不住，那寸草不生，想抓树都没机会，只能被活埋了。有时候沙尘暴太大，都会挂到这里来，那风沙打在脸上跟刀子刮一样疼，你说隔这么远风力都这么大，在那岂有活路。而且那还有流沙，不知道哪一脚踩下去，就陷下去了，即使是壮汉，一身力气，也使不上，越挣扎陷得越快，传说地底下住着一个大妖怪，那掉下去的人都成了妖怪的点心。”老婆婆皱着眉对桃夭夭强调道，“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好奇靠近。”
　　“那婆婆，可有人靠近过吗？遇到过那个妖怪？”桃夭夭拉着老婆婆的手追着问道。
　　“之前有一队商人要从西边进货，为了赶行程抄了近路，从那路过，二十个人一起去，只剩一个人回来了，那个人还疯了。”婆婆担忧地问道，“你打听这个不是真想去那吧？”
　　“婆婆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桃夭夭笑嘻嘻地答道。
　　“那就好”余婆婆松了口气，拍了拍桃夭夭的手。
　　午后，龙忘笙和桃夭夭一起出了门，余婆婆则留在家里午休，他们俩到了一个茶楼点了壶龙井，要了一些点心，茶楼有一个说书人正在说狼妖的传说，在他的故事里狼妖最初只是普通的狼，经过几百年修炼也只能在月圆之夜才能化成人身，后来听说吃人能够提高修为，于是袭击了大批的山庄村落，可是那些人都是在惊恐中死去，惊恐之情与狼妖修炼的勇猛之心相违背，与修为并无太大益处，而且这般公然行动，还引来了天界和人间除魔修仙之人的围剿，狼妖死伤无数，剩下的都逃回了深山，后来狼妖就学聪明了，月圆之夜，他便在鬼市开起了当铺，利用人的欲望贪婪，许之名利，诱之美色，惑人一步一步深陷，最后无法自拔，直至灵魂被吞噬，鬼市本就是容纳万物，六道神仙魔人鬼妖都可在此买卖，只要交易时无强迫，那索赔之物即使是生命，也必须兑现。所以天界和人间正道之士只得明戒世人勿起贪念，勿存侥幸，可人啊，欲望一起，即便看见前方的万丈深渊，也信自己可以生出翅膀飞过去，哪听得进去什么名言。于是有一个连续落榜的书生，他仕途不顺却有高寿，能够活到九十九，他去当了十年寿命来换取一次高中，放榜那日，便是取命之时。结果那年，他果然高中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首之时，笑容还没来得及凝固，人就瞬间苍老了十岁。可欲望一起，人就越来越贪，本来他从翰林学士做起，虽无实权，可接触的人都是强权富贵的，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总有一天会有出头之地。可他尝到捷近的甜头后，怎肯在耗时耗精力，这一次他又找到了狼妖，这一次他又典当了自己十年的寿命，成了尚书。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吧”说书人折扇一收，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那这个人结局怎么样啦？”底下一个人问道，“用二十年的寿命换一个尚书，也值了呀。”
　　“结局？”说书人边走边答道，“他最后入赘了宰相府，可是福是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说的不会是当今宰相的女婿吴心吧？”
　　“怎么可能？故事而已，你还当真啦，吴心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哪点像典当了二十年寿命之人。”
　　桃夭夭听到旁边的人在嘀嘀咕咕，刚听见两句就被龙忘笙拉了出去。
　　“前面的老先生可否留步？”龙忘笙跟着说书人拐到巷尾后叫到。
　　“有事？先生”说书人转过身看着龙忘笙问道。
　　“一件小事，我想要鬼市门牌，不知先生可有门路？”龙忘笙答道。
　　说书人一下子就沉了脸，他看了看旁边的桃夭夭，对龙忘笙劝到：“君何不惜取眼前人？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虚无之事何必如此执着。”
　　“鬼市守门人，是不能拒客的”龙忘笙不想解释什么，世间的事本就是两面，鬼市之初只是与人方便，是好是坏取决人心，而非鬼市本身。
　　“今夜子时，西郊之外，持此牌可入鬼市。”说书人也不想再费口舌做无用功，他将一道黑色的铁皮扔给了龙忘笙，“记住鬼市只开一个时辰”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鬼市守门人？”桃夭夭走上前问道，“而且我们去鬼市干嘛？我们不应该进北漠去打探打探消息吗？”
　　“你脸上那双珠子是摆设吗？他生就一副阴阳眼，拿折扇的那只手指甲全黑。”龙忘笙弹了一下桃夭夭的额头，鄙视地说道，“以你现在的功力你能保证活着走出北漠吗？我们当然得去鬼市拿些宝贝助阵。”
　　“不是你，我干嘛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呀！”桃夭夭真的是有些生气了，这家伙真把自己当跟班了，没事儿就要打击几句，她立即转身走了，谁还没有点脾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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