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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远
初春的午后格外静谧。
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还有潺潺溪水缓缓流动之音。
娇俏的少女惬意地躺在一地青翠竹叶上，青丝未绾，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雪白的足轻点在溪水面。
“不是一向怕冷？鞋袜也不穿好。”淡漠的少年一袭玄衣，腰间别着长剑，手上还半搭着件雪白的披风自她身后走来。
走至近前，他半屈身，拿披风将她膝下严严实实盖住了。
“阿杞还是这样细心。”
山间刮过的微风分外醉人，她睡得昏昏沉沉，囫囵嘟囔一句。
“你这别苑建在山上，也算十分耗费银钱的了。”顾杞望着不远处雕梁画栋的小楼说。
看来近年‘暗影’是壮大了不少。
“杀手生意也不十分好做。”楚凉猜到他心里想什么，闲适地闭上眼：“我近年来扩了些铺子，做点胭脂水粉酒肆茶楼的生意，月夕挺适合做这些。”
“小姑娘还是这样能干。”顾杞也蹲下身，坐在她身旁。
其实杜月夕比楚凉还要大上一岁，只是在顾杞心里，杜月夕却更像是比她小许多的姑娘。
楚凉这些年走过来，抬首蹙眉都是讲究，十八的姑娘已然熬成了八十的心性。
“是啊。”楚凉梦呓般接了话。
“原速可有的苦头吃了。”顾杞看着不远处抱剑斜倚在竹旁的青衣少年，淡淡道。
“唔。”她轻轻地呢喃了声。
微风拂过她额前碎发，露出绝美的容颜，她不安地蹙起眉头，时间轻滞，她已沉沉睡去。
顾杞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唇角难得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少时便不爱笑，身世使然，没什么值得他欢喜之事。
直至遇见了她。
他从前没听说过楚国有这样一位公主，直至她自卫国回来救了他的那一年。
他自院中练剑，有途经的下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他耳力一向很好，那些闲语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原来，是卫王倾城以聘的公主。
他执剑的手微颤，羽睫轻垂下来。
那是个强劲的对手。
楚凉这一觉睡了许久，待得醒来时，已是在别苑的软榻上了。
她睡得安稳，许是近来事多，分外乏累，顾杞一路抱着她到此，竟也未醒。
是被兵器交叠的声音吵醒的，她朦胧地伸了个懒腰，走出院外。
却见院中一墨一青两道身影正打得火热。
原速擅正面攻防，顾杞擅巧，也擅力道。
虽皆一同学武，章法却全然不同。
楚凉带他们回来时，府中并无特别好的师父，只有琉璃武功算的了上乘，偶尔楚凉也教教他们，‘暗影’中若进的来有能耐的人，再大家互学。
也亏得他们底子不差，这样杂糅一通，竟在武学上也颇有造诣。
过了约莫十多招，原速便渐有些落下风了。
顾杞擅用巧劲与他周旋，又是常年在军队中厮杀的人，体力较原速高出不少。
恼得原速将剑一收：“不打了不打了，与你打不够尽兴，像条泥鳅似的。”
顾杞也不理他，径自坐在台阶上擦着剑。
“你还不知足，京城里多少名将子弟视顾将军为典范，却连见一面也不得，阿杞这是不与你动真格的，若是真动起手来，你非见血不可。”楚凉边打着哈欠边下了台阶，同顾杞并肩坐着。
“那可未必。”原速无所谓地将剑收入鞘：“顾将军不似我等，我们常年做刺杀的，莫说别的，逃命速度可是一流。”
顾杞停住了手上动作，冷着脸瞧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我走了，刺杀那一支轮得到你？”
“那你也说了，是你走了，怪的了谁？”原速死皮赖脸地挨着他们坐下了。
楚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好了，别吵了。说正事。”
说完又转头看向顾杞：“阿杞，将莫家拉拢过来，你有几分把握？”
顾杞闻言，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一分把握也无？”楚凉瞪大眼睛。
“如今楚都里虽人物颇多，可顶尖的，也只有‘陈、莫、黄、李’四家而已，其中又以莫家最难渗透，莫家家教甚严，且从不涉足政事，在整个楚都乃至楚国都有着巨大的声望，莫家是百年望族……”顾杞边说着边擦剑，沉默了半晌又道：
“便是你说的莫远和四公主那件事，莫家分明可以替他向公主提亲，此事便迎刃而解，但莫家什么也没做，只为秉承祖训，不攀附皇家。”
“所以莫远才自行到宫中任职的。”楚凉了然地点点头。
“我说呢，好好一个文文气气的公子哥，跟着宫里那帮武夫吃苦做什么。”原速也跟着说。
“如此说来，阿杞是毫无办法？”楚凉看着顾杞。
“是，恕属下无能。”顾杞站起身来，豪无愧色地答道。
“可我怎么听闻莫家公子与顾将军私交甚笃呢？”
楚凉眸中笑意莹莹，双手托腮无辜地看着他，仿佛是真道听途说来似的。
“你调查我？”顾杞转身看着她，不辨神色。
“原义手下那帮人，其中也有过几位是你亲自调教出来的，他们的能耐，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楚凉也站起身来，慢慢走向他：“阿杞，我信你不会害我，却不信你忠诚与我。你不与我说实话，我早晚自己查的出来。”
少年淡漠的眉眼轻皱起，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同他合作，风险太高，不合算。”
“你又私自替我做决定？”楚凉眉目冷然。
“莫家虽强大，却丝毫不会将你放在眼里。如今想同我们合作的，只有莫远，而不是莫家，公主，你要想清楚……”顾杞看着她：“没了莫家，他没有丝毫利用价值。”
“莫家就他一枝独苗，莫老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样交于他手中？”楚凉反问。
“莫家家风太严。”顾杞苦笑着摇摇头。
“单凭莫远与四公主之事便能看出来莫家对他的不在意，这种百年望族，家族旁支不计其数，莫老若是真对莫远失望，从他叔叔那一支里抽出一位代替他，也不是不可能。”
“你也说了，那是对他失望……”楚凉唇角轻弯。
而我，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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