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的处方药

　　周恣衡和穆殊如的婚姻本就是为了完成老人的心愿，不能与正常的小夫妻的新婚相提并论。
　　俩人商量了一番，便以各自工作忙为借口，跟家里人说，只能休三天假，没时间去度什么蜜月，就在家多陪老人。蜜月以后再补。
　　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没有扯证，根本请不了十五天的婚假。

　　这三天时间，一家五口人在一起，和乐融融，静谧美好。
　　白天的时候，穆殊如甘做厨娘，周恣衡就被阿婆指派去陪穆殊如买菜，拎菜及厨房打下手帮忙。
　　其余时间，穆殊如陪阿公下棋，周恣衡观战，或者俩人一起帮忙打理花园、修剪花枝。
　　第一日晌午，穆殊如在阿公的指导下正在修剪花枝，周恣衡在一旁浇水。

　　阿公突然问：“晚上，你俩都没事吧？”
　　穆殊如和周恣衡自然都摇头。
　　“那我给你们上一课吧。”
　　穆殊如好奇：“阿公，您要给我们上什么课？”
　　阿公笑眯眯地道：“婚姻。”
　　穆殊如：“……”

　　下午的时候，阿公阿婆和穆芷兰都午休去了，周恣衡也不见踪影。
　　穆殊如回到卧室，本打算也休息一会，无奈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
　　她打算去周恣衡的书房找本书来看。
　　书房有一整面墙的书，穆殊如饶是早见过了，此时再见到，还是忍不住“哇”了一声，心想学霸就是学霸，同时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一面墙有三个大书柜，穆殊如从左到右慢慢地走着瞧。
　　第一个书柜里全是医学类的书籍，什么《人体解剖学》、《神经外科学》、《神经内镜学》等，她本着想了解一下周恣衡工作的心理，抽了两本来看，跟天书一样，她怏怏地放了回去。
　　第二个书柜里全是历史人文类的书籍，诸如四书五经、史记、资治通鉴等；第三个书柜里则全是自然科学类的书籍，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都是好学生读的书啊，看到它们，穆殊如都忍不住自惭形愧。
　　就没有点漫画书、小说之类的休闲放松的书籍吗？
　　穆殊如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打开了第三个书柜下面的柜子。

　　随手抽出一本来看，恍了一眼，咦，居然是花花绿绿的杂志。
　　穆殊如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一开始没敢仔细看。
　　万一是周医生收藏的那种杂志怎么办？
　　可她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眯着一只眼睛，悄悄咪咪地瞅了一眼。
　　哦，还好还好，是本娱乐杂志。
　　没想到啊，周医生也还关注娱乐圈。
　　她又将那沓杂志随意抽出几本，都是娱乐杂志。

　　手中的一本杂志封面引起了她的注意。
　　封面人物有点眼熟。
　　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身穿一袭白裙，月牙笑眼微眯，轻咬红唇，歪头浅浅一笑，梨涡若隐若现。
　　好甜美娇柔的女孩，应该是某个明星吧，她正要找出这个明星的名字，突然传来了周恣衡打开卧房门的声音。
　　穆殊如心虚地忙将手中的杂志塞回书柜里，站起身来。
　　周恣衡也刚好进来，问她：“在这做什么呢？”
　　“午睡睡不着，就想到书房找本书看。”穆殊如道。

　　“嗯，书房里的书你随意看。现在先来帮我个忙，搭把手。”
　　“哦，好呀。”
　　穆殊如跟在周恣衡的身后，下了楼，来到一楼客厅。
　　客厅靠落地窗的一角，放着四个大纸箱。
　　穆殊如很好奇，不过她没开口问，默默地在旁边帮忙。
　　其实也就是帮着递下剪刀，看向周恣衡将纸箱裁开。
　　原来是一张书桌、一张讲台、一张高脚椅和两张椅子，还有一块支架式的黑板。

　　“这是做什么？”穆殊如问。
　　周恣衡边组装桌椅和黑板，边道：“给阿公准备的，他晚上不是要给我们讲课嘛。”
　　穆殊如“哦”了一声，被周恣衡贴心和孝顺感动了。
　　“阿公看到一定很开心。”
　　周恣衡看向眉眼弯弯的穆殊如，自己眼中也泛起笑意，道：“到时候，我们俩也算是同学兼同桌了。”
　　穆殊如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清亮的双眸里闪耀着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周怀昱看到久违的讲台和黑板，激动地围着它们转了好几圈。
　　“恣衡，殊如啊，我呢，就给你们讲述一下，四位著名作家的婚姻，你们好好听听，细细想想，希望对你们有帮助。”周怀昱站在小黑板前，用粉笔写下四个作家的名字：郭沫若、老舍、沈从文、钱钟书。
　　“是，周老师！”周恣衡与穆殊如异口同声地答道，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周怀昱看着下方坐姿端正、目光清明的两个孩子，他最挚爱的孩子，心中甚是欣慰与感动。

　　他开始讲述这四位作家的生平和婚姻，最后总结：“郭沫若的婚姻没有道德，所以他的下场最凄凉；老舍的婚姻有道德而无感情，在平日里也许还能支撑，但一遇到重大难关，夫妻就很容易分手，甚至会互相伤害而寻求自保；沈从文的婚姻有道德也有感情，但缺少理解，这样的婚姻稳定，但可能缺少乐趣或者充满不甘；钱钟书的婚姻，才真正包含了全部的道德、感情与乐趣，所以他们成了彼此的灵魂伴侣，代表了爱情最美好的部分。”

　　“人生在世，婚姻其实非常非常重要。我希望你们要认真对待婚姻，不求达到钱杨境界，最起码也要学习沈从文，把道德和感情两条底线牢牢把握住。人一辈子七八十年，其实长得超出你们的预料，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不遇到任何变故是不可能的。一个讲道德、有感情的婚姻，就像下了的锚，有了它，多大的浪头来了你都不会倾覆，因为你知道自己还有想见的人，还有自己想尽的责任。这种想法的力量和信仰相当。”

　　周怀昱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皮带拉得老高，他带着一副金丝边的老花镜，眼镜滑到鼻梁处，他因为年迈，背已伛偻，无法挺直。
　　当他说出这番话时，他给人一种正气浩然，气质卓绝的感觉，很像一个学者，一个书生，而不仅仅是智者和长者。
　　穆殊如和周恣衡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他的身上，想挪也挪不开。
　　周怀昱的这番话，在他们之后的人生里，将不断地被想起，印证。

　　周怀昱毕竟年纪大了，讲了近一个小时，身体有些熬不住了。
　　穆殊如和周恣衡一人挽着他的一只胳膊，将他送回房间早点休息。
　　二人回到自己的卧房，不约而同地坐在床上，都还沉浸在阿公刚才的讲课中。
　　“嘿，同桌，你有没有觉得阿公，额，不，周老师讲得真好！”穆殊如率先开口，调皮地道。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她突然对婚姻生出向往。这段和他的婚姻。
　　周恣衡微微一笑：“同桌听课很专心嘛！坐姿端正，目不转睛。”
　　“彼此彼此。”穆殊如朝他拱了拱手。
　　俩人相视一笑，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些，难道是同桌的关系？
　　“现在的婚姻能做到如沈从文那般已然不易，更别说像钱杨的那般了。道德、感情、理解三位一体的婚姻，我理解的是，妻子，爱人，知音合而为一，若此，夫复何求。”周恣衡感慨道。
　　穆殊如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发自肺腑地道：“周医生，我觉得我也可以改口叫你周老师。”

　　周恣衡佯装抬手要敲穆殊如的头，穆殊如忙从床上跳了下去，逃走了。
　　她先去洗澡，穿上她蓝色长衣长裤的棉质睡衣从浴室出来了。换周恣衡去洗。
　　穆殊如擦完了脸，爬上床，靠坐在床头，反复回想着周怀昱和周恣衡的话，心向往之。
　　看向旁边的枕头时，她又忍不住想起了今早的尴尬。
　　她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抱个东西睡，如果身边有人的话，她总会习惯性地挨着人睡。
　　比如她和穆芷兰一起睡的话，她几乎是一整晚搂着她睡，或者被穆芷兰搂着睡，如此才睡得安稳，有安全感。

　　昨晚，尽管她已经非常谨慎，时刻注意着保持良好睡姿，可睡着以后的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今早醒来，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忍不住高声尖叫。
　　她竟然紧贴着周恣衡的背，口水都快流在他的背上，她的咸猪手正紧搂着他的腰。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响，神不知鬼不觉收回手收回脚，张嘴却不发出声音地悄声道歉：“对不起，周医生，不是故意吃你豆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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