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老虎

　　墙上的时钟报时，八点整。

　　何鸿杰一身简便西装出现在门口，他打完卡，路过傅文青座位时，意外发现多了一个人，他惊讶的看向座位上的老赵。

　　“老何。”老赵朝他咧嘴一笑。

　　何鸿杰眉头微微一皱瞬间恢复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问：“什么事？”

　　“走走，去你办公室聊。”老赵起身揽过他的肩，拐着他往前走。

　　何鸿杰挣了挣，没挣脱，只好随他，嘴上冷冰冰的说：“好好走路。”

　　“好的好的。”老赵敷衍着。

　　路过一个科室，半开的门里传来打招呼的声音，“何院士。”

　　何鸿杰朝里头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咦，老赵。”那人似乎才看见何鸿杰身边的人，声音中带了点惊喜。

　　老赵见着熟人，也摆了摆手，笑眯眯的。

　　那人起身想来开门，老赵赶紧说：“我先到老何办公室坐坐，一会再来找你。”

　　“成。”那人挥了挥手，心情看上去不错。

　　来到何鸿杰的办公室，老赵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也不与他客气。

　　何鸿杰脱了西装外套，将衬衫的袖口往上挽了挽，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还不忘时不时地用审慎的目光打量面前的老赵。

　　老赵低着头，面色不佳。

　　何鸿杰走开两步，把西装挂在门边的衣挂上，背对着他问：“后悔了？”

　　老赵立即回答：“没有。”

　　何鸿杰转过身，不看他，“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老赵不说话了，何鸿杰也没理他，拉开靠椅坐下，自顾自翻开手边的文件夹，冷冷说：“要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哎呀——”老赵憋不住了，“小洁她整天找我吵架。”

　　何鸿杰眼都不抬，他知道老赵今天找他不是为了说这事，“你们哪天不吵？”

　　“好吧，其实是我老呆在家里，她看我不顺眼。”老赵泄了气，瘫在座位上，“所以我想出去找点事做。”

　　“那你还辞职。”何鸿杰终于抬头了，声音里还带了些怒气。

　　“这不是不想干这一行了嘛。。”老赵不敢看他。

　　“那你找我干什么？”何鸿杰质问。

　　“想问问你有没有别的什么门路，适合我这种年纪干的。”老赵厚着脸皮把话说完。

　　“没有。”何鸿杰又恢复了冰山脸，片刻，他左眉一挑，略带讥讽的问：“保安干不干？正好所里缺。”

　　“老何！”老赵一听急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这一行怎么了？你就不想干了？”何鸿杰语中带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仿佛只要下一秒老赵的回答不符合他的心意，他立即就会爆裂喷发。

　　老赵最会察言观色，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你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书睿他为了科研，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心无旁骛的做自己，而你，不管是项目上还是人际交往方面，都处理的那么得心应手，又不会公私不分。”

　　老赵指了指自己，“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失败者。”

　　何鸿杰面上一寒，伸出右手扶住额头，低着头眉间紧皱，似乎不想再听。

　　老赵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了下去，“我既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又不想同流合污，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何鸿杰没有回答他。

　　老赵仰面失笑，带着些无奈与绝望。

　　“算了，我今天来，本来也只是担心老徐，现在知道他没事，我就回去了。”老赵拉了拉衣摆，那件洗得发白的红Ｔ恤已经被他穿的起了皱，他站起身，说：“那我走了。”

　　老赵见何鸿杰没有挽留的意思，转过头就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去。

　　“你……”何鸿杰放下扶额的右手，指向老赵。

　　老赵背身止步，却没听见他的下文。

　　过了一会，背后传来何鸿杰的声音，“你回去等我消息。”

　　老赵窃喜，立马转过头对何鸿杰说，“就知道你会帮我。”

　　何鸿杰无力地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滚。

　　“这就走这就走。”老赵冲过去抓起何鸿杰的手猛握，何鸿杰用两个大白眼回敬他。

　　“滚了滚了。”老赵脸皮厚的很，两个白眼根本伤不到他一丝皮毛，他一溜烟跑到门口，像是怕
　　何鸿杰会后悔一样，猛地拉开门钻了出去。

　　何鸿杰觉得头很疼，双手按上太阳穴缓慢揉搓。

　　‘咔嚓’一声，门又开了，老赵露出一个头，大声说：“老何，我爱你。”

　　何鸿杰抓过手边的烟盒，一把丢了过去，“给我滚！”

　　这下，老赵真的滚了。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还不忘慰问了下科室内的老友和工位上的傅文青、小吴。

　　小吴看他心满意足的离开，不禁好奇，寻着休息时间悄悄问傅文青，“说来也奇怪，老赵这人和你师父很要好，和我师父关系也不错，但为什么你师父和我师父的关系却淡淡的？”

　　傅文青看了他一眼，淡淡说：“有什么好奇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不都是这样的？”

　　小吴：“反正，我总觉得怪怪的。”

　　傅文青回了句“你想多了。”便断了话题，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去了何鸿杰的办公室。

　　“叩叩——”傅文青在门外敲门。

　　“进来。”何鸿杰头也不抬，仍旧低头翻阅手中的实验报告。

　　傅文青推门而进，随手将门轻轻关上，径直走向何鸿杰的办公桌，恭敬的说：“何院士。”

　　何鸿杰没想到来的是他，他微抬起头，空出右手朝桌前的座椅一挥，示意傅文青坐。

　　傅文青却没坐，只递出手中的文件夹，说：“这是新的项目建议书，因为徐老师休假去了，所以可能要麻烦何院士帮忙看一下。”

　　何鸿杰一指桌面左侧的空档，对他说：“先放这，我一会看。”

　　“好。”傅文青按他所说的位置放好文件夹，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随着木门缓缓关上，何鸿杰的目光这才透过镜片，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

　　他不太喜欢傅文青，不知道为什么，但成年人的喜恶是不会随意摆在明面上的，更何况是精于此道的他。

　　从何鸿杰的办公室出来，傅文青有些奇怪为什么何鸿杰听到老师休假，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本来都打算要回答了，然而何鸿杰压根没问。

　　回到座位，小吴瞧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凑上来问：“找我师父有事啊？”

　　傅文青低头闷声回答：“恩。”

　　“别看我师父一张冰山脸，还是挺好说话的。”小吴大咧咧一拍傅文青的背，“放心啦。”
　　傅文青朝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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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星小区，５０６室

　　接近中午的时候，徐乃萌才睁开眼，一如昨日的头疼欲裂，但更令她心碎的是，她的身体没有一丝变化，她还是那么的小！

　　绝望的在床上躺尸，她一点也不想醒来。

　　“萌萌，醒了没有啊。”徐妈妈在门口小声的问。

　　“没有。”徐乃萌负气的回答。

　　“起来了就出来吃点东西哈，你都饿了一晚上了。”徐妈妈柔声细语的。

　　“知道啦。”徐乃萌知道不该朝妈妈乱发脾气，所以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爬起了床。

　　徐爸爸和徐妈妈坐在小屋的客厅里吃东西，积木拼成的餐桌上铺了层印花纸巾，几张靠背椅上也都垫上了坐垫，应该是张以然昨晚做的。

　　徐乃萌走了过去，坐在徐妈妈身边，朝玻璃窗外看了看，问：“他人呢？”

　　“你说小然啊，他出门了。”徐妈妈边回答边掰了块面包递给她。

　　这种情况还出门，都不怕他们一家被人发现吗？徐乃萌嘴里小声嘀咕着，心里隐隐开始忐忑不安。

　　徐爸爸将牛奶推给她，笑着说：“大概快回来了，我拜托他出门买点东西。”

　　徐乃萌低头安静喝牛奶，杯见底时，她突然开口问：“那黑衣人是谁？”

　　昨晚太晚了，加之逃生到这里后，他们的身体也疲惫不堪，所以一时没来得及讨论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分别回房休息了。

　　“不知道。”徐爸爸的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击，似在思考，半天才说：“他应该对我们家挺熟悉的。”

　　徐乃萌说：“我觉得让我们变小的应该也是他，不然不会这么凑巧的。”

　　“恩。”徐爸爸同意女儿的看法，“他在家里洒的那毒药，挥发性极强，短短几分钟便能充满整个房间，且含有剧毒，而他临走前还将门窗关的那么紧密，连一丝门缝也不放过，想来他应是知道我们一家都变小了。”

　　徐乃萌听到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徐妈妈也害怕，转头问徐爸爸：“老公，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不管是在什么领域，总会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徐爸爸握住徐妈妈的手轻轻捏了捏，“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却不能以此为标准要求别人能和我一样。”

　　徐爸爸顿了顿，有些痛心道：“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是你洁身自好，就不会被人盯上。”

　　这是徐乃萌第一次听到徐爸爸说有关于他工作的阴暗面，除了震惊外，她同时也为自己的爸爸担心。

　　徐妈妈紧紧回握手中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安慰徐爸爸，“没事，我们一家人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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