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游泳的鱼

　　宋池果然去找谢小月谈了，效果也很明显，只是姜贤瑜有些疑惑，谢小月竟然开始躲着不见她了，约她出门总是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不能成行。姜贤瑜一度以为她只是短时间内还不能接受宋池的拒绝，需要时间适应，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但那时候的姜贤瑜哪有这个觉悟，就像周承说的，她情商很低。
　　临近期末，时间突然变得很紧，需要复习的专业课让姜贤瑜有些崩溃，全是大面积需要背诵的内容，除了挑灯夜战别无他法，姜贤瑜瞬间觉得自己像回到了高三。可就在这么紧迫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事儿，舅舅徐振开车回老家接外公的路上出了车祸，虽然不算严重，可外公因为受了撞击跟惊吓中风了，下半部分的身子完全无法动弹，身边离不开人照料。
　　自然又是徐婉挑大头，徐振总是有一堆的理由来推卸自己的责任，比如工厂很忙缺不了人手，又比如他是个大男人没有女人心细，再比如他认为自己媳妇照料公公说出去难听。总之，以徐婉容易心软的个性，舅舅徐振很顺利就把照料老人的责任推给了自己的两个妹妹。小姨徐敏也是个老实人，虽然个性软弱了点，但没有大毛病，只是她为人媳妇也有诸多需要顾及的地方，家里本身就有公婆，照料父亲时间久了自己家就顾不上，只能跟大姐徐婉商量，徐婉本身比较孝顺，索性把照顾父亲的事儿全揽自己身上，直接把老头接到自己打工的地方跟丈夫姜海元一起住。
　　姜贤瑜决定抽空回去看一下外公。
　　可回去后又免不了一番争吵，租的房子太小，徐婉便将她的床拆掉换成以一张上下两层的通铺，其实这也情有可原，但上铺放满了外公的各类保健品根本没办法睡人，只好姜海元打地铺，她跟徐婉挤一张床。她复习功课本来时间就紧，徐婉还非要拉着她去药店买轮椅，说让她在淘宝上比价，到时候可以跟店家商量打折，母女俩骑着一辆电动车出的门，结果却是姜贤瑜自己走着回来的，因为徐婉的电动车用来运轮椅了。这都不算什么，轮椅价位中等花了近2000块，徐婉在父亲的吃穿用度上都特别舍得，凡事做的太面面俱到就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姜贤瑜甚至上桌吃饭都不敢伸筷子拾菜，徐婉总说先让外公吃，剩下的才是她的，好，这些还在姜贤瑜能接受跟理解的范围内，直到舅舅徐振又打电话说要借一万块钱周转，她就忍无可忍的爆发了，怎么说都不同意借这一万块，结果徐婉又把没家教搬出来骂她，她气的飙泪，跟徐婉大吵一架后回了学校。
　　其实姜贤瑜心里明白，母亲很累也很为难，但总归是她的亲哥哥，有困难不可能袖手旁观。徐婉偷偷在被窝里抹眼泪的时候姜贤瑜并没有睡着，那时候姜贤瑜就特别恨舅舅徐振，徐婉省吃俭用的钱几乎都进了徐振的兜儿里，今日说还钱一定会拖到明日，然后又是明日复明日，姜贤瑜从不敢跟徐婉提生活费的事，总说自己的奖学金用不掉，其实她只是肯吃苦一个人做好几份兼职而已，即便她们家过得如此辛苦，舅舅徐振还是没有任何的自知之明，仍旧毫无顾忌的张开血盆大口，明明自家有房有车，却仍心安理得的让自己的妹妹勒紧裤腰来贴补他，每每放假回家看到徐婉的白头发，姜贤瑜心里就很难受。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就好了，起码这样徐婉会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一些，毕竟以后要娶老婆的，得攒钱买套房子吧，不像徐振给徐婉洗脑的：反正姜贤瑜终归要嫁出去，钱存着也没有急用，不如临时挪给他做生意，以后发达了自然不会忘记自家兄妹。就这样，本就不富裕的家几乎被徐振搬空，可徐婉还是朝着这条不归路越走越远。
　　所以从小被穷养长大的姜贤瑜心底一直藏着深深的自卑，她给自己划了条界，宁愿安稳的在这条看不清未来道路的界限里待着，也不愿去试着接受界限外向她透露的善意。
　　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够格。
　　这个学期末，是姜贤瑜考的最差的一次，如果第二学期不跟上来，这学年的奖学金就没戏了。
　　寒假她申请了留校，在校外找了份寒假工，她得把第二学期的生活费挣到，不然日子又要紧巴巴的了。打工的地方是个火锅店，工作时间是中午十点半到到两点半，晚上因为火锅店离学校有点远怕回程路上不安全她没参与，转而找了份家教，这样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可以拿到火锅店的兼职费跟家教课时费，虽然不多，但够生活了。
　　在火锅店的时候她认识了同样做兼职的Z大学姐姚洁，她比姜贤瑜有经验，工作上经常会帮着姜贤瑜处理一些突发情况，加上两人又是校友，很快就成了朋友。那时候刚好谢小月不在身边，电话里两人也不再如以往热络总是莫名的僵持，于是她跟姚洁说心里话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周承提前回校时她顺便带着姚洁一起去吃了个饭，也是因为这次契机，周承认识了姚洁，开始了他的追妻之路。
　　“这...是不是给错了？”
　　姜贤瑜拿到火锅店兼职费的时候有些惊讶，她比其他人整整多出了一倍。
　　“你这姑娘也是，哪有嫌钱多了的，给你就拿着呗。”经理无语的笑笑。
　　“可是...”
　　“别可是了，收着吧，要是之后还有空，我们也随时欢迎你过来，咱们店勤工俭学的不少，能帮的都帮一把，毕竟出门在外求学也不容易，是吧。”
　　“那...谢谢店长。”
　　“别客气，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了啊。”
　　姜贤瑜把钱收进包里，目送经理离开，她原地疑虑了会儿还是转身走了，经理说的对，她没偷没抢也干了活，老板体恤员工多发薪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可能知道她是在校生，当做慈善了吧。
　　可是，她好像也没穷到需要接济啊，真奇怪。
　　她跟姚洁说起这事儿，姚洁跟经理态度一致，认为她没必要纠结钱多钱少的事儿，给了就拿，想那么多干啥。
　　这件事原本应该就此翻篇，可姜贤瑜闲着无聊百度了一下，发现火锅店隶属于一家叫做知恩的国际餐饮管理集团，资本组成是中外合资，该集团工商信息网页显示其最大股东为一家叫做S&S的风投公司，中文名善水集团，她又上网查了这家公司，董事长叫做江丰年，姓江，好巧。
　　姜贤瑜心里咯噔一下，维基百科显示这家风投公司总部坐落于美国硅谷北部的门罗公园市，是一家传统的老牌资本公司，掌门人是个华人。
　　江姓的人很多，可是偏偏这么巧，姜贤瑜很难不去联想。她又去翻了江丰年的履历，可是资料很少，只知道他祖籍上海，毕业于麻省理工，尤其是家庭信息几乎全无。
　　姜贤瑜越查心里越慌，虽然目前没有任何信息显示江时贺跟这个江丰年有关系，可她心里就是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火锅店的兼职是辅导员介绍的，她当时还特别感激，根本没有想太多，现在全部拉出来理一遍，才惊觉巧合太多。
　　第二学期开学后，班级组织了一次聚餐，辅导员也参加了，姜贤瑜趁机拐弯抹角的问了辅导员，但辅导员口风很紧，没有任何有效信息透露。后来外公病情恶化，连人都开始认不清，姜贤瑜接到电话后又请假赶回家照看了一段时间，这件事也就抛之脑后了。
　　这段时间谢小月也不曾再联系她，不过她有次在学校撞见过谢小月，仍旧跟在宋池身后。看来谢小月并没有死心，她对宋池是认真的。姜贤瑜叹了口气，算了，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去阻碍别人追求真爱，就算最后可能会受伤，说不准当事人还觉得不虚此行，自己瞎操什么心。
　　唯一令她还算高兴的就是，姚洁跟周承正式在一起了。
　　周承去看过外公后，回来请她吃饭，美名其曰正式把姚洁介绍给家属，她欣然前往。
　　到了目的地点才发现，宋池也在，还有周承宿舍的几个，确实挺正式。
　　饭桌上男生一多，无非就是喝酒打笑，姜贤瑜没掺和，一门心思的吃菜。酒过半巡，宋池满身酒气的跑过来要跟她喝一杯，她勉强倒了杯果汁跟他碰了下杯子。
　　“都成年了，怎么还喝果汁，换酒吧，果汁多没意思啊。”宋池想给她重新倒一杯。
　　“别啊，我喝不了酒，酒量太差会发酒疯的。”
　　“就一杯啤酒而已，又没啥度数的，喝果汁不过瘾啊。”
　　“可是我不爱喝啤酒啊，又苦又臭的。”
　　“真不喝？”
　　“嗯。”她的原则一向很死。
　　“你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是吗？”宋池突然沉下声音问道。
　　姜贤瑜微怔，觉得他话里有话。
　　“大概吧，我有点倔。”姜贤瑜说的老实话，她一向倔强。
　　宋池不言语只盯着她瞧，眼神里藏着她看不透的东西。
　　“你干嘛这样看我？”姜贤瑜被他盯的不自在。
　　“你就是死脑筋。”他冒出一句。
　　“我哥可在这儿呢，小心我告状了。”姜贤瑜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宋池总喜欢拿她开刷。
　　“怕了你还不成吗，哎呦，我好怕怕。”
　　他阴阳怪气的端着杯子跟她的果汁杯碰了下，“快喝吧，小朋友。”
　　姜贤瑜被他的挤眉弄眼给逗笑了，笑哈哈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宋池转身脸色就变了，眼神幽深，暗不可测。
　　饭局结束，周承跟一票兄弟都喝的东倒西歪，姚洁跟姜贤瑜两个人扛不住，只能先把周承放在地上喊了出租车。
　　可是一共七个人，座位只能塞进5个人，周承跟同宿舍的一起走比较顺路，可落单的宋池咋办。思前想后，姚洁让姜贤瑜再喊一辆车，姜贤瑜虽然不情愿但没更好的办法，只能留下陪宋池在路边等车。
　　虽说已开春，可晚上的温度还是很低，尤其从有空调的包厢里出来就更觉外头寒飕飕的，宋池醉醺醺的倚在路边的电线杆上垂着头，姜贤瑜焦急的观察着路面，姚洁的出租车走后就一直没有第二俩出现，这样等下去真的要冷死了，她边等边哈着气捂手。
　　就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身子突然猛地被人转了个方向，不等她反应过来宋池便揭开自己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将她轻轻的裹进怀里，姜贤瑜一时间懵了，等意识到有问题时已经被他不容拒绝的死死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呀？”她扭着身子，觉得很尴尬。
　　“别动，我快冻死了，借你取个暖。”他好像在开玩笑，但语气却很正经。
　　“你别耍酒疯，快点放开我，这样很奇怪。”她还是别扭的挣扎着。
　　可宋池搂的很紧，一阵浓重的酒气在她四周围绕。
　　“哎呀，你配合一下嘛。”宋池抱怨的咕哝一声。
　　“配合你个大头鬼啊，少占我便宜了，快放手，不放手我咬你了啊。”姜贤瑜抬头朝他威胁道。
　　“咬我？好啊，来咬啊？”他咧嘴一笑，忽然嘟起嘴朝她凑过来。
　　姜贤瑜吓得瞪大眼睛，慌忙抽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将他的脸往上顶。
　　“不是咬这里啦，你疯了啊。”
　　“啊，我的脖子，疼啊。”
　　“那你快点放开我，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那些妖娆前女友，我是姜贤瑜，你学妹，快点看清楚。”
　　“知道啦，你是姜贤瑜，不咬就算了，抱一下怎么了，我很冷啊。”
　　“抱一下也不行。”
　　“小气鬼。”
　　“就小气，快点放手。”
　　她又挣扎了几下，他还是死乞白赖的抱着不撒手，姜贤瑜累的快没力气了，就在她快要认栽的时候，一道汽车的远光灯突然打到两人身上，她被灯光刺的眯起眼睛，很快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到两人面前。
　　姜贤瑜疑虑的从宋池大衣的缝隙里朝外面探，车子停稳后又安静了一会儿，姜贤瑜看不清车内的情况，停顿半刻后准备收回视线，继续跟宋池的拉锯战，结果就在这时，车子的后车窗缓缓降了下去。
　　她朝里头坐着的人定睛一瞧，心跳立刻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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