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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
初八一早,天还没大亮。
从牧府到城门口的路边,就已经站满了人,等着接牧家的喜果跟福钱。牧家今日迎亲要从这路上经过。
牧员外平日里做事一向乐善好施、与人为善,在这县城中口碑向来不错,所以这一路的商户跟住家也都早早的开了门,在门口挂起了红灯笼。
牧府中处处挂着喜庆的红绸布,正门上也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门口放着一个四角悬红色彩球的八抬大轿,轿夫们站在旁边等着。这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亮轿,向乡亲邻里昭示这家要大婚了。牧府门口宽阔的道路两边,现在也围满了来凑热闹的群众。
牧少爷今日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髻,带着一个白玉琉璃冠,从玉冠两边垂下红色的冠带,身着大红色的广袖新郎礼服,看着格外俊美挺拔,带着喜气洋洋。
“少爷,可以出发了。”庆生过来道。
“......哦,出发吧。”牧景飞慢半拍的回答道,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少爷!小心!那边是院墙。”庆生赶紧拉着差点自己撞墙的少爷。
“......嗯,走吧。”牧景飞愣了一下,被不放心的庆生拉着往外走。
“少爷!门槛!”庆生赶紧扶着,幸好没真摔倒,这要是磕破皮见了血,也就不吉利了。
“......知道了。”牧景飞继续往前走。
庆生心道,少爷这是怎么了,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太兴奋一夜没睡,导致的现在没睡醒吧。不敢再有一点放松,一直走在旁边,时刻警惕注意。终于安全达到大门口,松了一口气,接过小厮手中的缰绳,递给少爷。
牧景飞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利落的从这边上了马。
“少爷!!!”小厮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牧景飞。
幸好马的另一边也站着要去迎亲的小厮,恰好接到了——刚从那边上去,就从这边掉下来的大少爷。
“少爷!”庆生赶忙转到马的这边,满头黑线的看着完全不在状态的大少爷,忧心道:“少爷,您要是太累,不如去的时候,先做后面轿子里面休息会?”虽然这不太合规矩,只是实在怕到了接亲的时候,少爷再出个什么岔子,那就更不好了。
“没事!”牧少爷从马上掉下去,虽然被小厮接了一下,毕竟是这样的高度,还是把脚给摔了一下,感觉脚底钝疼。神志也终于清醒了一点。从早上醒来就觉得不真实,可能是心里太过在意,太过喜欢那个人。这样的场景,曾经在脑海中重复过无数次,不管是白天、还是在梦中。
今天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却觉得好像还在做梦一样,带着患得患失的情绪,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看着不是那么真切。就是那样一种情绪:太过美好,以至于感觉不太真实。
“庆生,少爷没在做梦!是吧?”牧景飞认真的问道。
“是啊!少爷,您今天要去娶少夫人回来!”庆生欲哭无泪,少爷这是怎么了,您可不能这时候掉链子啊,“您快上马吧!别耽搁了时辰!”
“嘿嘿嘿......”牧景飞傻笑一阵,这是真的,少爷我今日就要把夫郎接回来了。想通后,利落的翻身上了马,“成了!咱们走吧!”
“噗......”混在后面结亲队伍中的罗小五,看见前面这傻小子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青瓜蛋子!”
锣鼓喧天,两面开道,迎新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大红花轿跟在牧景飞马后,之后跟着的是一顶媒人的小轿。队伍两边分别跟着一排小丫鬟,手里都拿着一个竹篮。篮子里面装着大枣、栗子等喜果,里面还掺杂这铜钱。走一段,就抓一把冲着人群撒出去。路边的人群,纷纷伸手去接,小孩子混在大人中间,高兴的捡拾着地上掉落的喜果跟福钱。
“牧家这是往哪接亲啊?怎么看着是向城外走啊?”
“我听说啊,这牧家大少爷,娶的是村里一个小哥儿。”路边一个汉子,手中拿着刚接到的两枚喜果道。
“啊?真的?就牧家这身家,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竟娶了一个村子里面,还是个小哥儿?”
“是啊。这小哥儿也不知道是集了几辈子的福分哦,占了大便宜了。”
“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这店里就跟牧家做着生意。这小哥儿可是不简单,就这现在供不应求的牧家水晶粉条,听牧家管事说,这小哥儿才是幕后东家。有次过去拉货,我还见过一次那小哥儿过去巡视呢。”店里老板也站在街边凑热闹,听大家猜测,忍不住道:“这牧家说不定是娶回来个金娃娃,哪里算吃亏啊。”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牧景飞一行人已经出了城门,没想到这乡间的路两边也挤满了人。幸好小丫鬟们带的喜果都还不少。庆生看着前面估计一路上都断不了人,挥手让小厮又拿出换好的新铜钱。给每个小丫鬟篮子里都加了不少。
太阳刚露出一丝丝红光,朝霞满天。张家小院子里挤满了人。
张大娘敲敲门:“子陌,换好了吗?”
“好了,娘。”张子陌刚换上,牧景飞特意让花间赋重新做的大红的广袖罗衫。
原本给子陌送来的结婚礼服是凤冠霞帔。因为这个朝代庶民女子或者小哥儿出嫁当天,可以享受到原本只属于命妇的,穿着凤冠霞帔的这项殊荣。张大娘看了牧家送来的凤冠霞帔激动不已,翻来覆去的看。偏偏张子陌看了一眼,就额头青筋一跳,坚持不穿。这霞帔再华丽,再尊贵,也是件裙子啊!更何况还有这凤冠了。
本来让子陌一个明知道自己是小哥儿,内心却没有一点小哥儿自觉,一直把自己当爷们看的人,接受坐着花轿嫁人,心里已经稍显憋屈了。要不是嫁的人是牧肉球那家伙,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这裙子还是算了吧。
牧景飞就让花间赋重新做了一件,跟子陌平时穿的款式类似的广袖罗衫。大红的绸缎面料上,衣摆袖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整件衣服看着就华丽无比,精致不凡。
张大娘推门进来,让张子陌坐下,拿着百子梳为他梳头。一边轻轻的梳着如墨的黑发,一边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
六梳亲朋来助庆;
七梳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和美到白头。”
想来这梳头应该也算是一个简单的及笄礼。贵族女子在订婚以后出嫁之前,都会办一个笄礼宴会行及笄礼。而平常女子、小哥儿就是结婚当天挽起发髻,插上发簪,就算及笄了。
张大娘将子陌一部分头发挽起,插上牧景飞上次送的流云白玉簪。下面的部分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光滑顺垂长若流水。张大娘看着自家小哥儿,温柔的笑了,笑着,眼圈忽然红了,眼角泪流了出来。
“娘,怎么哭了?”张子陌看娘在身后半天没有说话,转过身看张大娘正在抹泪。
“没事,娘就是高兴。心里真是高兴。”张大娘赶紧擦了擦泪道。
“娘。”张子陌轻轻抱了抱张大娘,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家人真好。
“哥哥,哥哥。迎亲的人到村口啦。”张子贤跑了进来。
“快!快!盖头!”张大娘慌忙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拿了过来,赶紧盖到张子陌头上。
张子陌本来不愿意用盖头的。奈何张大娘道,小哥儿也可以拿着团扇遮脸代替盖头,总之不能给人群看见脸。张子陌想象了一下,自己一手翘着小拇指拿着团扇遮脸的娇羞样子,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还是妥协用盖头。
张子贤通知完赶紧跑了出去,跟同村的几个小哥儿、小孩子,一起堵在大门口。向新郎索取“启门钱”,这“启门钱”就是开门红包。牧景飞从开了一点的门缝中,一人递了一个红包,众人才说着吉祥话,把门打开。牧景飞带着花娘一行人进了院子。
张大娘把张子陌扶到门口。新夫郎脚不能沾院子里的地,通常都是新夫郎的哥哥背着送出门的,奈何张子陌没有哥哥,只有一个还是小孩子的弟弟。这种情况都只能由媒人代替背人上轿。
花娘刚准备矮着身子去背人,就被牧景飞拉到了旁边。
“子陌,上来。”牧景飞矮着身子,半蹲在张子陌前面。
张子陌眼前被盖头遮着,只能看见牧景飞穿着红色礼服的宽阔后背,心里一动,趴了上去。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牧少爷,这不合规矩啊!”花娘小声道。
“少爷的夫郎,只有少爷能碰!”牧景飞背起人,往外走去。
周围人窃窃私语。本来八抬大轿的阵仗就够让大家惊叹的了。这牧少爷现在还亲自背人,看来是真的看重子陌小哥儿。
张子陌趴在人宽厚温热的背上,听见花娘的话、大家的议论,心道原来这不合规矩啊,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心脏却砰砰的要胸腔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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