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时斐宛在学校的工作的确是有点忙，不过对池穗的动向，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拳击馆的大胡子老板跟她的关系很不错，关于池穗的消息倒是每周都有跟她发，有的时候还有小视频什么的。时斐宛看的出来，小姑娘在学习上这股劲儿，是真足的。而她从前的同学也很快给池穗办理好了学校的一切，时斐宛在电话这边跟保姆交代需要做什么，怎么做，一步一步都很仔细，保姆将情况也一一有跟她反馈。

　　池穗这个月里，有联系过她一次。
　　那时候时斐宛正好在学校上课，她晚上也有要修的课，走出教室接了池穗的电话。

　　小姑娘每次主动联系她的时候，似乎都有点胆怯，这一次听见她还在上课的时，声音一下就慌了，像是觉得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一样，慌慌忙忙说挂断的话。
　　本来如今刻意在对她保持冷淡的时斐宛在听着她那慌慌张张的声音时，心里忽然有点舍不得。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她的偏爱，她还是忍不住给小姑娘找借口，毕竟都还是个孩子，也没必要这样用冷硬的一面去对面她。只是时斐宛心里更清楚的是，再放任某种不合时宜不恰当的感情，毁掉一个人只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事，没有打扰。”时斐宛最后还是放缓了声音，她这上了大半学期的课程，本来对未来的规划就很明确的她，现在除了尽快修满学分，的确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分布在别的事情上。给小姑娘适当的关怀是可以的，但再近一步，她想这就没必要了。拿着电话，时斐宛问了问对方在新学校的生活怎么样，其实她都从同学那里了解到，池穗适应的很快。

　　本来就是漂亮的女孩子，就算是在一群五官深邃的本地人当中，也是被很多人讨论像是天使的女孩子。去了第一天，就有可爱的同班的男孩子跟她示好告白。在从前的学校没有体会到的善意和温暖，在换了个环境后，那小姑娘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样的被人喜欢来之不易，并没有别人心里觉得的那么轻松，在跟人相处的时候，也没了往日的倔强。
　　就连时斐宛的同学都说，是个温和可爱的小姑娘。

　　当然，对方还说了一句话，让时斐宛有点愣神的话。
　　“那小姑娘跟你很像啊！不是说长相，就是说话处事，跟你有点相似呢！都很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么倔强固执不好管教啊！她们班上的那些科任老师也大多挺喜欢她的，都夸小姑娘有礼貌，简直都快要成为了班上的小宠儿啦！”

　　跟她很像？
　　“我还以为是你妹妹之类的，想说你们这家人，真是一个脾气秉性呢！”

　　真的吗？
　　从前池穗可不是这样的。
　　时斐宛想到这里时不由失笑。

　　耳边正好传来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她时不时嗯了两声，最后电话要结束的时候，她听见小孩在另一头问自己：“时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去找你呀！最近学校还有烘焙课，我会做奶油曲奇啦！我给你做呀！”
　　她想把自己生活的点滴都分享给时斐宛，同时也想知道对方的生活。

　　时斐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味推却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这个年纪的小孩的逆反心理，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让人伤心。
　　任何人都有喜欢谁，爱慕谁的权利，但被爱的那个人是没有必要因为自己是被爱的那一个而高高在上的。就算是想要疏远和拒绝，那都有很多种方式。
　　而在面对池穗时，时斐宛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消失长久不见人这种消极的逃避的方式来去伤害可能一个连喜欢和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还懵懂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时斐宛开口道：“十二月吧，圣诞节的时候，假期很长，到时候带你去玩好不好？”

　　那个时候，估计小孩身边肯定有了更多的朋友。
　　她也会被人喜欢，或者，喜欢上别人。
　　对自己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依赖，应该就消失了吧？

　　不点破，现在对两人都好。

　　“十二月……”池穗在另一头的电话里听见这句话时，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开心。现在这才十月，十二月，那是要等很久很久。何况，圣诞也是要在月底的时候才会放假，这么一想，就更久了。

　　但是时斐宛并没有给她太多的“争取上诉”的权力，“那先就这样吧，时间不早，早点休息，在学校跟同学好好相处，老师十二月的时候来找你。”

　　片刻后，坐在阁楼窗户旁边的池穗看着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两个月，好漫长啊！

　　*

　　快要十二月的时候，池穗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在放假之前，学校会召开一次家长会，同时每个班级也会出一个表演节目，之前填写入学申请的时候，池穗上面在特长的那一栏有填写钢琴，这次家长会，在礼堂里举行。礼堂的舞台上到时候会摆放一架钢琴，准备让学校的学生来试试，弹奏背景音乐。

　　“怎么样？有兴趣吗？”老师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笑着问。
　　自从池穗来到她们班上，学习成绩一直很稳定，而且根据周围同学的反馈，她成绩好，又漂亮，会讲英文还会讲中文，有不少同班同学都喜欢跟着她玩，而且性格也很好，只要在学习上有任何问题，她都能跟人讲解清楚，还很有条理。这样的学生，老师很难不喜欢。

　　所以，这次池穗班上的老师想要将这个露脸的机会给她，希望她能试试。

　　池穗并不是很想答应，这种有点跟出风头在她眼里差不多是一个意思的事情，她并不太热衷。
　　可是，还没等她拒绝，老师的后一句话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到时候所有的家长都会看见你在舞台上弹钢琴，如果你爸爸妈妈看见了，应该会很高兴，这是一件值得家长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事情。”

　　池穗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一次，那是谁来给她开家长会？
　　从前父母在家的时候都是赛琳娜过来，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保姆，可是现在，她身边有个时斐宛。
　　如果这样的话……

　　“好的，老师，我会试试的。”池穗开口说。
　　如果能被时斐宛瞧见，她是不是也会像是老师口中说的那样觉得骄傲和自豪？

　　骤然间就改了主意。

　　如果能被时斐宛看见，被她喜欢，那一定是……
　　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老师见她答应，也笑了：“那回去好好准备吧，因为不同的老师会推荐不同的学生，过两天去琴房比赛。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就只是很普通的比赛，拿出你的正常水平就行。”
　　池穗点点头，虽然她钢琴早就考了级，但是考级只是幼时的一个学琴的阶段，在学习上，不论是学校的功课，还是像是这种艺术性的东西，都是学无止境。不然，现在她也不会在考级后仍旧有老师在每周对她进行教学。
　　会弹，能弹，和弹得好，不是一回事儿。
　　大约心里有了新的目标，池穗也不觉得说距离自己还有二十天才有假期的这段时间多难捱了。最近回家，每天都练琴到很晚。

　　当时斐宛接到家里保姆发来的消息时，她正在跟曾海瑞在外面吃饭。
　　之前就说好的一顿饭，结果磨磨蹭蹭，因为她学校的事情一直没忙完，结果就拖到了年底。
　　曾海瑞见她轻轻蹙眉，不由问：“怎么了？又是学校的事啊？”

　　“哪能？”时斐宛放下手机，“学校那边现在也算是理顺了，这是家里那个小孩的事。”
　　“你还管着啊？”曾海瑞问：“之前你不是在微信上跟我说你不准备管了吗？”

　　时斐宛抿了一口手边的红酒，“管肯定是要管的，只是现在没怎么接触。就是家里的保姆啊，学校的老师啊，还有训练馆的教练给我发发消息，让我知道她的近况而已。”
　　“嗯？你这样子是要跟她疏远？你故意？我以为你是厌烦了。”曾海瑞说。
　　以为厌烦了跟一个小孩在一起，所以这才不想继续跟那小孩来往。
　　“所以，我上次说的话，应验了？”

　　时斐宛：“……”
　　“真的啊？不是吧？你怎么看？”曾海瑞看着时斐宛的反应，收起了开始吊儿郎当的表情，面色也不由自主变得严肃起来。

　　时斐宛：“不知道，感觉像是这样。我怎么看，我现在在做的，不就是我的看法吗？”
　　她有点头疼，潜意识的，这事儿她还真不想跟身边任何一人说。
　　“总归是我做的不好，我一个成年人，做出来的事情让她一个小姑娘误会了。”

　　“你这又是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曾海瑞顿了顿说：“你就是做得太好了，那姑娘才喜欢你！所以，刚才她又跟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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