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还是你

　　“咣”，客厅里传来一声巨响，打破了所有梦境，惊醒下的邹杰知道心中一颤，心里明白她回来了。顾不得睡眼惺忪，随意揉搓了两下自己的眼睛，迅速爬起来，慌乱之下把自己随心所欲乱扔的纸屑用脚踢到床下，差一点没把拖鞋给踢进去。邹杰听到脚步声的靠近，回身把桌上的吃完的方便面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可他忘了里面还有剩下的汤汁，刚刚好溅到他的衣服上，不偏不倚，污渍落到衣服上就迅速展开了攻势，一会儿，浸透了一小块。邹杰根本没有注意这些，他又将摊成一堆的被子叠的略作样子，至于内在嘛，败絮其中。一顿狂魔乱卷，至少在他看来，是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门把手向下扭动的一刹那，邹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门开了，母亲看见邹杰正坐在床边盯着自己傻笑，她放下了手里的外衣，眼神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终于把自己的怒火憋了出来：“邹杰，你看看你弄得这屋子，床底下这么多卫生纸！好吃懒做，你说你都多大了，吃东西还能溅到身上。”
　　原来，这得天独厚的场景是为了母亲抒发情感准备的，其实在邹杰看来，如果他母亲看见之前的房间效果，再看到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他有所改观，痛改前非的。
　　“妈，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整天呆在家里。”
　　“不想就滚出去，找工作，一个大学生，啃老你也啃的下去！”
　　牙口好。
　　“够了！找工作找工作，从大四下半年就一直在找工作，那简历投的都够一层楼高了，你以为大学生怎么样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那研究生博士没工作的有的是，能轮的上我吗。”
　　“高不成低不就，你自己还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啊，给你联系个医院保安你不去，你舅给你找了个送外卖的工作你也不去。”
　　“我可是大学生啊！”邹杰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打断了所有思路，他觉得自己相互矛盾，好公司不要他，他不要累工作，最终还是自己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他是某大学英语系专业毕业生，得过几次奖学金，那又怎么样呢？最近两年英语系学生呈井喷式的涌现出来，使他这种优秀又不算太优秀的人，根本找不到可以自我安慰的工作。
　　他本是想考研究生的，可终究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放弃了。
　　邹杰面对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不耐烦到了极致，一个七尺男儿，整天被妇人训斥，成何体统，终于还是把血气方刚的一面变现出来了：“好，我找，我找不着我工作今儿还就不回来了！”邹杰抱着外衣义无反顾的跑出了家门，门“咣”的一声被重重的关上了，为什么所有家庭发生争执，受伤的都总是防盗门，说来可悲连最讨厌它的小偷都对它轻开轻关。
　　邹杰站在楼道里，想抽根烟，却发现自己还不会，心里压抑，并非对于母亲的训斥，而是因为工作还没有着落，转身看了看挂在家门口的邮箱，邹杰想起了当初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爸妈打开邮箱拆信封看时兴奋的样子，那时候，他们的儿子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炫耀的资本，人在最懦弱的时候偏偏总能想起最温馨的场景，时光里那点残存的记忆此时可以通过关键词搜算一股脑的全都浮现出来，大概此时最可怕的就是回忆了吧。
　　彼时的场景一幕一幕的重现，在邮箱前拆开高考成绩通知书的激动，录取通知书的惊喜，当然，还有一封分手信。
　　邹杰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在科技发达的年代，一个走在时尚前沿的女孩要以写信的方式和自己分手，而且从寄信到他收到信的那一刻以前，他们依旧还是互相暧昧难分，就是这次分手使他彻底放弃了考研的想法，也是他颓废至今的原因。
　　邹杰的心里就好像涨潮的大海，每一浪都拍到心间上，不管喜悦还是悲伤，都能被翻出来然后被拍打在最明显的位置，当潮退了，那些残存的片段依旧在那里，直到干枯殆尽。站在楼道里，邹杰呼了两口空气，希望自己能作些许的淡定，身后的门突然响了一声，他知道，一定是母亲开了门，她可能觉得刚才有些言语冲动了。
　　邹杰回了回头，果然，开门的确实是她，母亲好像又多了两缕青丝，在楼道微弱的灯光照射下显的格外明显，和邹杰对视了两秒，母亲大声一声：“走就走，拿我衣服干什么！”邹杰定了定心神，低头看看，走的匆忙拿错了。

　　寒风凛冽，北方的冬天不比江南，邹杰从南方上过大学以后，回到家里就像是来异地旅游一样，回来一年就没有适应过这种天气，他略微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从衣服内口袋发出两阵“嗡嗡”声，有短信来了。
　　邹杰是大四下学期新办的手机卡，一个专门为了找工作新办的号，就为了能避免产生朋友给自己打电话而误以为是招聘公司打来电话的落差感，其实他想多了，这个电话从来都是呼出，却没有过呼入。而自己的老卡又因为在毕业后和女友分手不想和她再有任何联络而办了停机，所以，现在除了自己爸妈根本没人知道邹杰的手机号，会不会是老妈回心转意，怕自己在外面冷而发几句温馨提示呢？
　　自作多情，是移动欠费提示。12月底，这半年因为找工作已经把电话打超了不少分钟数，移动已经是第二次发短信提示余额不足了，果然是温馨提示。
　　“发发发，欠费了知道告诉我，当初分钟数打超了怎么不发条短信告诉我呢。”邹杰叹了口气，江湖寒，没钱寸步难。
　　邹杰走到移动营业厅里，人熙熙攘攘，也难怪，大家都可以从网上缴费，谁会在大冷天出来送钱啊。
　　“先生，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营业员给了他一个标准的微笑，终于有人能给他笑脸了，他想。这是他从大四开始找工作以来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笑脸，经历了太多的冷淡，谁还能提起勇气去打赌下一张脸会是什么表情，这一点微笑，确实让他有了些许愉快。
　　“我充值。”邹杰本想努力表现出一种上帝的回眸笑来回敬营业员，可怎奈何，他早就不记得会心一笑是什么动作了，调动了半天神经线，还是拿出了一副招聘会上的奉承笑。
　　“好的，先生，您手机号是多少。”
　　“您稍等我看一下。” 邹杰对于这个只在简历上写过几次的手机号根本没往心里去过，每次写都是抄手机备忘录上的留存，低头看了一眼备忘录上的手机号：“18731167039。”
　　“您一共欠费21.3元，您打算充值多少钱？”营业员依旧保持微笑。
　　“存100吧。”邹杰从棉衣口袋里翻出钱包，给了营业员100元，营业员依旧保持着微笑，邹杰想了想，该不会这100元她偷偷留下一部分吧，要不怎么上一天班还这么高兴啊。
　　“先生，充值成功了，先生？”
　　邹杰还在思考这个满脸微笑的营业员，“啊啊，啊，诶，我这怎么没有短信提示啊。”
　　“您在等几秒，1分钟以内都会有的，可能临近月底，系统比较忙。”
　　“啊，好。”邹杰起身打算离开，旁边有一个老外也在班里业务，不知道办什么，邹杰上去和他交谈了几句，这是他所学大学知识的第一次社会实践，果然，技不用，久必生。和外国佬交谈还是略显吃力，几句攀谈就匆匆结束，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短信，又走回来，刚才的营业员还在那里微笑着。
　　“我这怎么还没收到短信啊，这都差不多快5分钟了吧。”邹杰低头看了眼手表，确认了一下。
　　“先生，您再说一下手机号，我帮您查一下您是不是充错号了。”
　　“18731167089。”
　　“先生，您刚才说的是39，现在是89，应该是充错了。”
　　“哎呦，我看错了，这……这怎么办，你别笑了行不行，能退么。”
　　“对不起先生，这个钱我们退不了，不过您可以打电话给刚才那个号码，和对方解释一下看看可不可以让对方退回钱来。”
　　邹杰只好又充了一百元，因为不充可能打不了电话了。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简单而略带冒昧的短信：你好，我不小心把100元话费充到你卡上了，可以退回来吗，谢谢。
　　邹杰发完，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回复，起身离开了营业厅，推开大门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服务生，她还在那里微笑着。
　　这都快晚上了上哪找工作去，邹杰冒着严寒出来，在附近的一家餐馆里随便吃了一碗面，手机又“嗡嗡”的响了，是刚才的短信回复，语言简短也不是特别冒昧：一毛钱都不退。
　　确实不是特别冒昧，这他妈都蹬鼻子上脸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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