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着世界谈恋爱(快穿)

　　这座常年驻守边关的城池今日风沙很小，难得一遇地下着淅沥小雨，可即便是雨水天气，重倾也不得不走了。
　　秦苑已经披着蓑衣立在雨里，化作一团黑影远远望着门口，她执着吊着红缨的油纸伞，眼前是眼眶红红的少女。
　　江橙看着她，她如画的眉眼，宛若陶瓷的肌肤，仿佛要入了身后这场烟雨，化作画里一笔渺淡的影子。
　　“重倾姐姐，真的不能陪着我吗？”
　　她淡然道：“我已经打扰多日了。”
　　今日没有离别时突兀丢失的东西，也没有疑似闹鬼需要他们留下的痕迹。她再也找不到理由留着重倾了。
　　“那你跟着他，会高兴吗？”
　　重倾没有再回答，她踏入雨水，湿润让她觉得不安，仿佛从脚开始化在了地上的水里。
　　可她知道，这只是画灵的本能。就像天上的鸟怕水一样，她如今修习多日，早就可以碰到水而不化了。
　　哪怕是纯蓝色的背影，也仿佛收摄心神拉扯着江橙所有的思绪。
　　轻悠灵动，优雅温柔。
　　“如果不开心了，就回这里来。”
　　她跑出去大声喊，雨水和泪水一起蜿蜒而下。
　　她鹅黄的衣服已经紧紧贴着，光是听声音就觉得可怜至极。
　　她漂亮可爱，总爱用崇拜喜欢的眼神看她，夸她的话语从来不重样。
　　知道她要离开，她跑去说服了父亲，却在秦苑那里碰了钉子。那个时候她倔强的眼神，好像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这个执着的女孩，一旦出现在她身边，那只小鸡就躲到角落瑟瑟发抖，一身鸡毛直立。
　　重倾却不觉得她哪里不好。
　　只是她也不可能为她留下。
　　就算她哪里都好，她的心也没有为她波澜，既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一点点的感动。
　　重倾没有回头，耳朵似乎为这样大胆炽热的话下意识地发痒，她歪头蹭了蹭耳朵，手却被秦苑覆上，炽热的温度从那处蔓延着赶走湿冷。
　　“那个麻烦的千金小姐说完了？”
　　他这样嫌弃的话，和他冷淡至极的腔调融合显得格外刻薄。
　　她不答话，显得他格外无理取闹。
　　这就像在为一个妖吃醋一样好笑，对一个修习正统道术的道士来说不啻于奇耻大辱。他却只是略微有点不满她的忽视。
　　“为什么不回答？”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她说完了没有。”
　　她狡猾地转移了话题，秦苑的心神略微恍惚。他早发现了她身上有种诡异的力量。这奇怪的力量并不是她配合着言语去主动控制的。
　　就像现在这样，她没有靠近没有蛊惑，他却已经为这样的力量心神失守。就像开放的一朵花，你若想摘，就会靠近她闻到花香。
　　刚刚遇见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做他已经把她斥为妖邪，要让她魂飞魄散。
　　可是现在明明知道她身上这样危险的力量，他却只是控制着自己看向她的目光，告诉自己如果自己道心稳固，就没有危险。
　　她手无寸铁，那般无害。
　　有的人挫骨扬灰也未必得到你一分实感，有的人只是微微蹙眉你就心神动摇。
　　所谓人性便是如此。
　　道长没有时间思考人性，他刚刚发现这场雨有些不对劲。
　　这里很少下雨，若是好不容易下一场，必定是一场瓢泼大雨。这样温柔细密的雨丝，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空气中还隐隐有种淡淡的妖气。
　　“道长，走了。”
　　她的声音拖得有些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秦苑没有反对她的话，寻着她的脚步可以踏的路，为她踩一遍。
　　偶尔踩进水坑，也抬脚重新为她找个落脚点。
　　重倾打着伞在后面，看着他的脚步踏着的点，一步一步跟上。快要出这段泥路的时候，她转身看着东边，那里大概有一间小屋，住着个快死的妖怪，有个半人半妖的孩子。
　　能避开秦苑已经是运气，望他们平安顺利，以后也是如今这么善良的妖。
　　破旧的庙宇里，佛像落满尘埃。
　　秦苑踏进破庙，左右打探一番，在一处半干的地方脱下他的蓑衣，蓑衣遮去了大半的雨水，却还是带着细长的湿痕打湿了他深蓝的布衣。
　　重倾踏了进来，四处看了看，把油纸伞放下来，坐到了一堆稻草上。
　　秦苑没有管自己的湿布衣，而是扯了稻草和一些木头，搭了一个取暖的地方和一个架子。
　　重倾迷茫地看着那个架子，他却已经打开画轴让她进了画里。
　　画被他拿着下侧细细烤火，上侧刚好稳稳挂在木架上。
　　画里的姑娘偶尔被火的热度烫的抬脚，却更多时候被他专注的眼神吸引。
　　等她干的差不多了，他才画里看着舒服地都快睡着的重倾，说：“出来。”
　　重倾出来的时候又换了画里的那套装束，极为华美流淌银光的衣裙，精美发钗，和这个破庙格格不入。
　　这就是明明每天晚上他都可以让她回画里，他却一直不允许的原因。
　　这让他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不能缩短的太长太长的距离。
　　让她转过身之后，秦苑才开始脱下湿衣服换干净的衣服。
　　身后西西索索地就像在挑战重倾的好奇心，把她从画里拉出来就是为了看他换衣服吗？
　　她偷偷地侧过一点点头，捂着眼睛的手漏出一点点缝隙，让她看见了一点点他皮肤的颜色。
　　刚刚她惊鸿一瞥，除了健康的肤色之外，她似乎看见了一道愈合后十分惨烈，让人不禁觉得原来是否有种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
　　好奇心一旦放纵就不可能止歇，她一下两下，秦苑最开始没有发现，后来浑身都在发烫。
　　他深吸一口气，很想说不知羞耻。但是考虑她的心情，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重倾动作断续，浑然没发现秦苑的动作慢了很多。这样一下二下地偷看，就像把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一下二下的点着一样。
　　宛若星火燎原。秦苑的呼吸有些急促，却只是狼狈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晚上秦苑把蜜饼烤了递给她吃，这饼是江府的厨子做的，里面掺了蜂蜜遇火就化得甜甜软软。
　　秦苑入口只吃到了化掉淹没味蕾的甜味，重倾刁钻的舌头却敏锐从这样让人味觉失灵的甜味里面感受到了一点点生涩的面粉。
　　她不难想象这是谁的手笔。哪怕在想象中看见了江橙抹汗满头面粉地做饼的狼狈模样，重倾还是没有胃口。
　　不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
　　秦苑皱着眉头咬饼，视线里忽然出现了被重倾咬了一口的饼，拿着饼的是一只漂亮的手，未染颜色纯净无垢，搭在另外一只手臂上的手，晃着饼却更像晃着自己的手腕，堪堪欲折。
　　重倾咬的口很小，让人看着饼就忍不住浮想联翩她到底如何精致。
　　秦苑抬头看着视线盯着饼无辜的小画灵。
　　“你怎么了？”
　　“我吃不下了。”
　　“真是娇气。”秦苑三口吞掉了自己手里甜的发慌的饼，接过了她的。
　　动作快得就像连她拿着饼都觉得心疼心软。
　　重倾已经习惯了他各种挑剔，一会儿说她娇气，一会儿说她乱发善心，她就算是低头捡个钱袋都是错的。
　　“你不知道，现在很多钱袋都是染了死劫的人留下的卖命钱，就等着谁拿了钱把命换给他吗？”
　　她往往这个时候就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略微放松柔软的表情，陷入沉思。
　　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秦苑哥哥去哪里了。
　　这样她总有一种，和深爱的人分割不同的认知在，有些难受。
　　但也好在，两个人没有太多亲密接触，这样的难受十分有限。她来到这里似乎为的是情绪波动，而最能让她波动的人就是秦苑。
　　她找到他，是希望心境突破。
　　江橙美貌可爱，楚楚动人。都那样含着希冀看着她，而她内心还是一片宁静的无波。战场鲜血淋漓，妻离子散的惨剧刻刻发生，除了身后秦苑的温暖，她再也没有别的情绪。所以秦苑是最合适她的那个人。
　　可是，她有些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心境突破。不知为何，在这个迷茫的念头升起来的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阴冷。
　　就好像她一直被自己的母亲关在一个阴暗冰冷狭小的房间，不突破就只能死。她在摇晃难忍的边缘时，突然出现了母亲冰冷打量的视线一样的感受。
　　“睡觉。”
　　有些温暖气息的东西被扔到身上，她从头上扯下衣服，钗环全乱，只能扯下来化作一片墨迹留在她手腕。
　　在他衣服堆里的人凌乱带汗，端的是仙姿玉色芳香馥郁，秦苑克制平淡地移开了视线，看着她整理稻草睡了下去。
　　这一晚，秦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起起伏伏心潮澎湃，却最终中止于一片血红的色泽之中。
　　他睁开眼睛，还是凌晨。
　　为自己卜了一卦，半凶半吉，为重倾也起了一卦。
　　却是大凶之兆。少女犹在睡梦之中的脸，细嫩静好。随着她的呼吸，稻草轻微地折动，身体略微的起伏。
　　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都分不出她和普通少女的区别，他却不能从她脸上看出关于她的命运。
　　因为这是画出来的，毫无瑕疵也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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