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你万千柔情

　　这句式有些似曾相识。

　　沈嘉许微张着唇，话语在舌尖绕了两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偏头无奈地看着她，细碎的刘海落在眼边，唇角沾染的笑意越来越深。

　　迟轻轻把菜单放在他面前，“我点好了，该你了。”

　　红色的汤料翻滚着，带着麻辣气味的水雾扑面而来，他看着直皱眉。

　　他站起身，“你帮我点吧。”

　　说完他接了两杯酸梅汤回来，迟轻轻拿起一杯小口地啜，点好菜之后面前又多了两个小碟子，里面都是配菜，伸筷子夹了两颗黄金豆解馋。

　　菜还没上。

　　迟轻轻看了眼手机，许是觉得无聊，放下手机之后两个字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他，像是欣赏上帝精心雕琢的宝物一样，怎么也移不开眼。

　　“你这张脸可以当明星了。”

　　沈嘉许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她口中的“明星”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遥远到他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生活会跟这两个字产生任何一点交集。

　　迟轻轻天生话痨，见沈嘉许不说话硬是想要打破沉默的气氛，“我跟你说个秘密。”

　　他长睫微颤，一双晶亮的眼睛就缓缓望了过来。

　　“我以后想当编剧，写出能让我笙哥出演的剧本。”

　　说完她噗嗤笑了一声，似乎自己也不相信。

　　“笙哥？”他一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不太清楚同龄人都有着什么爱好。

　　迟轻轻眼睛发光，“就是宋辞笙，说了你肯定也不知道，一个很出名的演员。”

　　他点点头，“挺好的……你本来就很有才华，一定可以成为最好的编剧。”

　　即便知道沈嘉许不会说什么打击的话，迟轻轻也因为他的话语愣了一下，她微微低下眼眸，“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跟你说吗？”

　　“……”

　　“我相信你不会嘲笑我，不会打击我。”迟轻轻说着说着就抬起眼睛看着他，嘴角绽开一个笑，“而且你都告诉我了，我当然也要跟你说了。这才公平。”

　　沈嘉许愣了一下，面前的雾气模糊了女孩眉眼弯弯的脸庞。

　　他想，他告诉她那些，何尝不是一种信任。信任换信任，真心换真心，也许就是她口中的公平吧。

　　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关系是真正公平的？

　　沈嘉许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似乎想用目光击穿那层水雾似的。

　　她总是把公平挂在嘴边，即使有时候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还真是不一样。沈嘉许敛下眼睑笑了笑，似有熹微的光亮从弯弯眉眼渗出来。

　　这笑容没能坚持多久，因为菜很快下了锅，在翻腾的热汤里慢慢变熟。迟轻轻拿起漏勺在里面搅了搅，满目的花椒看得沈嘉许头皮发麻。

　　“牛肚真的好吃，还有牛肉卷。”迟轻轻说着说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完全get不到，冷汗倒是有的。

　　她吃了两口，一抬头，沈嘉许连筷子都没动。迟轻轻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这些，“愿赌服输。”

　　沈嘉许哪里是耍赖的人，夹起一块染了红油的生菜放在嘴边，半闭着眼睛的样子似乎自己夹着的是什么毒药而不是美食。

　　迟轻轻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你怎么那么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真一点也不耍赖。万一我让你以身相许你是不是也答应？”

　　或许……不会拒绝。

　　沈嘉许被心底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着了，一下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看上去似乎是被辣椒给呛着了，他伸出白皙的手拿起一杯酸梅汤，微酸的液体顺着食管下去，似乎将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想法也压下去了一点。

　　“干嘛不说话？”她有点心虚，“你别被我吓着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开玩笑而已。”

　　他这下不知道该是失落还是庆幸好了。偏偏迟轻轻还在不停地解释，“我这个人脑回路比较清奇，说话也不经大脑，如果得罪你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误会了。”沈嘉许想到第一次见面她恶劣又矜贵的模样，恶趣味不知怎么上来了，指了指胸口认真地说，“而且全都放在心上了。”

　　迟轻轻当即怔愣住了，呆滞的目光钉在他精致的脸庞上，睫羽颤了颤，似乎抖落了些光屑下来，迷了男孩的眼睛。他嗓子里溢出一声轻笑，不知是不是迟轻轻的错觉，竟在沈嘉许脸上瞧出几分痞气。

　　“当真了？”

　　声音低哑，像是在冰凉的泉水里浸过一样。

　　“你吓死我了。”迟轻轻拍了拍胸口，“我刚刚在想，如果真的让你误会了的话，那我以后是不是该跟你保持距离。”

　　她有时候做事没分寸自己也不知道。

　　沈嘉许没说话，眼底的笑意悄然褪去了些，迟轻轻继续说，“现在想想，应该是开玩笑的。”

　　说完还笃定地点点头，似乎想说服自己。

　　“为什么？”他问。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么？”

　　沈嘉许摇头，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他心底深处像是缠了一团解不开的线，若是她开口了兴许能让他理清些。

　　迟轻轻早就知道他会摇头，“你看，你连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根本就是对感情一窍不通，不然那些暗恋你的女生，你怎么会一个也看不上眼？”

　　沈嘉许又摇了摇头，感情从来都不是在菜市场上挑选白菜，若是真有那么简单，爱情便不会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了。

　　她只当他依旧不懂，于是心底生出一种优越感来，“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呀。”

　　“不如这样吧。”迟轻轻凑过去一张笑脸，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讨好讨好我，我以后慢慢教你。”

　　“好。”他答应得干脆，掀开晶亮的眸子看她，颇为认真地说，“我答应你。”

　　沈嘉许拿起漏勺，将里面熟了的土豆捞到她碗里，迟轻轻无暇思考他方才话里的深意，激动地夺过沈嘉许手中的漏勺，其间不小心触到他的皮肤，是温热的。

　　“肉都煮烂了呀。”她欲哭无泪。

　　沈嘉许笑着将她手里的漏勺夺过来，将菜一个个放进去，“你负责吃就行了。”

　　俨然一副真的要伺候她的模样。

　　迟轻轻却不这么想，她思考半晌之后恍然大悟，指着他说，“你就是想逃避这些不吃辣对不对，好一个机灵鬼！”

　　“……”

　　从火锅店出来之后，迟轻轻走路步子都慢了下来，“饱了。”

　　她走了两步看见一间拉面馆，“走吧。”

　　“嗯？”沈嘉许不解。

　　“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对这家拉面馆存在着一种深深的渴望，走，带你进去吃。”她拍了拍胸脯，“是不是很讲义气？”

　　“……”他实在点不下去这个头。

　　其实迟轻轻是知道那些菜不合他胃口，刚刚他都没怎么动筷子。虽然戏弄他，让他为难会让她产生一种恶趣味，但这会儿她又觉得愧疚了，像那次考完试一样的心情。所以想要补救。

　　连迟轻轻自己都觉得纳闷，“你是怎么忍得了我这个脾气的？”

　　沈嘉许回想了一下也觉得好笑，“我没忍。”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迟轻轻飘了，他没忍的意思是不是说在他眼里她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差？

　　她试图让自己脸上的笑意不那么明显，嘴角翘了又翘。

　　服务员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雾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沈嘉许吃相很好，即便是吃面食也克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大的声响，迟轻轻不禁想到那时他们还不熟，可他却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对面吃饭，还提醒自己没头没尾的话。

　　迟轻轻托着腮帮忍不住又笑了，这回笑出了声，惹得沈嘉许停下咀嚼的动作看了看自己，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失了礼。

　　她一时觉得他像六岁的孩子一样可爱，又像是六十六的老男人一样古板。

　　一个人怎么可以复杂成这样，又可以纯粹成这样。

　　迟轻轻自是想不通的，便多看了他两眼。毕竟欣赏美人能让人心情愉悦。

　　吃完面已经一点多了，迟轻轻又拉着他去了商场，路过娃娃机的时候她眼前一亮，里面还有粉红豹，各种粉嫩的玩偶惹得人少女心都泛滥了，“你会吗？”

　　“不会。”

　　“你好辣鸡。”迟轻轻鄙视地看着他，转而说，“我也不会。”

　　“……”

　　故事的结局是沈嘉许尝试了无数次也没能从夹出一个娃娃，迟轻轻虽然失望但还是摆了摆手，“算啦算啦，我送你回去吧。”

　　沈嘉许一时觉得好笑，她霸气的口吻怎么有点偶像剧男主的味道，怎么说也该是他送她。可迟轻轻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生生拽着他压了几遍马路。

　　沈嘉许话少，一路上大多是迟轻轻在说，她带着点娇气蛮横又说不出多悦耳的声音隔着寒冷的风直直往他耳朵里钻。

　　路过的人看两人的眼神很诡异，实在不懂为什么那个男孩子把手里的花攥那么紧。

　　应该是因为羞涩所以不敢送出去吧。

　　真好啊，两个年轻人。

　　沈嘉许和她在路上磨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走到家。他换上拖鞋，“我回来了。”

　　“玫瑰花？”沈母的脸色有些诡异，她舔了舔唇，将沈嘉许叫到自己的身边，“嘉许，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他微微低下眸子，似乎是经过一番很认真的思考之后才吐出一个答案，“暂时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什么？”这明显是不在沈嘉许认知范围内的问题。

　　沈母咳了咳，试图想让他忘记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那个，你怎么拿着一捧花回来了？”

　　沈嘉许敛眸看了看，娇嫩的花瓣上滚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她皱着眉，怎么觉得自己儿子低下头时脸上带着点娇羞，活像是见了鬼，沈母想，自己养了他十几年，别说脸红了，平日里但凡多说几句话都值得给菩萨多上几炷香。

　　——“暂时没有。”

　　没有就没有，怎么叫暂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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