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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
“幸哥哥，你我幼时一同扑蝶温书，为何如今与我倒是生分了？”
“男女有别，夕欢妹妹大了，自比不得儿时。某听闻京中不少青年才俊求娶妹妹，做哥哥的总不好挡了妹妹的姻缘。”
祝沉耳朵灵，听得一男一女说话声，又见迷踪蝶振翅引路，知道应该是找到小娃娃的姐姐，便跟随迷踪蝶穿过一片繁茂枝叶。
交谈的二人被她吓了一跳，见着祝沉灰头土脸地钻出树丛，身后还跟着一团锦绣似的小人。祝沉随意拢了长发拨到身后，微微一哂：“抱歉打扰到你们啦，我带这个小女娃寻她姐姐。”
“姐姐！”小娃娃瞬间挣开祝沉的手，小短腿跑得飞快，猛地扑进不远处的紫衫女子怀中。
祝沉不禁感慨，这小家伙，倒真亲她姐姐。那头姐妹情深，祝沉触景生情，难免想起自家姐妹，也不知她们得知她偷跑下山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三姐祝离怕是气坏了吧，没准此刻正撸袖准备来人间捉她回去，至于小妹祝溶必然是一副忧愁神态，寸步不离跟在在祝离身后帮着自己劝三姐。
思及此景，祝沉不由暗笑，笑过后又莫名生出一丝怅惘。而小娃娃也拉着紫衫女子向祝沉行来，祝沉忙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
紫衫女子步态轻盈，袅娜娉婷。衣裙虽是极其浓艳的紫，在她身上却未有一丝一毫的媚，衬着那张娇美容颜反倒令她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纯真明朗。
一头及腰长发高高绾起一个发髻，其上只有一根与小娃娃一般纹饰的轻云簪，未有其他珠玉点缀甚是朴素，却恰如其分地衬出她的美貌。
再细看她的容貌，眸若星辰，琼鼻高挺，眉眼弯弯连眼里都满含笑意，不过整张面孔最出彩的莫过于她笑时露出的浅淡梨涡，叫人见了便觉亲切。
祝沉喜欢美人，无论男女她都愿意与他们亲近，脱口而出夸赞道：“你真好看！”
紫衫女子盯着祝沉的笑颜怔忡片刻，随后连忙福身道谢，“夕欢谢过娘子，娘子谬赞。”女子姿态清雅，有如春杏迎风，脊背却挺得笔直，带着些许傲气。
祝沉觉着紫衫女子这番动作很是新奇好看，依样画葫芦地学，但她不得要领，怪模怪样的情态煞是滑稽。
众人耳畔突闻一声轻笑，好似空中渐渐飘落的柔软羽毛，落在心底时却漾开千层涟漪。
祝沉抬眼望去，只见独孤幸长身玉立，手里握着一把扇子轻摇。
祝沉疑惑地望了望天，天也不冷，凡间男人都这般燥的么？
只见他收了扇子走近祝沉，步步接近却不发一语。一对如琥珀散发出暖暖气息的眸子盯住她，她只觉耳根处似乎有些发烫。
奇怪，这天怎的突然燥热起来？
独孤幸手指修长，缓缓移近。祝沉不敢动，好似被谁施了定身术，她瞪大双眸直勾勾地盯他那只手。
眼见男子的大手伸到自己头顶，继而缓缓落下，祝沉肩膀微微瑟缩，却没有躲闪。
他衣袖间有淡淡冷香，很是好闻。片刻后他伸手至近前，祝沉定神，白玉般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卷曲细小的芽叶，应是方才迷踪蝶引路穿越树丛时扯到发上。
独孤幸将芽叶轻轻抖落，轻笑一声，“你又到哪儿去玩？怎生弄成这副模样？”
祝沉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带你的小妹妹找她姐姐呢。”
“蝴蝶！是蝴蝶！”小娃娃没来由地喊了一句，只有祝沉应和。
“没错，是蝴蝶。”
独孤幸不明所以，他知祝沉说话素来颠三倒四，并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他牵起唇角，独独对着祝沉解释道：“这两位乃何相千金，并非是舍妹。”
后面二字被他咬得极重，一旁的紫衫女子抿唇望他，眸色哀戚。
她早先听闻闺中密友说起独孤幸从山中带回一女回府，向来不近女色的他却对此女宠爱有加。她本不信，今日得见她才恍然惊觉此女与她容貌上竟有六七分相似。
为何幸哥哥宁愿另寻替代也不肯与自己亲近？明明他二人才是青梅竹马，她不明白。
“河象千斤？有这么重吗？我怎么不知道？”祝沉挠头嘀咕，独孤幸在旁听见抬手以扇顶轻敲提醒，她吐舌撒娇。
紫杉女子略一福身，“何家长女夕欢见过姐姐，舍妹小书年幼顽皮，承蒙姐姐照顾。多谢姐姐不嫌小书吵闹。”
何夕欢又牵过小娃娃向祝沉介绍，“这是舍妹――何淼书。小书，来谢过姐姐。”
“小事小事，不用谢我。对了我叫祝沉，祝福的祝，沉下去的沉。”祝沉摆手。
“祝姐姐性子豪爽，同他们男子一般不拘小节。不知祝姐姐如今在何处落脚？方便的话，妹妹想请姐姐府上一聚，权当今日姐姐帮我寻回小书的谢礼。”
“我就住在这边上的别……唔唔嗯。”一只大掌覆下，祝沉双手扒住脸上的手，不明所以。
“你们出来这么久，相府也该急了。”祝沉听着独孤幸的反应与往常不同，太过客气，语气中带着淡淡疏离，这番话像是在下逐客令。
何夕欢水眸含情，往独孤幸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眼尾扫过祝沉，复又垂了羽睫，语声低落，“是。叨扰多时，今日多谢幸哥哥，夕欢告辞。”
“祝沉姐姐再会！”何淼书兴高采烈地向祝沉挥手作别。
“嗯！以后有机会再见呢。”祝沉终于将独孤幸那只手从嘴边扒下来，笑眯眯回应。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远，独孤幸收回手，神色淡漠，又坚持要送祝沉回偏院，祝沉拧不过他只好随他去。
不过一路上独孤幸不发一语，似是垂眸思虑什么，这般安静地走着，祝沉着实有些尴尬。
她耐不住静，随意找个话头，“小书那孩子真可爱，夕欢妹妹也长得好漂亮。”
“小书的确是个机灵讨喜的孩子。”
无言……
“嗯……哎，你说，何半安也姓何，小书她们也姓何，他们会不会是兄妹啊？”
“他与夕欢、小书确是同为何相子女。只不过，夕欢姐妹俩皆为嫡出，而他只是个通房丫鬟所出，是以何相待他并不算好。前些年夕欢生了一场大病，求签说是要有男子替其挡灾，何相便寻了由头送他去镜隐宗修道为夕欢积福。”
祝沉不太明白何为嫡出，何为通房丫鬟所出，但她大抵知道何半安修道是为了给夕欢妹妹挡灾。
沉默……
“这样啊，我看夕欢妹妹模样看着与我差不多大，那夕欢妹妹的父母亲会不会也逼着她与别人成婚呀？”
独孤幸垂眸，自嘲笑笑，“兴许吧。”
“你们凡人如果有心仪对象，可以自由择取么？”语罢，祝沉后知后觉捂住红唇，不好，说顺嘴了，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个凡人不要发现她话里的古怪。
“谈何容易。”独孤幸惜字如金，显是不愿多说。
祝沉松了一口气，她看不明白独孤幸的脸色，越发口无遮拦，“夕欢妹妹好像挺喜欢你的。”
“为何这么说？”他的语气中有了些许迟滞。
“嗯……怎么说呢，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呀。将军家独子与相爷府千金自幼青梅竹马，一动一静、一文一武，天赐良缘。”祝沉歪着狐狸脑袋，想出这么个解释。
独孤幸伸手轻轻抚着祝沉的脑袋，他的声音柔缓，藏了笑意，“话本都是编出来哄人的玩意，与现实总归是有区别的。”
“才不是呢！”祝沉甩开他的手，向前跑了两步，“话本里那些凄美爱情才不是编出来骗人的，他们是真爱！”
祝沉又朝前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便转身看他。
独孤幸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块悬崖峭壁边独自伫立的石头，孤寂清冷。
“真爱么？”他开始移动，鞋底与石板相击，嗒嗒嗒嗒。祝沉觉着此刻向她走近的独孤幸有些陌生，心生怯意。
他拢了扇子，将祝沉轻轻推到假山石上，双手撑在她两侧，不许她逃脱，动作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背后凹凸嶙峋的假山石虽硌人，却抵不过他磨人的那股劲，柔软的唇瓣贴在耳边，如呼气一般，“或许将军独子的真爱并非相爷千金，而是山里的野丫头呢？”
祝沉只觉着满身的热血似乎一股脑儿全冲向头顶，再化作红潮袭向双颊，耳根依旧是凉凉的，与他温热的唇瓣形成对比。
“我不是野丫头。我有父母兄弟姐妹，才不是野丫头。”祝沉面上臊得慌，但仍抓住他话里的错处进行反驳。
独孤幸细细嗅了她的发，继而一声轻笑。
莫名地，有种难耐的痒，那声音的音尾似乎带了三分婉转缠绵，如钩子似的将祝沉的心狠狠锁住。她一瞬间无法思考，脑子一片空白，只隐约觉得他的唇离开了快要烧着的耳根。
又是夕阳晚照，余晖在他低垂的长睫上打出阴翳，琥珀般的瞳仁掩盖在其下，他抬起眼睫，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祝沉的倒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你喜欢我么？”
“我……”祝沉一脸迷蒙地望着他。她不知怎么回答，迅速矮身从他的桎梏中窜出。
“我喜欢呀，你、何大哥、夕欢妹妹、蕊冬、小书我都一样喜欢。”祝沉笑着喊道。只那一瞬，祝沉有些迷惑了，她没有从他的眼中捕捉到情意，哪怕是一星半点。他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无尽的迷茫。可是——
她却好像有点喜欢他了，只有一点点。
他显出落寞的样子，被昏黄的余晖打出寂寥的影子。不过，祝沉看着眼前情景，心内有一方柔软被触动，她想上前抱抱他。
独孤幸终于开口：“小傻子我逗你玩的。别忘了我是独孤幸。”
“薄幸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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