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白玉
“怎的突然送礼与我？”面容清秀的年轻郎君打开锦盒，奇道：“玉簪？”
“我见你来来去去头上只有那根青檀木簪，没一点新意，今日见到此簪便买了下来。”明艳女郎挨近他，眼底皆是希冀，“你瞧瞧，喜不喜欢？”
烛火明灭，年轻郎君半边脸都隐在阴影下，女郎看不清更猜不透他的心思，心底惴惴不安。
“此物实属上品，你哪儿来的银子？”
女郎答得干脆，“赌坊。”却见郎君双眸危险地眯起，女郎脑中警铃大作，狐狸眼立马笑成了一条缝，“呐，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送冷玉而不送暖玉与你呢？”
“因为呀，我总觉得你就像块冷玉。”女郎不等他回答，“这么说吧，明明你对人都很温柔，给人感觉也总是暖暖的。我却觉得你是对所有人都如此温柔罢了。”
“哦？何出此言？”郎君不再追究女郎去往赌坊一事。
“直觉。你看似对谁都很好，实际上却是对谁都无情。”女郎指尖抵在郎君的胸口处，指下感受到有力的跳动，转而夸赞他，“不过冷玉也有冷玉的好。你的心就是一块冷玉，润澈如水纯洁无暇，碰触到又能给人带来丝丝清凉。”
“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女郎说罢顺势倒进对方怀里撒娇。
她依偎着，感受到他的胸膛微微颤动，心知他笑了，女郎唇角偷偷翘起，“你说嘛，我到底对不对？”
“半对半错。”
女郎从对方怀中退出，鼓腮表示不服，“哪里错了！”
郎君的脸庞愈贴愈近，那双琥珀色眼眸近在眼前，“你说碰触我的时候是凉的，我怎么会凉？”柔软湿润的触感在女郎耳根处一扫而过，她想起二人亲密之事不禁打了个哆嗦。
炙热的吐息喷薄在鬓边，“我可是很灼人的，沉沉不觉得么？”
…………
旧事重现，彼时甜蜜如今入喉皆为辛酸。
面上划过了什么冰凉的东西，下雨了么？祝沉抚上脸触到一阵冰冷，这才记起面上还戴着半块面具，一点水珠顺流过唇边，原来是她在落泪。素手一抹，了无痕迹。他是扎在心中最深的那根倒刺，谁都碰不得，一呼一吸间仍在心上撕扯着伤口。
“二位乃本次寻凉节的乙等队伍，仅次于二位右手边的这两位。”
真是令人作呕的回忆。
“二位的奖品可从台上乙等区自主挑选。”城主在同慕姗妍一组人说话，祝沉眼里却只剩下奖台上的白玉簪。
见到旧时之物，脑中回想起与那人的种种事宜，时至今日它是如此不堪，令她想起都觉得分外羞耻，是夜深人静时要抱着薄衾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的可怕回忆。它好似在提醒祝沉：当年她是如何一头栽进那人的阴谋陷阱；是如何被那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是如何在得知真相后丧失理智，不顾一切私自与妖神订下协议……
“先烦请二位除去面具。”
不仅毁了旁人的命途，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此二位便是本次寻凉节的优胜者，二位的文才武略皆过于常人，可从优胜台上分别选取奖品。”
城主看了眼江引初，唇边的笑意愈发柔和，“请这位郎君先行挑选。”
“我要白玉簪。”祝沉垂头冷笑，伸舌舔去唇边泪渍，抬手指着台上的物什打断了城主的话。“为何郎君先选，我不可以么？”
城主面上露出难色，“那是男子之物，况且小娘子不同你的同伴先行商量一下吗？”
“你让他先选的时候也没同我们商量吧。怎么？因我是女儿身，就不能够么？”祝沉强调，“那本就是我的，我只要它。”
说话间祝沉从未看江引初一眼，她的眼神直勾勾钉在那管白玉之上。
就算是块石头，终有被感化的那一日。但冷玉不一样，它永远都是那般寒凉，即使初初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但无论他人怎么暖都热不起来。一把业火过后，宁愿只留尘灰也不愿为她而温热。
城主颇为为难地看向江引初，“这……”
“既然她喜欢，便随她心意。”江引初直觉祝沉有些不对劲，她陡然变得强硬起来，半点不肯屈服退缩。而且……她怎会说那物什“本是她的”？
“可这是……”城主欲言又止。
江引初摇了摇头，城主见状也不再多言，示意手下取来玉簪交予祝沉。
祝沉冷眉冷眼，接过玉簪之时，白玉入手光滑冰凉，其上纹理细腻线条流畅，莹白剔透，一如千年前所见。
或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相遇，那么这些错误也不会发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是时候该结束了。祝沉合上眼，手中微微使劲，玉簪瞬间化为齑粉，她亲手碾碎了过去那个软弱愚蠢的自己。
“恭喜这位娘子得获白玉——”耳边是城主的惊呼，“女郎这是做甚么？”
左手蓦地一紧，被人抓得生疼，祝沉颇为疑惑地看向身侧之人，抬眸淡道：“既已属于我，我要如何处置便是我的事。”此话既是同江引初说，也是回答了城主的疑问。
江引初眼神清冷，唇线紧抿，如刀锋般的目光剜过祝沉的手腕，停留在玉屑上。那根白玉簪，据长老们所称是放在他的襁褓中同他一齐来到寻凉的。
自他开蒙以来，白玉簪便是时时刻刻与他在一处，此次寻凉节虽是他自己提出将白玉簪作为嘉奖之用，但他的本意只是希望白玉簪能去往他处给别人带来运数。如今却一下成为齑粉，毕竟陪了他整整一十九年，他怎能不心痛。
他看向祝沉，觉着眼前的少女似变了一个人，眼底只余冰霜，全然没有了先前鲜活快乐的模样。看着祝沉那副模样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极为别扭，竟感觉比之白玉簪粉碎更为痛心。
时间已到，法术失效，曾经紧握的手有了一丝松动，祝沉抬头望他，见他有些怔忡，恍恍惚惚似乎不知该做什么。
于是她轻轻一挣，二人相握的手掌便就此分开。祝沉没有一丝留恋，而江引初却有些贪恋那只手掌的温度，分离时四指不舍地划过祝沉柔嫩的掌心。
“今日寻凉盛会，幸得郎君陪伴，我玩得很尽兴。”祝沉轻施福礼，淡淡道：“恕我无礼，先行一步。”祝沉转身，正待离去。
“女郎留步。还请你先行除下面具。这是寻凉节的规矩，麻烦了。”城主雄浑的声音在祝沉身后响起。
她不耐，抬手解开系带，取下面具，轻呼一口气，“这样可以了么？”肌肤赛雪如凝脂，朱唇饱满莹润，唯独那双本该盛满笑意的星眸冷若冰霜。裙摆微扬，少女抬步欲离。
而一旁的江引初也随之取下面具，面具下的肌肤苍白透明，不似常人，若白玉簪没被一旁逐渐离去的女郎捻碎，与他的肤色想必是一模一样。森森月色下，更显病态。
他看向少女决绝不带半分留念的身影微微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凉凉的没有温度的笑容。他的眼睛是那么暖人，就像松脂燃烧时散发的温度。近似妖冶的俊美面容衬着唇边如此薄凉的笑意，更是纸片似的苍白虚浮。
祝沉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今日踏出这一步，此后自也无需再有交集。未尝得见他面容，还能在心底留一丝妄念，今日与她共游之人是寻常人家，如此今夜还算圆满、颇得意趣。
“啊——死人啦！死人啦！”一声长长惊叫阻滞祝沉离去的脚步，人群忽而一阵骚动，不安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扩散。
水声潺潺，浅绿裙裳铺在波光粼粼的河面顺流而显，黑发四散漂浮于水面，如水草飘荡。女子两颊凹陷，面容枯瘦，竟是被吸尽生气，成了干尸。
“是大妹！我认得这身衣裳，是大妹！怎会如此？何人如此凶残？究竟是何人杀了我大妹？”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