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间

　　冒不韪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院子：“应该就是这里了。”
　　“讳襄阳，你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叫我们。”说着，和冒不韪先进去了。
　　老鬼环视四周，这个房间还挺大的，以屏风分开为两个布局，一半是卧房，另一半则像是做功课的地方，长桌上还整齐得摆放着一些画卷。
　　“这和你幻境里看到的一样吗？”
　　“……差不多吧，不过我记得宁兴房里应该是有很多小物件的，没有这么正经吧。”幻境里，并没有屏风隔开两个空间，做功课的那一边桌上的东西摆得比较凌乱，窗台上有很多小植物，墙上也挂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现在却都没有了。
　　两人走到长桌边上，想要查看那些画。
　　这些画得内容各不相同，但都是以人物或花卉为主，笔触并不精美，构图也一般，色调掌握得也不好，他们推测宁兴可能是喜欢作画，却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冒不韪指着几幅花卉图道：“这画的都是宁府的花啊。”
　　老鬼看了眼，拿起了另一幅：“嗯，你看这张画得的是沈捃华吧。”画上是一个先生打扮的人在抚琴，画得不是很好，但仍颇有几分风雅。
　　“这张是谁啊？”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各拿起了一幅画。老鬼拿的画上画的是个坐在亭中喝茶的少年，嘴角微微挂着笑，冲淡了几分冷漠，面容阴柔却有超出这个年纪的成熟，这是这些人物画中唯一一张正面像，倒像是那人就坐在那里让他画的，也是这几张画中画得最好的一张了，蛮传神的，看得出画中人的贵气骄傲之姿。冒不韪拿的那副画的是个着湖蓝衣的女子的背影，女子正走出宁家大门。
　　冒不韪对老鬼说：“这张是宁烈吧，我觉得宁烈对宁兴好像还不错，更像是大哥。”
　　“这个就是宁烈啊。”老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冒不韪挑出了另外一幅画：“这里还有一张不知道画的是谁。”
　　这一幅的墨没有那几幅那么旧，画的是一个高挑瘦长的男子抬头望月，画上的男子露出的是侧脸，从侧面更显得脸庞刀刻般轮廓分明，冷淡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眼睛大大的，眼角却有几分像狐狸，尖细并且微微上挑，单看侧脸就是一张严肃的脸，但他的眼神却很温柔，月亮在他漆黑澄净的眸里如夜幕中的明亮星辰一般。
　　来不及有什么思考，就听见外面传来讳襄阳刻意的咳嗽声。
　　“走，我们先出去。”匆忙收拾了一下那些被翻乱的画卷，就踮着脚快步出去。
　　两人刚出房间关上房门，讳襄阳和小修就走进了院子。
　　“刚才这位公子和我说二位在这房间发现了什么东西，是真的吗？”小修高大的身材，看着老鬼和冒不韪说话还要略微低下头。
　　“哦，小修哥哥，是这位冒不韪冒先生发现的。”老鬼笑着看向冒不韪，把锅甩给了他。
　　“额，对，刚才含栖大师和我说你们府上有些不对劲，我就四处查看，结果发现这房里有鬼啊。你主人住在这定会被这鬼怪乱了神志，让我来把这鬼抓了吧。”
　　“有鬼？鬼是什么？”小修似乎是不喜欢低着头看别人，又蹲了下来看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长相身材蹲下来抬头看别人实在是违和。
　　冒不韪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要怎么和他解释：“额，就是让你主人不开心的东西。”
　　“让主人不开心的东西……”小修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地要他赶紧抓住鬼，而是低下头看着地面不说话了。
　　“小修哥哥，你不想制服这个鬼吗？”老鬼也蹲下，看着他。
　　“制服他，那他会怎么样啊？”
　　老鬼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要伤害这个鬼的，于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他会变好啊，会不再让你主人不开心啊。”
　　冒不韪推波助澜：“没错，你现在愿意帮我们制服这个鬼了吧。”
　　小修犹豫了一下，弱弱地点了点头。
　　讳襄阳在旁边看着，感觉他们两像哄小孩一样在骗小修，有点可怜小修。
　　“要我怎么帮你啊？”
　　老鬼给冒不韪使了个眼色，冒不韪会意，开始慢慢套小修的话：“你回答我们些问题，让我们了解了解你主人，我们才能推断出那个鬼为什么缠着你的主人，这样我们才能降服他。额，你主人最害怕什么啊？”
　　“主人很怕他爹。”小修很乖巧地回答了。
　　“那你主人最亲近的人是谁啊？”
　　“主人的弟弟和沈先生。”
　　“那你们沈先生有什么在意的人吗？”
　　“啊？”话题突然从宁兴转到了沈捃华，小修愣住了，不过还是回答了：“在意的人我不清楚，不过先生来宁家之后总会避开别人偷偷地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几人一惊，小修说的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沈捃华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
　　冒不韪追问：“那，你知道他要找什么吗？他找到了吗？现在还在找吗？”
　　小修没有恼怒冒不韪一连问了一串问题，而是逐一回答：“不知道。应该还没有找到。现在，沈先生做事总会避开我，我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找。”他之前只是条狼青犬，所以沈捃华不会防备他，现在修炼成妖了，避着他也很合理。
　　“对了，小修哥哥，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主人呢，他现在在哪里啊？”他还没忘记他们最初的推理，若是沈捃华要招的魂是宁兴的，他们还得弄到宁兴的发肤才行。
　　“不知道。”老鬼注意到小修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无神。
　　老鬼看他不对劲于是换了个角度问：“对了，小修哥哥，我怎么没见到你们府上别的人呢？你们这儿这么大，连个仆人都没有吗？”
　　“以前有的，后来就都不见了。不过现在家里就沈先生，我和主人，也不需要什么仆人啊。”
　　“那，你们宁府的老爷夫人和二少爷呢？”
　　小修还思索了一下：“老爷在我来的那一年年末就去世了，二少爷后来也走了，夫人我没有见过，主人说夫人在他小时候就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啊？”他说老爷的时候用的是去世，那么后面两个走了的意思应该也就不是去世了。
　　他真诚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冒不韪看这个也问不下去了，又换了个方向套话：“你主人和沈先生关系一定很好吧，两个人住在一起那么久。”
　　“沈先生刚来的时候对主人很好，主人也很喜欢他，后来……他们现在从不见面，应该说主人一直躲着沈先生。”
　　他话中的明显的停顿引起了几人的怀疑，不过这个倒不急着追问，一会应该就能知道了。他在意的是：“那沈先生是什么态度呢？”
　　“沈先生一直想要见主人，但是主人跟我说不要告诉沈先生他在哪里。”
　　他们想听的就是这话，这就可以基本确定沈捃华招的魂就是宁兴了。
　　冒不韪问：“那就是说你主人并不住在这房间里而是在别的地方躲着他喽。”
　　“嗯，但是主人偶尔也会来这个房间看看他以前画的画。”
　　讳襄阳没有看见过屋子里那么多画，顺口一问：“你主人很喜欢画画啊？”
　　“主人不喜欢画画，沈先生喜欢。主人的父亲不喜欢主人玩些骑射，沈先生就教主人作画让主人放松心情。”
　　老鬼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用，另起了一个话题，丝毫不在意问题已经完全偏离了最初说的要了解宁兴：“小修哥哥，沈先生住在哪里呢？”
　　“不知道，白天先生可能会出现在各种地方，但到了晚上几乎见不到先生。”虽然这也并不能证明沈捃华说的到了晚上魂魄会回到某个地方，但起码可以确认小修没有可能告诉沈捃华今天他们的事。
　　“那小修哥哥你住在那里啊？”
　　“我，我喜欢睡在佛堂。”小修没好意思和他们解释这是因为他怕黑。佛堂的顶中间留了一个圆缺口，月光可以照进来，所以他就睡在佛堂的软垫上。
　　老鬼没有追问佛堂在哪，他昨晚探宁宅的时候就去过这个佛堂，因为顶上的特殊设计所以印象还挺深刻的。
　　小修真的是很容易被套话了，有些他们没有问的东西小修也顺带着说了。三个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是没什么好问下去的了，决定要对小修实施幻境了。
　　“小修，我们要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开始，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对了，那个大师哪？”
　　“你说的是含栖吧，他已经结束了祈福，回房了。”
　　小修点点头：“那我先送几位回房吧。”
　　他们怕暴露自己对这个宅子已经很熟悉了，也就没拒绝。于是跟着小修走了。
　　快到房间的时候，讳襄阳和老鬼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又听到了铃铛的声音，而且比他们刚才听到的还要响很多，老鬼小声问冒不韪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铃铛的声音啊……”冒不韪小声回答，居然一瞬间严肃正经像担忧什么一样。
　　“几位好好休息吧，小修先回去了。”可能是因为知道含栖在房里，怕冒犯到他。小修没有打开门，在门口和他们施礼离开了。
　　“先进去吧，不急，等他晚上睡着了再设幻境。”老鬼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
　　含栖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着，浑身散发着满满的低气压。
　　老鬼和冒不韪都感觉到了这里还有一种陌生而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未散尽。讳襄阳虽不能察觉到那种能量，但是他也完全可以肯定刚才在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怎么啦？”这种情况还是只有冒不韪敢开口。
　　含栖深吸一口气：“刚才沈捃华出现了。”
　　“什么！”
　　“怎么会？这里没有他的气息啊？”
　　“他没抓你去祭坛招魂？”
　　讳襄阳老鬼冒不韪都被惊到了，七嘴八舌地道，含栖一反常态地没有对他们这种有失形象的行为表示不屑而是压制着愤怒地情绪，冷冷道：
　　“是真的沈捃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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